第581章 双边调查(4k)
卢弗雷乌斯没有回头,只是边走边轻声道,嗓音仿佛与石壁融为一体。
“当然……与‘灵墓阿尔比恩’相比,这不过是表层中的表层……到了近代,钟塔反而多建在地上……但归根结底,原初的钟塔就是为深入地脉而存在的结构。那里藏有……数座被封存的秘密书库。”
“秘密书库……”
奥尔加玛丽不禁低声重复。
她跟着他走下那道幽暗的阶梯,石砖冰冷而坚硬,表面隐约残留着古老的咒文痕迹。
每走一步,老人的拐杖便在石阶上敲出一声──
喀。
喀。
喀。
那声音并不洪亮,却在这地下通道里回响得如同咒语,节奏固定,像是在为某种仪式做引导。
奥尔加玛丽脑中闪过父亲曾教她的一种魔术仪式──以步伐与杖击替代咏唱,以意志引导术式的轨迹。
她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单纯的“通路”。这是仪式的一部分。
这个空间本身就可能是一座被封存的仪式阵。
楼梯似乎永无尽头,空气愈发湿重,似乎已深入地底数十米。
终于,在一段无言的沉默之后,前方的黑暗中浮现出一道铁门。
那是一扇锈蚀斑驳的厚重铁门,几乎融入石壁。
铁门表面刻满扭曲而繁复的术式,一部分已经模糊,另一部分则仿佛随着光线流动而蠕动。
当老人的拐杖再次两度敲打地面时,铁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随即缓缓开启。
门后涌出的空气仿佛封存了无数年的沉寂,随着门的开启,瞬间爆发出一阵尘埃,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刹那被打破。
奥尔加玛丽急忙捂住口鼻,空气中的霉味瞬间涌入,她几乎能感受到每一缕尘土在她的呼吸中化作湿重的沉淀。
那种腐朽的气息,像是古老书籍与遗忘的记忆交织出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充斥着每一寸空间。
即使如此,空气中隐隐传来的一股淡淡的药水气息却又与之混杂,给人一种无法摆脱的压迫感。
她眯起眼睛,望着前方。
在她的强化视觉下,眼前的景象愈加清晰。
这里——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地下书库。
书架一排接一排,密密麻麻,几乎无缝对接,呈现出比任何普通图书馆都要庞大数倍的规模。
书架上的书籍封面已变得模糊不清,书脊上镌刻的字迹几乎已无法辨认,岁月的侵蚀让它们变得暗淡无光,仿佛已与时间融合,成为一部分死去的历史。
“这是……”奥尔加玛丽低声问,声音有些颤抖。
“从钟塔的数座地下书库中……特别运送过来的书籍……”
卢弗雷乌斯低沉的声音如同从深渊中传来。他的语气并无太多波动,仿佛这些书籍的存在,早已习惯于他的生活。
他轻轻弄响了指骨。
就在那一瞬间,空气中的紧张感骤然增加。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动,昏暗中的白影逐渐从书架之间升起。
奥尔加玛丽的眼神瞬间凝固——她看清了那是——
骸骨兵。
那是一团由无数枯骨拼凑而成的巨大团块。
它们的骨节错乱交织,彼此之间缠绕着细如蛛丝的魔术线,仿佛某种不为人知的生命体的残骸。
它们身躯扭曲,眼窝空洞,双手伸出,宛如某种被强行唤醒的亡灵战士。
这些骸骨兵站立在书架的空隙之间,静止不动,仿佛在等待着某种指令。
而当卢弗雷乌斯低下头,眼睛的光芒投射到这些骸骨兵的身上时,它们便慢慢地抬起了头,默默地伫立在他的身边。
这一幕,不仅仅是骇人听闻,甚至让人感到深深的诡异与不安。
对一个外人来说,这样的景象几乎无法忍受,普通人看到可能会忍不住尖叫或逃离。
然而,奥尔加玛丽却无动于衷。她的目光平静,却又隐隐带着一丝敬畏。
她清楚地知道——这些骸骨兵并非简单的魔术产物,而是降灵科魔术的典型产物,它们的存在证明了一个事实:
这座书库的管理者,正是卢弗雷乌斯。
这也是他能使用这些骸骨兵的证据——降灵科的“尤利菲斯”正是透过这种方式,操控灵体,进行屠戮与守卫的典范。
“这也是……贵族主义的宝物……”卢弗雷乌斯轻描淡写地说道。
“原本,只有在成为君主的时刻,才会允许知晓这些。然而,正值非常时期,你获准提前得知。”
奥尔加玛丽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她几乎下意识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贵族主义的君主……那么,您也带埃尔梅罗二世来过此处吗?”
这句话问得太突然,卢弗雷乌斯瞬间仿佛被雷击中,停顿了片刻。空气中刮过一丝冰冷的沉默,直到他终于松开了紧绷的呼吸。
然后──
一声粗重的笑声自他喉咙中发出,宛如锈铁摩擦般刺耳而尖锐:
“咯咯……咯咯……咯咯咯……”
笑声愈加肆意,似乎在撕裂整个空间的凝重。
“那种事情……不可能得到认可吧。至少,流着埃尔梅罗血脉的莱妮丝还勉强可以……但像那种卑贱的新世代……即使凭借一丝特异才能,被提拔到祭位……咯咯咯……怎么可能邀请他进入这座书库……”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浓烈的鄙视和排斥,那种蔑视的情绪如锋利的刀刃,刺进奥尔加玛丽的心底。
她知道,这不仅是对埃尔梅罗二世的侮辱,也是对魔术界所谓“新世代”的普遍看法。
然而,奥尔加玛丽心中却没有完全的否定。
她无法否认,那种观念如同根深蒂固的毒藤,早已在钟塔的每一个角落生长,深入到她的血脉中。
她也在这片贵族主义的土壤中成长,耳濡目染,无法完全摆脱那种根深蒂固的歧视和偏见。
她咽下那股涌上的苦涩,眼底却仍然闪烁着冷静的光芒。
“那……我们来这座书库究竟是做什么呢?”她终于开口,声音如同冰冷的刀刃,直击问题的核心。
卢弗雷乌斯微微抬起下巴,随即做了一个简洁的动作。
他指了指前方,随即先前的骸骨兵开始缓缓移动,犹如沉睡已久的古老守护者,它的身躯在昏暗的书库中摇曳着,步伐沉稳而有力。
“调查。”
卢弗雷乌斯简短地回答,目光冷冷地扫过奥尔加玛丽,“在这座书库里,我们要进行的是调查。”
他口气沉稳,仿佛这只是日常的事务,然而话语背后却似乎隐藏着某种深层的动机。
骸骨兵的动作仿佛早已按照某种固定的程式展开。
它们穿梭在这庞大的书架之间,毫不迟疑地引导着两人向更深处走去。
脚步声在幽暗的书库里回荡,而那种压迫感与古老的气息也愈发强烈。
“咻——咻——”
蓝色的火焰在他们的脚步声中猛然燃起。
那火焰并非寻常的火光,仿佛是被某种特殊的魔术启用的灵光,随着骸骨兵的引领,蔓延至周围的墙面,照亮了那些积满灰尘与遗忘的书架。
这种蓝色的火焰,不仅照亮了周围,也似乎在回应某种召唤,仿佛在热情地款待久违的主人及其随行。
老人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真没想到……境界记录带居然会在这个伦敦发动灵威……”
他的话音未落,便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目光直勾勾地投向奥尔加玛丽。
“马里斯比利……有没有告诉过你什么事?”他缓缓地问道,眼神中似乎藏着某种不言而喻的意味。
奥尔加玛丽皱了皱眉,轻声回答:“父亲大人什么也没说。”
“是吗……”老人轻轻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您有什么与父亲大人有关的线索吗?”奥尔加玛丽紧接着追问,语气中隐隐带着一丝迫切。
老人摇了摇头,含糊其辞:“……不。”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如果是肯尼斯,或许知道一些……毕竟……他那个时候的状态,着实有些……奇怪……”
“您是指什么呢?”奥尔加玛丽心中一动,急切地想要知道更多。
然而,在她即将追问时,骸骨兵的脚步骤然停下,打断了她的话语。
周围是一片难以用言语描述的书架森林,密密麻麻的书架间散发出古老的气息,仿佛每一块石板、每一本书都在讲述着一个久远的故事。这里的魔力和能量密度令人压抑,连空气中的微粒都仿佛充满了某种不可见的力量。
这里的氛围与一般的魔术空间不同,更像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地方,积淀了岁月的尘埃。
“……就是这个。”老人突然从书架中抽出一本书,书的封面上积满了厚重的尘土。
相比其他书籍,这本书的尘埃明显较薄一些。
他吹了一口气,散开的尘埃下记载着某个名字。
“对,那个名字是马奇理.佐尔根。”尤利菲斯的声音沉稳而低沉,带着一丝岁月的沉淀。
这个名字在奥尔加玛丽的脑海中回响,却并没有任何熟悉的印象。
她努力回忆,却始终无法抓住那一丝联络。
根据名字的发音,她推测这人很可能来自北欧或东欧某个偏远的地方。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些遥远、寒冷且阴暗的国度。
那种环境,注定了那里的人必须要拥有非凡的韧性和坚强,才能在无情的暴风雪中生存下去,才能在没有阳光的日子里依旧维持心中的温暖和理智。
“这人,究竟是谁?”她心中忍不住问道。
尤利菲斯似乎看透了她的疑惑,微微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
“他是数百年前曾在钟塔调查过某种神秘的魔术师。有人说他像个梦游者,甚至可以说他终其一生都在追寻一个无法触及的梦。”
.........
两人换乘电车与巴士,足足行驶了两个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随着车窗外景色的变化,周围的环境变得愈发宁静和荒凉。
大城镇的喧嚣渐渐远去,小镇仿佛被大自然的怀抱所包围,零星的房屋坐落在广阔的草原与密集的森林之间,带着一种恬静的孤寂感。
间桐池下车的地点,是一个偏僻的车站,四周被荒草和远处的丘陵环绕。
沿着地图与路标走了十几分钟,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小镇的气氛异常安静,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仿佛与世隔绝。
进入诊所后,间桐池与伊薇特站在柜台后面、正在打盹的老妇人交谈了几句。
老妇人虽显得有些迟缓,但还是热情地引领他们进入了诊疗室。
病房内透过窗子洒进来的阳光,形成斜角的光束,温暖却不刺眼。
空气里带着一丝消毒水的味道,显得清新又有些陌生。整个房间仿佛是静止的,除了播放的柔和古典乐外,诊所内空无一人,连护士也不见踪影。
或许是今天没有患者,或许正值休息时段。
突然,从另一侧的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嗨,你就是访客吗?”一个带着温和笑意的声音打破了安静。
间桐池回过头,看到一位年约六十的壮年医师走进来。
他头发已经开始斑白,白色的诊服胸前口袋里塞着一副老花眼镜,眼中透着些许疲惫,但依然保持着一份沉稳。
“初次见面,古洛特先生。”间桐池站起身来,礼貌地行了一礼。
医师面带微笑,稳重地与他握了握手,然后在诊疗桌后坐了下来。
“据说你是从伦敦特地过来采访我的?”
“不,不是这样的。”间桐池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仿佛是在和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交谈。
“其实是因为……‘我与你不是老朋友吗?’很久没见面了,我有好多话想找你聊聊。”
当然,间桐池和医师是首度碰面。
伊薇特也立刻看穿了其中原因。
暗示魔术。
甚至是那种已经深到逻辑出现矛盾的情况,也不可能会被破除的程度。
不过,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伊薇特完全没有感知到。
不过这并不算什么大事,所以伊薇特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在眼前的医师上。
“怎么了?”似乎是注意到了伊薇特奇怪的目光,眼前的医师不解地歪头。
“不,无须在意。她是我的助手。”
“哈哈哈,这样吗?你也到了那种年纪吗?”
两人似乎成为了一对忘年之交,虽然有些戏剧化,不过设定有点出格的暗示说不定意外地容易通用。
间桐池重新交叠十指,如此发问。
“那么,我对柜台人员也说过,你还记得三十年前的患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