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陷阱(4k)
“堤防开启了……”
哈特雷斯的低语划破了空气,声音暗沉,如同从深渊传来的回响。
他单手捂住一只眼睛,令咒的光辉在苍白的手背上闪烁。
那是他与伪装者缔结契约的象征——三次命令权的约定,主人对从者的绝对掌控。
“他也来了。”哈特雷斯微微皱眉,低声自语,“果然,事情还是按这个方向发展了……我早该预料到的。”
尽管如此,他的心中却依然感到一丝复杂的情绪。
“不,若这个预测能错就好了……毕竟,他如果能理解我,这一切也许就能更容易些。可是……如果他能理解的话,明明没有什么比这更让我安心了。”
他没有松手,依然紧握着那只闪烁着微光的令咒,单眼瞄向远处,望向光柱中心。
在那道光柱内部,一场仪式正在悄然进行。
时间在此被压缩,仿佛融入了一个无尽的漩涡。
再临,英灵的再临。
“灵基虚影再临。”哈特雷斯心中暗道,那是他观摩了观布子市一战所改良的独特术式。
这个术式,并非单纯的让英灵达到极限,而是将虚无的存在拉扯到现实,赋予祂超越的力量。只是为了让祂成为神灵。
他内心深处有一丝冷笑,但那笑容藏得很深,几乎没人能够察觉。
“需要数百年,甚至数千年,才能够达到足够的信仰积累,使其成为神灵……但我需要的,远远超过这些。”
哈特雷斯的目光凝视着光柱的深处,那里,他见到了未来的力量和威胁。
为了这一刻,他已经准备了足够的牺牲,足够的筹码。
“若能实现这一目标……”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就能在现今的钟塔魔术师中,再度复活属于神话时代的魔术。那些曾经的、只属于神祇的法术。”
然而,哈特雷斯也知道,这条路注定不会平坦。
“会有人无法容忍这一切吧。”他苦笑一声,“不,已经准备好迎接那一天了。”
他的目光从光柱中转移到另一边。
“胜负将决定一切。”
他重新聚焦视线,注视着那道光芒中,伪装者的身影逐渐清晰。
那名女子,与他多么相像。她为他前来,甘愿成为牺牲。为了使她的国王——伊斯坎达尔——再度作为神灵降临,她毫不犹豫地献出了自己。
“为了你,我会履行约定。”
他望着女子,眼中有着复杂的情感涌动,但更多的,还是那份无言的决心。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怀表,怀表的指标似乎在和时间赛跑。
他感受到,那已经是与过去隔绝的时间——一个属于他与伪装者之间的深渊。
“我以令咒命令你。”
哈特雷斯终于举起那只闪烁着神秘光芒的手,单眼直视着她,声音低沉而坚决。
“——为了我,忍耐两千年吧,伪装者。”
在好几道螺旋状光芒交织的空间中,哈特雷斯微微动了动嘴唇。
他依然遮住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眸透过浓烈的光束,凝视着前方。
那道令咒在手背上依旧闪烁着冰冷的光芒,然而,他的神色并未显露出一丝期待,反而是带着几分疲惫与冷漠。
“……来了吗?”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眼中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焦虑,仿佛在等待什么必然而不可避免的到来。
他的目光慢慢移向脚边。
那里,恍若一场仪式的开端,摆放着几样重要的物品。
首先,便是“以前叫卫宫的魔术师”化作的活着的魔术礼装,几乎看不出一丝破绽。
紧随其后的是他亲自用来控制术式的怀表,那表面泛着冰冷的光泽,似乎随时都在承载着某种巨大的力量。
此外,还有一圈环绕四周的史塔特金币——那些金币随着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开始微微震动。
哈特雷斯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间桐池已经接近了吗?”他喃喃道,心中已经清楚,金币的震动代表了对方正在透过某种方式追踪他。“正使用史塔特金币找我吧。”
虽然他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但这一切依旧让哈特雷斯心生一股隐约的压力。
毕竟,这并非单纯的追踪。
哈特雷斯清楚,既然间桐池能够透过金币来感知他的位置,那么他,当然也可以做得到同样的事。
这也是哈特雷斯的最后一道防线。他打算用金币为自己铺设一张网,作为万一艾梅洛2世追来的保险。
然而,现在的情形,正是他设想的那个“万一”时刻。
他慢慢伸出手,指尖轻触那些金币的表面。
金币的震动在他的指尖传递开来,仿佛连时间都随着它们的微弱跳动一同开始凝滞。
“这是我所能做到的,最后,也是最大的干扰。”
他的话语疲惫、低沉,几乎让人无法听出那是对敌人发出的警告,更多的是一种从心底传来的无奈与告别。
这一切,仿佛是他为自己和他人所设下的最后一道屏障,也是他在不知不觉中踏入的最后一个陷阱。
“或者说……是我掉入的最后一个陷阱吗?”
他自嘲般的低语,声音像是飘渺的余音,在扭曲的光芒中渐渐消散。
那些金币在他的控制下,开始发出微弱的震动,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暂停了。
哈特雷斯感觉到自己与现实的联络逐渐被切断,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晚安……”
红发的魔术师这么说着,闭上睁开的那一只眼睛。
.........
三人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持续坠入地底的虚空。
那种感觉像是乘坐着一列疯狂的云霄飞车,又像是划破天际的流星,极速坠落,无法自控。
空气中的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速度越来越快,连意识也开始出现模糊,身周的空间似乎开始扭曲。
“……一定就快到了。”
伊薇特低声说道,语气中掩不住的焦虑。
“……嗯。”
间桐池点点头,没有太多的表情。
两人头下脚上地垂直坠落,仿佛整个世界的重力都被扭曲。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连我也能追踪哈特雷斯的所在位置。”
间桐池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枚金币,神色依旧冷峻。
“这是当时那枚史塔特金币。”
间桐池的目光落在金币上,他轻轻转动它,仿佛在回忆某个关键资讯。
他识破哈特雷斯企图召唤神灵伊斯坎达尔,也是因为这枚金币的关系。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陷入了回忆的漩涡。
“这枚金币与伪装者,乃至伪装者再临后的神灵伊斯坎达相连结。只要追踪魔力流向,哪怕不愿意也必然会与他们碰面。”
话音未落,间桐池的声音突然一滞,眼中闪过一丝异常。
伊薇特注意到了这一变化,身体微微一顿,随即紧盯着他的反应。
随着两人继续坠落,那个令人不安的预感变得愈发浓烈。
“喂,那是什么……”
富琉的声音中带着难掩的恐惧,显得极为颤抖。
几秒钟后,间桐池终于转头,目光锁定在了同一个方向。
他沉声道:“原来如此,这个虚无之穴通向的地方,不仅仅是古老心脏……”
“……什么?”
伊薇特刚要开口,却感觉到一股无法言喻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她尚未看见任何东西,但单单是那股气息,已经让她感到四肢冰冷,心跳加速。
这种感觉,甚至比面对英灵时的紧张还要强烈。
“这个洞穴……”间桐池的语气变得凝重,“它通往的地方,可能是妖精域,甚至更深处。如果这通向的地方比神话时代还要危险,那就无法想象了。”
几乎是在他说话的同时,三人终于瞥见了远方的黑暗深处,那个令人不安的光芒。
它不像普通的光线,而是一双巨大的眼睛,绽放着六道刺目的光辉。
那光辉凝视着他们,像是来自深渊的注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胁。
“咦……”
富琉的声音微微颤抖,像是意识到某种不对劲的事情。
“等一下……”间桐池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对劲。”
尽管三人依旧在迅速坠落,可怪物的距离似乎并没有缩短。相反,它依旧保持着一种超乎寻常的距离感——这不符合物理规律。
“是对方……太巨大了……?”
他沉思片刻,低声说道,然而自己也没有把握。
如果真是这样,那每一只眼睛的直径应该都有数十公尺。
那三头巨兽的体格与虚无之穴的尺寸之间,竟然发生了某种无法解释的矛盾。
人类的感觉无法适应那个矛盾,陷入混乱。
“难道是,冥界的猎犬‘刻耳柏洛斯’……!”
间桐池的声音宛如重锤般敲击着空气,响亮而清晰,带着一种无可回避的凝重。
“不,不对。”他顿了顿,冷静而理智的思维如同冷泉流淌,打破了刚才的冲击。
“是与猎犬‘刻耳柏洛斯’和亚巴顿‘死亡之地’起源相同,具有相同原型的野兽……在某些情况下,这正是……”
间桐池的话语戛然而止,留下一个悬而未决的疑问,回荡在伊薇特的耳畔。
听到间桐池未说完的话,伊薇特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干涩感从喉咙蔓延开来。
她的目光被那股不可言状的压力所压制,身旁的虚空仿佛变得压抑且难以呼吸。
要是那怪物继续出现在视野内,她的灵魂恐怕早已在那股力量下溃散。
不仅仅是幻兽,祂已经迈入了神兽的领域。
这不是灵墓阿尔比恩中的寄生生物可以比拟的东西。
那种存在,带有一种内在的权能,犹如与外界完全隔绝的存在。
祂内藏的法则,远远超越现代魔术的认知,无法用常规的思维来衡量。
这是一只远超凡俗的怪物,盘踞在洞穴的深处,是灵墓阿尔比恩之主的守护兽,带着一种扭曲的、古老的气息。
三人默默地继续在虚空中滑行,几乎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将魔力的消耗压到了极限,尽可能地保持安静,节省每一分能量。紧贴着洞穴的壁面,小心翼翼地滑翔,尽量避免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意。
这片虚无之穴,如同无尽的深渊,吞噬一切。
不久之后,三人终于看见了几个横洞。
其中一个,间桐池确定,很可能通向哈特雷斯的所在地。
然而,空气中的一丝恶臭,让人瞬间感到窒息。
那味道刺鼻且令人作呕,几乎让伊薇特无法忍受,犹如死气般的腐臭渗透着她的每一寸面板。
就在这时,一道刺耳的嘶吼声猛然从远处传来。
音量不大,却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压迫感,仿佛那声音本身就能够扭曲空间,压迫人的心神。
整个虚无之穴似乎都随着那一声嘶吼而颤动,空间的结构似乎都在为之改变。
伊薇特差点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冲动,几乎要崩溃。
她几乎没有力气再去思考,单凭这股气息,她已然觉得自己的灵魂要被撕裂。
她费力地咬紧牙关,竭力保持着意识的清醒。
间桐池紧握金币的手微微一动,目光在空中划过,略微摇曳,但依旧冷静无比。
他用一个简短的动作示意方向,指向那个横洞。
那一瞬间,伊薇特和富琉仿佛看到了些许曙光。
希望的火焰似乎在黑暗中被点燃了一线,尽管微弱,却足够鼓舞他们继续前进。
然而,正当他们想要靠近那个横洞时——
一只巨大的眼睛,猛然从黑暗中转向了三人。
那是一只眼睛,深邃且无尽的黑暗中泛着寒光。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几乎将整个空间吞噬的威压。
巨大的头颅缓缓移动,三颗头颅中其中一颗,随着那道眼神的投射,紧紧锁定了三人。
灵墓阿尔比恩的怪物,什么也没做。
祂仅仅注视过来。
既不是魔眼也不是邪眼。
然而,作为存在的差距压碎了人类的灵魂。
指甲与骨骼与面板与肌肉与肺与胃与心脏与脊髓与血管与大脑彷佛全被一次捏碎。
呼吸停止。
血流停止。
每一个细胞都像打从一开始就是石头般停止不动。
不知是谁说过,恐惧是源自于未知。
那个说法一定有一点出入。
不是因为不知道,而是不可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