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北美1625一贱下天山

第557章 海上要津(一)

第557章 海上要津(一)

11月12日,夕阳的余晖泼洒在圣克鲁斯岛南岸的海湾,将“海隼号”伤痕累累的船身染上一层悲壮而温暖的光泽。?l^u\o¨l.a\b+o*o+k′.¨c!o^m?

孙定远少校站在岸边,目光沉重地望向这艘驻锚在海岸边数十米远的战舰,心中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

它那曾经矫健而流畅的身影,此刻却显得如此这般……狼狈而脆弱。

为了死死拖住两艘西班牙战舰,“海隼号”承受了惊人的代价。

曾经光滑平整的橡木船舷,如今布满了坑洼与裂痕,如同被巨兽的利爪狠狠撕挠过。

左舷水线附近那那个巨大的破洞,虽然经过了水手们拼尽全力的临时堵漏,用掉了船上储备的最后几块备用木板和大量填缝的麻絮与沥青,但依旧像一道道丑陋的伤疤,狰狞地咧着嘴。

每一次海浪的轻微涌动,都让负责损管维护的水手们不敢有丝毫懈怠,抽水机的吱呀声几乎未曾停歇,将不断渗入的海水艰难地排回大海。

船艉一门6磅炮被从炮架上彻底掀翻,扭曲的金属构件与焦黑的木屑混杂在一起,尚未完全清理干净。

主桅杆虽然屹立未倒,但其上部一道被链弹扫出的深刻裂痕,让整根桅杆看起来摇摇欲坠,此刻正被无数圈粗实的缆绳紧紧捆绑加固着,像是一个重伤员被打上了厚重的夹板。

往日悬挂风帆的横桁也断了数根,仅存的完好帆面上补丁摞着补丁,在微风中无力地耷拉着。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甲板,血迹虽经冲洗,却仍深深浸入木质纹理,呈现出不祥的暗褐色。

散落的破碎索具、扭曲的金属碎片和临时堆放的医疗物资,无声地展示着不久前那场一对二搏杀的血腥。

更令人心痛的是人员伤亡,为了死死缠住两艘西班牙战舰,为“海沧号”创造截击宝船的机会,也为后续舰队赶来赢得至关重要的时间,“海隼号”的官兵们付出了开战以来最为惨重的损失。

战后,随军医官报告,舰上官兵阵亡九人,重伤残废者十三人(甚至部分伤情严重者会在随后的时间里陆续死亡),轻伤者几乎遍布所有战斗岗位,大副林策中尉左臂被弹片削伤,仍坚持指挥直至战斗结束。

就连舰队指挥官孙定远也在战斗中负伤,左臂被迸溅的碎木扎穿,此时正裹着绷带吊在胸前。

他们虽然成功俘获了西班牙战舰“圣菲利佩号”(同样受损不轻但尚可修复)以及两艘满载金银和大量美洲特产的宝船“圣灵号”和“康塞普西翁号”,但另一艘断后的西班牙战舰“圣雅各号”在投降时已千疮百孔,龙骨扭曲,海水不可抑制地涌入各个裂口。>^!卡?£卡?小@说+¤#网; a免/费?|阅?]读?.

在尽力转移了俘虏和部分有价值物品后,新华官兵们只能心情复杂地看着这艘顽强战斗过的敌舰,带着满身创伤与荣耀,缓缓倾斜,最终消失在浩瀚无垠的海水之中。

缴获虽丰,但“海隼号”的重创、“海沧号”轻伤、“圣菲利佩号”需要大修,使得舰队立刻南下与魏应滨司令的主力舰队汇合变得极不现实。

孙定远随即拿出海军部下发的最高秘级海图,在附近海域寻找合适的驻锚地。

在与几名军官研究讨论后,遂决定前往瓜亚基尔港以东一千多公里外的加拉帕戈斯群岛,做短暂休整。

早先,他们在一路追击西班牙宝船队时,不断向西北急驰,已然距离该群岛不远了,最多三五日航程。

经过数日谨慎的航行,一片奇特而荒凉的群岛轮廓出现在舰队眼前。

小心翼翼地避开一个个暗礁,舰队最终选择了中部一座大岛(圣克鲁斯岛)南岸的一处巨大湾口。

“海沧号”率先放下小艇,测量水深,最终引导受损的舰队缓缓驶入这片平静的蔚蓝水域。

眼前的这座小岛,呈现出一种蛮荒、古老而又充满生命力的奇异景象。

黝黑的火山岩构成了海岸线的主体,嶙峋起伏,仿佛大地初开时的凝固瞬间。

低矮的灌木丛和奇特的仙人掌类植物顽强地生长在岩缝之中,呈现出耐旱的灰绿色。

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味、植物特有的干燥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原始氛围。

一只只巨大的象龟在岸边缓慢爬行,对这群不速之客投以漠然的目光。

色彩斑斓的鬣蜥趴在黑岩上吸收着阳光,天空中,奇特怪异的海鸟成群飞过,发出尖锐而陌生的鸣叫。

这里的一切,都与美洲大陆或他们熟悉的新华本土截然不同。

次日清晨,先期登陆上岸的水手返回报告:“……湾口内侧西侧约一里处,发现一片开阔平坦的台地,靠近一条小溪,有淡水。该处地势略高,可避风,且视野开阔,利于警戒扎营!”

“好!”孙定远脸上多日来的阴霾终于散开一些,“除必要值守人员外,各舰官兵和水手立刻登陆!搭建帐篷,伤员外移至岸上看护救治。西班牙俘虏也全部押解上岸,让他们负责伐木、平地,建设临时营地!”

很快,海滩边变得异常喧嚣而忙碌。](u看?.书?屋| !ˉ已u发?布|&最~新t$章?¨节÷:

小艇来回穿梭,将人员、工具、物资运送上岸。

被俘的三百多名西班牙水手在随船的陆军官兵明晃晃的刺刀监视下,开始平整营地,砍伐树木、搬运石块、挖掘厕所和下水。

斧斤伐木之声、号子声、军官的指令声此起彼伏,打破了小岛数千上万年的寂静。

到了下午,一片简陋的临时营地已初具雏形。

一顶顶白色的帐篷如同蘑菇般在黑色火山岩台地上有序排列开来,营区中央升起了几股炊烟,架起了一口口大锅。

外围用砍下的树干和荆棘设置了简易的拒马和警戒哨位。

重伤员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条件最好的帐篷里,医官忙碌地穿梭其间。 傍晚,在刚刚设立的指挥大帐外空地上,孙定远少校、“海隼号”大副林策中尉、“海沧号”船长赵松明上尉、“顺昌号”船长以及其他几名军官围拢在几张小几旁,一边吃着炖好的龟肉,一边喝着酒,享受着难得的片刻松弛。

营地中央的篝火噼啪作响,驱散着南太平洋夜晚的微凉,火光映照着一张张疲惫却难掩兴奋的脸庞。

炖龟肉味道颇为粗犷,带着海腥和一丝土味,但胜在新鲜管饱,就着辛辣的烈酒下肚,倒也驱散了不少连日的疲惫。

几杯酒下肚,气氛活络了许多。

赵松明上尉咂摸着酒味,用匕首切下一块肉,摇头笑道:“这大家伙的肉,吃起来倒是瓷实,就是这味道……嘿,还是比不上咱们新华湾的鲑鱼鲜美。而且,这岛上的东西,看着都透着股古怪劲儿。”

林策中尉闻言接口,语气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慨:“有的吃就不错了,老赵。想想几天前,‘海隼’号差点就交代在那儿了。能在这儿吃着热乎肉,喝着酒,已是妈祖娘娘洪福庇佑了。”

“顺昌号”船长李振年纪稍长,较为沉稳,他抿了口酒,目光投向海湾方向。

即使在这里,也能隐约看到“海隼号”歪斜的轮廓,像一头搁浅的巨兽。

“林大副说的是,‘海隼’号这次立了大功,也吃了大亏。”说着,他看向孙定远,“孙舰长,桅杆和船板料,明日咱们就得组织人手赶紧去寻合适的木材。这岛上的树,看着虽不像内陆巨木,找几棵应急的应该还行。”

孙定远用一根树枝拨弄了一下火堆,火星簌簌向上飘散,融入繁星点点的夜空。

南十字星在天幕上格外清晰,这是在北方新华湾很难看到的景象。

“嗯,明日一早,安排木匠组,带着俘虏进林子。淡水也要持续补充,那条小溪水量不算大,得多挖几个蓄水坑。”他顿了顿,侧头看向俘虏营地,“那些西班牙人要要看紧些,莫要闹出什么事端。‘圣菲利佩号’上那些西班牙军官,尤其是那个克鲁斯上校,虽然投降了,但眼神里的不服气藏不住。”

陆军中尉贺永强哼了一声:“他们敢!谁敢妄动,就弄死他们!嗯,不过,长官的谨慎也有道理,回头我让人在俘虏营地安排双岗,将他们看得死死的,一个个都得老实干活赎罪。”

话题自然而然地又转到了中午的战略讨论上。

林策喝了一口酒,脸上因酒意和火光显得有些发红,他带着几分年轻军官的狂热说道:“长官,白天和李船长他们说得还真没错!这地方,乍看荒凉得鸟不拉屎,可这位置……,啧,真是绝了!”

“咱们要将这些小岛都占了,就像是蹲在西班牙人金山银海大门口的看门人,只不过,咱们这看门人手里拿的不是钥匙,是砍刀!”

他的话引来一阵低低的哄笑。

赵松明用酒瓶指了指林策:“你小子比喻得糙,但理是这么个理。想想那两艘宝船上的东西……,乖乖,要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西班牙人在南边搜刮得这么狠,仅黄金和白银就价值上百万吧?”

“哦,还有一块块铜锭,柔软丝滑的羊驼毛,可都值不少钱!要是咱们真能把这岛占稳了,以后他们从秘鲁、智利出来的船,有一个算一个,都得从咱们眼皮子底下过!”

李振笑了笑:“几位长官说得轻松,但占岛谈何容易。眼下我们只是暂时停靠修补,用不了多少物资。”

“若要常驻,那可就需建立坚固炮台、营房、仓库,要有稳定的水源和食物来源,还要能抵御可能的风暴和……和西班牙人可能发起的进攻。炮台要有几座吧,还有必要的修船所,大量的物资储备。这林林总总算下来,费可不少呀!”

“老李说得是长远之计。”孙定远点点头,“但眼下,我们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我们新华的未来发展战略,还有我们海军的长远规划,或许就应考虑在此处布局。”

“我们此番与西班牙宝船队遭遇,然后一番追击和苦战,到现在受损至此,我怎么感觉冥冥之中,老天仿佛就是要将我们引到这岛上来。这一天下来,我观察此岛,再对照海图,心中愈发觉得,此地决不能任其荒废!”

“这片群岛远离大陆,西班牙人直接弃之不顾,但其位置却堪称扼喉之地。北上往墨西哥,东去巴拿马,南下秘鲁、智利,此地几乎是必经之路外侧的天然跳板和中转锚地!”

“何止是跳板!”林策补充道:“这里距离秘鲁总督区的核心所在利马和卡亚俄港,不过一千五百公里左右,离瓜亚基尔更近。”

“我新华海军舰队若以此为前沿基地,整备完毕,不到十天便可兵临城下。犹如一柄利剑,时刻悬在西班牙人的财富命脉之上!”

孙定远拿起酒罐,却没有倒酒,只是微微地晃动几下:“中午跟老李所聊,也并非空想。我准备在撰写此次战况报告时,顺便附属一份考察报告,将此地之战略意义、所见所闻、以及初步勘察建议,都写进去,然后呈交海军部。我们必须让中枢政府和海军部的长官们第一时间知道这里,重视这里!”

众人闻言,表情不由严肃起来。

他们没想到,这位分舰队指挥官竟然来真的,将大家无意识的口嗨付诸于正式的报告,请求中枢政府和海军部占领这些荒芜的小岛。

而且,听他的口气,这可不仅仅是一份战况报告,更可能是一份改变我们新华在西属美洲战略布局的倡议书。

“若是中枢政府决意经营此地……”林策眼神发亮,“那咱们‘海隼号’这次挨的揍,可就太值了!嘿嘿,咱们就是开拓这前沿基地的第一批先驱者。”

赵松明也兴奋起来:“没错!到时候,这里就不是临时营地了,得竖起咱们新华的国旗,修起咱们海军的专属码头!哎,这座小岛叫什么名字好?‘定远岛’?还是‘镇夷岛’?”

孙定远笑了笑,摆摆手:“名字叫什么,自有中枢来定。咱们海军,首要之务是站稳脚跟。明日开始,除修补船只、完善营地外,还需派出侦察小队,乘坐小艇,勘察周边岛屿,尤其是寻找更深、更隐蔽的良港,还要测绘周边水道。这片群岛不小,我们要尽快摸清它的底细。”

他抬手给自己的酒碗里倒满了酒,然后高高的举起。

“诸位,”他环视众人,“我们来到这片荒岛,算是意外地敲开了一扇门。门后可能是艰难险阻,也可能是无尽的机遇。能否为国家和军队握住这把钥匙,就看我们接下来这段时间,能在这片荒岛上先期打下多少的基础。”

军官们纷纷起身,高举酒碗,脸上的酒意已被豪情取代。

酒碗重重地碰在一起,然后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远处,俘虏营地内的西班牙人啃着干硬的麦饼,茫然地看着那些新华军官聚集的帐篷。

他们完全无法理解,在这片上帝似乎都遗忘的荒芜群岛上,那些异教徒为何会如此兴奋,他们的眼中,又为何会燃烧着如此灼热而充满野心的光芒。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