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这大清,迟早要完!
尚可喜看了这《大明日报》上面的开篇内容,眉毛一扬,脸上的喜色肉眼可见,连装都不带装的,甚至心头还莫名涌出一股难得的庆幸。
幸好他跟着马光远来了这前线之处,没有随着孔有德、耿仲明等人亲随皇太极前去那朝鲜一战,否则此时此刻这般大的“幸运”,又岂会落在他的头上?
而到了如今,尚可喜再看《大明日报》,也不是看上面的内容,而是看起了《大明日报》本身。
“这报纸一物,石破天惊、开天辟地,有此报纸,怕是日后皇权集中更甚,不愧是太祖手段,想来应当是仙界之物,有此物在,其庙堂之上文人声势再无任何清流可言,天下官员也都是在这一张报纸之上昭告而出,朝廷作保、信誉背书,只要朝廷还在、大势还在,天下百姓舆论便尽归天子一人之手,如此,帝王之权,难以想象。”
尚可喜几近将这《大明日报》的万般妙处说得详略得当,妙不可言,可当他将这一切全部说出,才渐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如今还身处大清,方才的情绪的确有些过于高涨了,似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意识到这点,尚可喜脸上狂喜的笑容猛地一顿,随后赶忙凝固,恢复了面无表情,但依旧忍不住看向范文程、马光远、佟养性三人。
天高皇帝远。
如今在这前线之处,一整个汉军人马就是以他们四人为主,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四人便能定下当下这汉旗的一切。
“几位,又是个什么章程?”
“太祖皇爷出手既能饶了那闯王高迎祥,想必饶了我等不算难事。
哪怕是洪武一朝,太祖皇爷连那元丞相纳哈出都能饶了,还能将其封侯镇守一方,而我等又有何不可戴罪立功?”
“想来太祖皇爷定当也能宽恕。”
一边说着,尚可喜也算豁了出去,《大明日报》上的内容彰显,这便是对于他们这些叛明悍将的“千金买马骨”,自是要做一个典型。
“智顺王可是大清的王爷,到了大明顶多也就只是个总兵,哪怕日后再加官进爵,想必顶天了,也就只是个侯爷。”
“哪里有这异姓王来得风光?”
范文程幽幽开口。
尚可喜听出这话里的阴阳怪气,目光一凝,讥讽反驳:“那也比不得范大学士,大清皇上可是才立下了这密院衙门,范大学士那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
如今范大学士又是个什么章程?
包藏祸心,还是打算告知大清皇上?”
“依我尚可喜看来,这大清迟早要完。”
尚可喜知道。
他进了这军帐后的表态,恐怕已被范文程他们几个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所以便狠下心来一条路走到黑,将错就错到底。
“王爷就这么决断,未免太快了?”
马光远忍不住问道。
尚可喜听后,脸上的神情忽而变得平静,却带着一分难以言喻的轻松喜悦:“马将军、佟将军,难道不知这清廷对我汉人如何严苛?
虽是封了个异姓王,可那又如何?
大清可是不讲规矩的。
放眼大明,即便是太祖皇爷,只要我等臣子未曾做出谋逆之事、造反之举,未曾触犯大明律法,大明朝任何一个皇上都不会诛杀我等。
可在这大清?
想必哪怕有朝一日,马将军、佟将军二人得罪了哪一个满八旗的贝勒爷,掉了脑袋也就掉了脑袋,没人会伸冤的,指不定佟将军掉了脑袋,马将军还要离得远远的,还要将佟将军家中的妻妾、女儿全都恭恭敬敬地递给那位贝勒爷。
当他家里面的金屋藏娇,一应玩物?”
尚可喜含沙射影、指桑骂槐,说的却是盛京城中的事实。
对于满人而言,这是司空见惯,可对于汉人而言,这便是一个男人一生之中几乎堪称最大的耻辱。
而这种事情哪怕在大明也有可能出现,但的确是极个例。
若是广而告之,不光彩的是其本人,在官场会被排挤、被天子厌弃,在商海之内也会家财散尽,无人再敢同这帮人做生意。
大明起码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不像大清,实在是让人心寒。
没得选的时候倒也罢了。
有的选,没人不想给自己留条退路,更何况如今这路就这么正大光明地摆在他们面前,连那高迎祥都被赐了丹书铁券,意义重大。
后世子孙或许不成,但在他们这一代,定然能够重归大明的怀抱,浪子回头,走上原本正确的路子。
见马光远、佟养性二人先是惊愕,然后愤怒,随后又重归平静,尚可喜继续趁热打铁:“听说范大学士家中那最宠的娇妻美妾,前几日被那阿济格贝勒爷看上了。
不知眼下范大学士在这前线之时,那家中的小娘子究竟是乖乖待在家里,还是被那位贝勒爷接了去,日日夜夜笙歌?
可真是让人好奇得很。”
尚可喜一说,方才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范文程脸色当即骤变。
他这张老脸铁青得很,半边白半边青,看上去极为难看。
此刻的尚可喜在这军帐之内大杀特杀,似是一人舌灿莲花,同面前的三人大战一场的架子。
尚可喜继续开口:“马将军,汉旗之内火炮营那些专门负责的一应火炮,由之前的两位巧匠制作而出,可本王偶然间打探到,这些火炮似乎全都有其缺漏之处……”
“这该不会是马将军留的一个后手?”
顿时,马光远脸色微沉,看着尚可喜,这智顺王的目光也初显悚然,却是没想到他这事做得如此隐秘,居然还会被人知晓。
他马光远是汉人,自然知晓臣子之义,但更知晓他在大清朝廷之中的地位。
狡兔死走狗烹。
这过河拆桥的事,史书之上写得够多了,当然是要防范一二的。
“还有佟将军,听说前段时日私吞了某位贝勒爷的家财,足足将近有三万两白银,要是被那贝勒爷知晓,恐怕也吃不了什么好果子。”
看着面前的佟养性,尚可喜眼神几近杀人一般,却是丁点儿也不怕,大有大不了大家伙一起同归于尽的架势,“对了,好像还有一档子事来着,佟将军的胆子可是我们在场几人最大的,为色所迷,却是连那位八旗旗主多尔衮家中的一门福晋也都勾搭到手了,不得不说,佟将军还真是龙精虎猛。”
“人家多尔衮在那漠南蒙古之处为大清忠心耿耿,这家里面却是被哪个野男人给起了火,还真是照顾体贴周到得很。”
眨眼间的功夫,尚可喜就把其余三个老伙计的丑事都抖擞了出来,同样也是告知他们,大家手中都有着各自的把柄,谁也甭想安然无事。
“真打算投了大明?”
良久的沉默过后,范文程冷不丁地又问道。
他这次态度极为认真。
尚可喜心中早有定策。
他一点儿都不傻,能够当了智顺王,光看这封号就能看得出他的谋略如何:“投大明,当然。否则我尚可喜方才还说那么多废话作甚。
投的可不是当今陛下,而是当今太祖皇爷。
如此,我等归降于太祖他老人家,待到来日这大清被灭,太祖归于仙界,到了那时,想来当今陛下重掌大权,恐怕碍于祖制。
就算没有祖制,碍于这崇祯一朝太祖下凡的情分,这位陛下也绝不可能动我等被太祖所劝降之人。
归顺太祖之人,帝王最重身后名,所以投了大明,投了太祖,太祖归于仙界,我等人便就能够安然无恙,顺顺昌昌。”
尚可喜到了此刻,将他在来之前路上所想的一切全都说出来,不得不说这计谋是那般的天衣无缝。
毕竟,在如今崇祯一朝,大明子民、世家大族、地方豪族看来,这太祖能够下一次凡,便能够下第二次,所以甚至连那位崇祯朱由检也都必须掂量一二。
太祖的人只能由太祖来处理。
他朱由检虽然可以坏了规矩,但不到万不得已,却是绝对不会这样去做的。
老祖宗下凡来替不肖子孙重夺家业,不肖子孙难不成还要杀了老祖宗的人?
那才是大逆不道。
对国朝的孝道更是一个接近于毁灭性的打击,其朝野动荡的深远影响,可比尚可喜他们这几个脑袋要来得值钱、重要得多。
当尚可喜将这件事逐一说出,范文程大为异动。
马光远、佟养性他们两个武将的脑袋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一想,更是目露惊喜,却是从来没想到他们这些叛逆之人的身份,如今还能这么金贵了。
“智顺王,你说的可别不是诓我们两个粗汉子?”
佟养性这时前途在前,明亮得很,哪里还顾得上方才尚可喜对他的威胁,在这青天白日下双眼放亮。
一旁的马光远呼吸粗重,眼底深处也是带着道道的精芒。
“问一问范大学士不就知道了吗?我尚可喜岂能够骗得过你们,难不成还能诓得了范大学士?”
尚可喜一阵调侃,两人迅速看向范文程。
范文长久久思索,才谨慎开口:“至少七成把握。”
而这从范文程口中所说的七成,在马光远同佟养性他们两人看来,却是跟十成没有区别。
范文程为人谨慎。
他说的七成,便就是十成。
“那我们现在……”
佟养性、马光远两人也是迫不及待。
而到了这商讨完真正打算归降之时,方才最为热切的尚可喜,反倒忽然平稳下来,如同一盆凉水一般安稳自在,没有方才热水那般的火热急切。
他跟范文程对视了一眼,两个奸诈如狐的老家伙,一个比一个狡猾。
“一步一步慢慢来。”
“先从辽东监军太监曹化淳联系,此人乃是太祖亲信,若愿意接受,自当有太祖旨意,其后再继续蛰伏,在关键一战之时为我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此或许一战而后,我等归于大明,便就能够当场封侯,而并非如同现在。”
“不过只带着区区的汉旗一应人马,于大明不过只是锦上添花,可并非雪中送炭。”
尚可喜拔地而起,面上泛着精芒。
他咧着嘴角,双眼中透着那浓浓的对于未来的憧憬期望。
他尚可喜在这大清好歹也是个王,到了大明,怎么着也得是个侯爷才能够说得过去的。
范文程在旁重重地点了点头:“王爷说的对。”
这下,马光远同佟养性他们两人也就只能先行忍住心头的激动莫名,继续好好地做起来这大清之事。
但也就在这两日光景。
在这汉旗之内,前去继续探查辽东之处情况的探子,目的便就不一样了。
之前是了解大明内情为大清效力,如今则是找准时机,以了解详情为表面文章,真正的实情则是将大清内情徐徐告知,以图后事。
很快,一封书信被探子递到了这辽东锦州之处总兵府衙祖大寿的面前。
只是此刻,祖大寿却是没什么资格拆了这书信的火漆以此阅览里面的内容。
莫说是他,旁边的吴三桂,还有监军太监曹化淳也无,只因这辽东之处已然换了主人,不再是他们铁三角,而是率军前来御驾亲征的崇祯天子朱由检。
在大明只能有两个皇上,而能够压在他朱由检头上的只有太祖朱元璋一人,其他的君是君,臣是臣。
君臣有别。
看着面前的书信,又看了看旁边那送书信的探子,只见这探子身后早已剃发,圆碌碌的脑袋好似成了只老鼠,鼠尾辫油然而生。
“小人马天禄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一个眼神而来,这探子双腿一哆嗦,便立刻跪拜下去,口中直呼大喊。
朱由检抬了抬手:“起来。”
说完话,拿上那书信随手一拆,就也看清了里面的内容,扫了一遍过后,朱由检心里面复杂得很,将书信也交给了旁边的曹化淳。
曹化淳也是他一手提拔下来的,虽然如今主要听太祖朱元璋的令,但对于崇祯朱由检亦是忠心耿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