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内阁无权,盛京瘟疫

北京,奉天殿内。

内阁首辅温体仁手持朝板,更是直言:“请太祖裁撤内阁!内阁之权过大,危害我大明江山、天下社稷,请太祖成全。”

作为百官之首的内阁首辅,他温体仁却是自断一臂,可见这皮岛一战对于这天下所带来的影响有多深。

“内阁不可裁撤,但却可削其权。”

朱元璋同样轻描淡写一句。

在百官眼中,位极人臣、堪比宰相之尊的内阁,便就再度成了一个空架子。

只有这辅政之权,并无决策之权。

经由大明数代百官文臣同君王争权,到了如今的崇祯一朝巅峰之时。

他们的万般心血、多番努力,却依旧荡然无存,全然成了一场空,通通白干。

“其他人有何异议?”

朱元璋眯着龙目,漫不经心的声音滑落之时,那好似浑浊的老眼,也在这奉天大殿群臣百官的身上轻轻一扫。

兵部尚书张凤翼站了出来,绯红官袍加身,面带庄重。

刚一走出,便同样放声大喊:“太祖皇爷在上,微臣附议。”

其后,其他的官员也立刻开口,陆陆续续,一言一句。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

……

下了朝会,朱元璋转到了武英殿。

殿内数位大学士并未相迎,皆都俯首于身前,按着桌案处理奏折。

哪怕阵阵脚步声从殿外传来,碍于殿内的规矩,大学士们未曾动弹半分。

朱元璋终究是务实之人,对于这些虚礼并不在乎,随手捻起一封奏折。

朱元璋打量了一眼,是兵部送来的,上面赫然誊写着辽东总兵祖大寿、监军太监曹化淳领兵前去大清国都盛京的调令。

如此一幕,朱元璋眼中不由闪过一道异色。

他嘴角微扬,眯了眯眼,心头却是一声冷笑:“今时今刻,恰如旧时旧刻。”

想那洪武朝,昔日的永昌侯蓝玉,也曾在捕鱼洱海一战中做出此事。

未经兵部调令,便率领大军一干精锐,寻了北元王庭的踪迹,径直领兵出征。

而后来蓝玉之所以沦落到满门抄斩,虽然是政治需要问题,毕竟朱标死了,上位的朱允炆根本压制不住,他需要给继承人留下一个稳固的帝国,但当初蓝玉肆意行动,胆大妄为也是其中一部分原由。

想到这些,朱元璋看着手上的这份奏折,目光中的打量意味更重,心头也暗自思索:不知这祖大寿接下来又会如何作为?

辽东一战,灭了一整个镶蓝旗,还俘虏了镶蓝旗旗主、满清尊勒济尔哈朗,所立的军功,甚至要比朝鲜僵持不下的战功还要更胜一筹。哪怕是此番皮岛伏击大捷,也有些不能与其匹配。

如今更是领着辽东关宁铁骑,还有一众军武之人,藉着兵贵神速,接连拿下数座城池,虽然后续未必能够守住,可这连番征战大胜的功绩。

兵部这边一封又一封地上奏,如今也只是暂时被皮岛大捷的事务给压下,否则方才在奉天殿上,那些朝臣还不知要把大殿闹成什么样子。

朱元璋一时间,对祖大寿接下来的举动更感兴趣。

……

此刻盛京城外,将将到了秋分时节,亦有不少原本的大明人继续在此耕作。

双方交战期间。

祖大寿也好,各城蒙古衙门的人也罢,都默契地未曾有劫掠、破坏之举。

一股股凉风扑遍这城郭之间。

皮岛大捷的讯息传来,正白旗及旗主多尔衮如今下落不明。

祖大寿收到最新的军报,面色透出一丝喜悦,同时也不由变得凝重许多,随手将军报交给了身旁的曹化淳。

曹化淳定睛一看,脸上露出几分急迫,忍不住看向祖大寿:“祖大人,不能再拖了。按照满清八旗班师回朝的行军速度,我们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

“若是在接下来的半月之内还无法攻入盛京城,便只能暂时撤退。”

说到此处,曹化淳也不免有一丝可惜。

都打到人家家门口了,空有宝山而不入,人生又有几次这样难得的机会?

一旦错过了,想要碰上下次,恐怕他们二人这辈子都不太可能。

祖大寿舔了舔发干的嘴角,信步走出军帐。

一丝丝秋风袭来,将他额前滑落的碎发吹到两边。

他的一双眸子却变得越发明亮,望着远处的盛京城墙,眼中透出前所未有的决绝:“那就拼了。正好眼下这盛京皇城,不也有了一个缺口吗?”

听到祖大寿这话,曹化淳才勉强松了口气。

盛京城经过大清一番修缮,工程难度比原本高上太多,即便经过他们数日征伐,依旧没有丝毫被攻破的迹象。

只能说,皇太极留下来的兵力虽不是特别精锐,却依旧并非眼下大明军队能够轻易撼动的。

得了祖大寿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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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之内,夜深之时,很快便有人悄悄前往盛京皇城。

……

盛京城城防衙门内,主持城防事务的三位大人恰巧凑在一起。

务达海用打量的目光落在阿拜、塔拜两兄弟头上,一边嚼着嘴里的花生米,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一边掂起一杯小酒送进嘴里,喝得十分痛快。

阿拜、塔拜两兄弟也不客气,左手拿酱鸡,右手抓大猪蹄子,时不时配上小辣椒,吃得有滋有味。

桌上的吃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灭干净,务达海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满是油腻的手随意在丝绸布帛制成的衣服上擦了擦,才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阿拜、塔拜,你们俩觉得,咱这盛京皇城还能守得住吗?”

由于盛京皇城四处已被祖大寿、曹化淳等人严防死守,大清即将班师回朝的讯息并未传来。

对务达海他们而言,如今的盛京皇城虽然粮食充足,足够支撑一年半载,可远远望去,却仿佛是一座死城,早已陷入孤立无援的局面。

而且到了这一步,傻子都清楚,大明早已跟之前不一样了。

虽还不如大清强盛,但能打仗的人也不在少数。

听到这话,阿拜、塔拜两兄弟互看一眼,都没吱声。

见状,务达海冷笑一声:“这附近都是自家人,别怕,没人会在外面瞎传话。”

有了他的保证,面前的两兄弟才算是吐露了心声,一边继续喝着小酒,脸上却露出愁容。

“怕是有点悬了,”阿拜说着,面上尽是鄙夷,“这城里的汉人,还有那些蒙古衙门的人,尤其是一直以来最不甘心的察哈尔部。”

“这些蒙古人可没什么好东西。”

塔拜听了,一手指了指上方,寓意着盛京城的皇宫:“这可实在不太好说,现在真正做主的可不是咱们这些满人,而是他们蒙古人。”

这话倒也不假,哪怕务达海“全城防务”的头衔,都是由大福晋哲哲亲自定下的,若哲哲有意反悔,他这位子断然坐不稳。

务达海心里也清楚这些,所以才答应了大明那边的条件,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大明人那边,可信吗?”

务达海缓缓开口问道。

阿拜、塔拜两人听后,几乎是同一时间摇了摇头。

务达海见了,又眯了眯眼睛,却也没继续为难面前的两兄弟。

大清现如今只是刚开始走下坡路而已,愿意站队、投机的人还有很多,更别提是他们这些满人了。

等到这两兄弟离去不久,刚进入盛京皇城之内的大明人才出现在务达海的身前,将这信函留下,大明人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务达海拆开信,扫了上面的内容一眼,龇牙咧嘴,心里一时也踌躇不前。

祖大寿和曹化淳两人并非让他第一时间做决断,而是给了他充足的时间,可越是如此,越是让他心里不安宁。

内心也忍不住扪心自问了一句:这大清还能继续下去吗?

……

隔日清晨时分,一场攻坚战再次拉开。

祖大寿这次算是彻底豁出去了,将那些之前接连攻城时俘虏的大明人、蒙古衙门的人,甚至还有一众清兵全都押上了战场。

一个个将他们变成敢死队,让所有人都冲锋向前,还承诺谁若是能立了功,便能从敢死营离开,编入正式队伍,算是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军队数量大幅度增加,带来的却也是不可避免的紊乱。

“能成吗?”

曹化淳站在军营内,望着那些明显不如关宁铁骑和辽东精锐的杂兵,开口问道。

祖大寿吸了口大清早的凉气,锐利的目光眯了眯,缓缓开口:“就看老天爷答不答应了,我们只剩全力以赴。”

曹化淳听后,沉默无言地点了点头。

很快,攻城战再次开始。

云梯、其他攻城利器,包括此前从城墙之上拆卸下来的仿制红衣大炮,也被全部拉到战场上,对着城门便死命轰击。

等到炮弹用完了,更是一口气将这些红衣大炮全都推到城门口处,用其他炸药将其引爆。

“轰轰轰。”

大清早天才刚刚蒙蒙亮不久。

一声声引爆声便好似老天爷发怒般,如惊雷般四处响起。

由于有了大量兵力,所以不只是正面战场的北城门,其他三处城门也全都一窝蜂地往上压兵。

足足打了近两个多时辰,没出任何意外,盛京城依旧没被攻下。

但祖大寿的战略还是起到了效果。

伴随着大明军队开始后撤,此刻盛京城城墙之内的伤亡人数正不断暴增。

按照常理而言,如今已到秋分。

天气渐渐转冷,本不该出现什么疫情,可盛京城内,一个个蒙古衙门的人、大明降兵,还有满清八旗子弟,却都咳嗽不止、头晕目眩、全身无力,更有甚者在守城时往后一倒,直直昏厥过去。

直到此刻,这场病症才被务达海、阿拜、塔拜,还有盛京城内的高层渐渐察觉。

“什么情况?”

务达海满脸焦急,此刻他避也避不开,只能第一时间亲赴前线。

等来到城墙角落处放眼望去,只见一个个大清兵卒、蒙古衙门的人,包括少许大明降兵,被抬着担架来来回回、进进出出,城墙前咳嗽声此起彼伏,好似比方才攻城的炮弹声还要令人惊惧。

务达海扫视着周围,一时没太当真,只当是生了普通病症,可身后的塔拜见了,却浑身爬上一股寒气,咽了口唾沫,眼神里满是惊恐,赶忙步步后退,哆哆嗦嗦地开口道:“该不会是起了瘟疫吧?”

这话一出,瞬间把旁边的阿拜和务达海两人吓了一跳。

务达海更是毫不留情,一巴掌扇在塔拜的脑袋瓜上,大声喝道:“胡说八道。你想在这战时扰乱军心吗?

如今已过盛夏,都快入冬了,瘟疫怎么可能生在我盛京城内。”

可务达海虽是这样说,身体却本能地离城墙之处越来越远。

旁边围着的其他亲卫看着四处咳嗽的人群,也仿佛个个如临大敌。

瘟疫可不是开玩笑的,它不像城外的大明贼人那般看得见摸得着,却是说要命就要命,好比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等到远离了城墙口处,务达海、阿拜、塔拜三人,还有周围一应亲卫,才好歹松了口气。

务达海这才有空继续看向塔拜:“今天要是没个解释,这事儿没完。”

塔拜这时也缓过神,有理有据地开口道:“前段时日,盛京城便已经有人得了这怪病,不过当时人数太少,只送去了城中的医馆。

眼下这么多人全都得了一样的病,症状一模一样,这不是瘟疫还能是什么?”

塔拜一开口,阿拜、务达海,包括周围的亲卫全都愣住了。

前段时日,不正是盛夏吗?

盛夏时节本就容易滋生病菌,再加上两军交战,城内死人越来越多,尤其是大明的那些炮弹,时不时飞入城内,炸得四处一片废墟。

除了八旗子弟外,那些大明降兵、蒙古衙门的人死后,尸体没能得到妥善收敛,随便丢在城内街角便无人管,久而久之,是真的极有可能滋生疫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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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这儿,务达海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慌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才勉强镇住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