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福王:没一个能靠得住的!

没多大功夫,锦衣卫便在后宅搜出了铁证:一箱箱尚未运出的战略物资,还有满清那边送来的书信,字字句句都写满了私通的痕迹。

可这还没完,李若琏右手微抬,轻轻一拍掌。

掌声落下的刹那。

他身后传来脚步声。

正是之前迟迟未到的两位指挥使。

两人脸上堆着笑容,走路龙行虎步,意气风发地走上前:“不负大人所望。那些满清贼人已全部抓获,差点就让他们跑了。”

“李大人运筹帷幄,此番人证物证俱在,福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朱常洵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只见几个留着鼠尾辫的满清人被押了过来。

那粗犷的长相、标志性的发辫,便是最好的证明。

他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方才的底气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咽了口唾沫,再看向李若琏时,眼里竟带上了几分哀求:“李指挥使……”

可李若琏根本不接他的话茬,大手一挥,朗声道:“有什么话,王爷还是到了京城,跟陛下和太祖他老人家好好说。”

“皇家的事,下官可不敢掺和。”

“来人!请福王殿下上车,即刻起十万火急,押王入京,觐见陛下与太祖皇爷。”

命令一下,两位指挥使立刻上前。

这种立大功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王爷,请。”

“殿下,别让我们难做。”

两人沉声说道。

朱常洵的脸更白了。

若是只面对崇祯皇帝,他或许还能凭着皇室辈分求一线生机,可这事竟连久居宫内的老祖宗朱元璋都惊动了。

他那点引以为傲的皇室身份,在太祖面前,根本一文不值。

“本王……本王知道了。”

朱常洵的声音里满是后悔,可此刻说什么都晚了。

锦衣卫上前,架住他的胳膊,朝着府外的囚车走去。

阳光刺眼,朱常洵却只觉得浑身冰冷。

他贪图了一辈子享乐,终究还是栽在了“私通外敌”这四个字上。

……

三月三,正值冬去春来、暑气初萌的时节。

京城护城河畔,春风如温柔的手,拂过千万株垂柳。

沉睡了一冬的柳枝早已挣脱寒意,冒出点点嫩绿的芽尖,继而舒展成新嫩的枝条,在风里轻轻摇曳,满是生机。

炽热的日头悬在天际,将充足的阳光洒向大地,给这蓬勃生长的万物更添了几分向上的劲头。

便是在这样一派“中兴”气象里,当今宗室中名号最响的福王朱常洵,却镣铐加身,被请到了这天下重镇。

“这便是京城?怎的同本王印象里的不太一样……”

朱常洵刚走下马车,便被锦衣卫副指挥使李若琏与身旁京兆府尹衙门的押送兵丁簇拥着前行。

他忍不住环顾四周,目中的惊诧几乎要溢出来。

在他的记忆里,京城虽依旧繁华,却早有了破败之象:尤其是崇祯小儿朱由检登基之后,景象更是一日不如一日,远不及他昔年在京时那般鼎盛。

可如今才过了几载?

街道整洁,行人神色间多了几分安稳,连空气里都似少了些往日的颓丧,倒真有了几分“中兴”的模样。

“一切都是老祖宗的手段,跟他崇祯小儿有何干系?”

朱常洵眼神复杂,心里五味杂陈,却仍不愿承认这变化与当今皇帝有关。

入了城,更让他意外的景象接连出现:崭新的石板路平整干净,城中百姓无论是寻常人家还是富贵子弟,竟都一一遵守规矩,秩序井然;就连往日里最浑不吝、动辄寻衅的军户子弟,如今也收敛了性子,乖乖守着本分。

最让他震惊的是清平巷。

那曾是京城最贫瘠、最混乱的地方,巷口常年堆着垃圾,臭味能飘出半条街,如今却焕然一新,地面扫得干干净净,连墙角的杂草都被清理得无踪无影。

从清平巷经过时,朱常洵惊得脚步都顿了顿。

可队伍里的锦衣卫、京兆府尹衙门的人,却对此早习以为常。

京城的变化在数月间几乎是日日翻新,久居此处的本地人、官绅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福王殿下,”李若琏走在最前方,嘴角微勾,语气带着几分似提醒似敲打,“我大明早已不是此前之大明了。”

“今时今日,王爷还是莫要对旁人抱什么希望为好。”

朱常洵听后,脸色讪讪地笑了笑,面上没接话,心里却嗤之以鼻:“呵呵,即便这京城改天换地,又能如何?

须知本王与朝中大臣早有牵连。

即便没了东林党,内阁的几位阁老、几部尚书,甚至武将勋贵那边,哪一个没跟本王做过生意、得过好处?

只要他们来日在奉天大殿上一番求情,本王还真不信会出什么事。”

他想到“老祖宗”,底气不免弱了几分,却仍硬着心肠道:“总也该讲些道理?”

李若琏目光锐利,似能看穿他的侥幸,却没点破。

去年东林党人不也抱着这般念头?

以为朝中有人撑腰,便能高枕无忧,可结果?

大多成了尘埃,只剩少数洞若观火的人早早脱身,才换得一线生机,不然早该去黄泉路见阎王爷了。

很快,朱常洵被押到了刑部大牢。

刑部尚书侯洵早已得了风声,对此并不惊慌,只是按章程做事。

待李若琏等人离去后,他便亲自到了大牢。

见了侯洵,朱常洵没给好脸色,冷着一张脸道:“侯洵。好一个刑部尚书。怎么,这才多日未见,就把本王给忘了个干净?”

“来人,打开牢房。”

侯洵对此并不在意,只轻声一笑,“今日本官同王爷,倒是有些话要谈。”

谈话时,侯洵并未屏退四周的人。

除了他的心腹、几个属官,连远处的狱卒都留在附近。

他心里清楚。

若真把人都支走,哪怕自己满身是嘴,也说不清,反倒落人口实;有这么多人在,正好能证明他这个刑部尚书问心无愧。

朱常洵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又提了几个要求。

要酒肉、要干净的被褥,侯洵竟一一答应。

不多时,一桌上好的酒菜便摆了上来:虽比不得福王府里的山珍海味,在这刑部大牢里却已是一等一的豪华。

朱常洵这一路舟车劳顿,受了不少苦。

即便李若琏等人看在他宗室的身份上多有照顾,也远不及他在王府里的日子舒坦,此刻见了酒肉,也顾不上多想,先吃了再说。

“侯尚书,你运气可真是不错,居然能平安落地。”

酒过三巡,朱常洵看着侯洵,一脸冷笑。

昔日两人还曾把酒言欢,如今他身陷大牢,侯洵却依旧身居高位,处境天差地别。

面对这话,侯洵倒也不恼,淡淡一笑,拿起酒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才缓缓说道:“王爷,这也怪不得旁人。

如今天下大势,早已为我大明所定。

昔日东林党之祸已除,天下世家大族、地方豪族都收敛了许多,其他宗室也都安分守己,唯有王爷……。

他顿了顿,语气多了几分严肃:“您还是如往日那般奢靡,倒也罢了,太祖他老人家在天有灵,或许也不会多加责罚;可如今,您竟非跟那些满清贼人互相勾结……王爷,您此举,莫说让天下人寒心,也让太祖与宫中的陛下极为寒心。”

侯洵昔日在东林党中,本就是少有的实干之人,如今说这番话,句句恳切,倒也贴合他的性子。

朱常洵听后,顿时沉默下来,只低头扒拉着碗里的菜。

直到酒足饭饱,他才抬头看向侯洵,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本王此行来京,究竟是何下场?旁人不知,你这个刑部尚书,应当能猜到一二?”

“王爷性命无忧,还请放心。”

侯洵言尽于此,便缓缓起身,任凭朱常洵在身后如何追问,也不再停留,径直离去。

接下来的几日,刑部大牢里倒是来了不少探望的人,可真正愿意伸出援手的,却一个也没有。

其中不乏昔日与他交好的老牌国公、新任勋贵。

成国公朱纯臣来了,连梁国公祖大寿也来了。

他们来,不过是为了“不落人口实”。

毕竟福王朱常洵往日交友广阔,此刻若不来探望,反倒会被人说薄情寡义。

这一日,朱常洵正翘着二郎腿,在牢房里喝着酒,脸色涨得通红。

忽然见大牢外一个身形稳健的老年男子缓缓走来。

他不由得眯起眼,随即发出一声嗤笑:“怎的?连温阁老也来看我这个阶下之囚了?”

那老年男子正是前内阁阁老、如今的礼部尚书温体仁。

他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王爷还是莫要再取笑老夫了。老夫眼下哪里是什么阁老,不过只是一区区礼部尚书,论及权柄,连侯尚书都不如。”

他走到牢房前,语气沉重:“反倒是王爷,此番做了不该做的事。哪怕是陛下,哪怕是宫里的长辈想护,也都护不住了。”

朱常洵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顿,脸上的醉意瞬间消了大半,只剩下满目的惊愕与难以置信。

随着温体仁渐渐开口,面前的朱常洵变得越发沉默。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王真的一点儿生机都没有?”

朱常洵再次追问,语气里满是不甘。

温体仁依旧摇了摇头,没再多说。

待他离去之时,朱常洵这堂堂大明福王,才好似真正成了阶下之囚。

没了往日的倨傲,只剩满身的颓丧。

这几日间,庙堂之上一应朝臣、武将勋贵的探望,似也在有意无意告知他一个残酷事实:莫要等来日登上奉天大殿,再将他们一一牵扯出来,那样除了让事情更麻烦,不会有丁点儿用处。

“没一个能用的。没一个能靠得住。”

朱常洵再次沉默,良久过后,终是忍不住在牢房里破口大骂,“早些年间,本王给你们送的好处可不在少数。落难之时,本王也是奏表为你们求情减刑。怎么轮到本王受罚,一个个却避之如蛇蝎?”

“来不及了……”

朱常洵挥着拳头,在大牢里四处发泄,桌椅被撞得砰砰响。

很快,这事就传到了刑部尚书侯洵耳朵里。

他淡淡吩咐道:“只要这位殿下没做出伤己之事,便不用去管。再过几日,也该上殿了。”

“是,大人。”

属下领了令,便退下去继续“招待”。

谁让人家姓朱?

哪怕做了通敌卖国之事。

他们这些庙堂重臣也得好吃好喝伺候着。

人生的第一道分水岭,先天就决定了彼此的贵贱高低。

……

几日后,奉天大殿之上,百官齐聚:文官列于左,武将站于右。

殿内群臣个个手持朝板,绯红、藏青的官袍相映而立,皆侧身而行,不敢有半分逾越。

待众人齐齐伏低身子,低头垂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殿内只剩一片肃穆。

“宣!福王朱常洵上殿。”

王承恩独特的尖细嗓音在殿内回荡,夹杂着几分威严。

宫内左右侍卫应声上前,不多时,早已在外候着、由刑部提领而出的朱常洵,便在奉天殿内逐渐显出身形。

“朱常洵,你可知罪?”

朱由检见了这位皇叔,面上不见半分悲喜,只剩帝王独有的威严。

他一声怒喝,朱常洵顿时垂头丧气,眉宇间早已没了王侯的高贵,只剩满满的无奈与悲哀。

“陛下在上,微臣大错特错,微臣知罪。”

朱常洵干脆地认了罪。

他人证物证俱在,再硬撑着不认罪,恐怕连活罪都免不了。

可到了此刻,他仍忍不住生出一丝侥幸,微微抬头,朝前方温体仁、其他阁老,还有成国公朱纯臣这些昔日交好之人的方向看去。

可抬头望去,只见所有旧友个个低头躬身,竟无一人为他仗义执言,连替他喘口气的都没有。

朱常洵一时间只觉悲从中来,哪怕早已预料到这一幕,可亲眼见到时,心里面还是像被揪着一般,无比酸楚。

“刑部尚书何在?”

朱由检继续发话,目光扫过殿内,道:“今日之事该有定夺,福王朱常洵既已认罪,以我大明律法,该如何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