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宗室,福王朱常洵
“皇上,该回宫了。”
等到朝会结束、百官离去,那年幼天子还懵懵懂懂,手中拿着个拨浪鼓不停玩耍,旁边的小太监提醒。
他这才反应过来,拿着拨浪鼓蹦蹦跳跳地离去。
这一幕让宫里的不少人见了,个个心头悲哀。
哪怕有了天子登基,可这大清国真的还能走下去吗?
许多人都不太看好。
只觉得这大清国已有了亡国之相。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只是这一次登基的年幼天子,不是史书上的那位;执掌的权柄,也并非是中原之处的九州山河,而是这偏居一隅的弹丸之地。
……
大明崇祯十一年。
开春过后,京畿内外暖意渐浓,百姓们忙着翻耕田地、播撒新种。
田间地头里,紫茄、土豆、番茄、玉米等高产作物已随处可见,与传统主粮小麦一同扎根土壤,勾勒出一派生机盎然的农耕图景。
为进一步提升粮食产量,朝廷专门设立农业司,投入人力物力开展农作物杂交改良工作,从根源上为民生稳固筑基。
就在这春和景明、百姓笑颜处处的时节。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划破京城的宁静。
八百里加急的军报自辽东边关飞驰而来,一路高呼“让开”,最终稳稳落在兵部衙门前。
片刻之间,这份承载着边关急讯的文书便递到了兵部尚书张凤翼与侍郎杨嗣昌手中。
张凤翼匆匆扫过军报,紧绷的神色瞬间舒展,流露出一丝轻松;杨嗣昌则伸长脖子,待文书传到自己手中。
只淡淡一瞥,便放下了此前七上八下的心。
军报核心讯息清晰:大清新天子已然即位,而这场权力交替的背后,尽显庙堂博弈。
肃亲王豪格手段平平,反倒是睿亲王多尔衮,不仅领兵作战勇武过人,在朝堂权谋上亦是一把好手。
更令二人安心的是——
如今大清盛京内外,已安插不少大明眼线,就连此前侍奉皇太极、现被豪格引为心腹的汉人太医,也在大明的策应下倒戈。
这位太医深知,如今大明生机蓬勃,大清则暮气渐升,自己的汉人身份与过往无意间为大明立下的功绩,正是投效的契机。
犹豫数日后便应允成为线人。
“快将这份军报传入宫内,陛下已等候许久。”
杨嗣昌话音刚落,张凤翼便点头应和,二人随即一同入宫面圣。
这份军报所载,远不止大清新君即位一事。
还提及大清上下,从豪格、多尔衮到八旗贝勒,皆认为只要重振火器实力、恢复往日水平,日后定能再度将大明逼得龟缩不出。
只是他们不知,想要获取先进火器,远比表面看上去艰难。
……
武英殿内,崇祯帝朱由检快速阅完军报,目光炯炯。
此前朝廷已定下“休养生息”国策,至少三年内不会对大清动用大军,即便有所动作,也不过是小股兵力的牵制与试探,绝无往日倾全国之力的大规模征伐。
除非天时、地利、人和皆备,且有六七成胜算,大明才会主动出击,否则仅在突发状况下被动应对。
但即便整体局势稳定,局部动荡仍时有发生,因此大明还需从多方面持续削弱大清国力,这将是一场长期且可持续的战略布局。
“你们心中有何想法,直言不讳即可。”
朱由检坐在御座上,开门见山发问。
近来他有意无意效仿开国太祖朱元璋,久而久之,连太祖身上的“匪气”也学了七八分,行事、说话愈发直接。
臣子们早已习惯帝王的这般风格。
杨嗣昌率先开口:“兵部主力不可轻动,但锦衣卫的侦缉之事、‘擒贼’相关的谋划,或许该提上议程,展开具体议案。”
张凤翼听罢,目中寒光闪烁,补充道:“尤其是那些通敌的贼人,还有辽东一带的防务,必须严防死守。”
“南方徽商尚且只是害国害民,北方晋商却是误国误民!他们此前通敌卖国的行径,绝不能再出现第二次。”
“陛下!”
这番话可谓“狠辣”。
朱由检听闻后面露沉吟,片刻后便做出决断:“此事便由张尚书全权处理。在我大明境内,上到皇族宗室,下到黎民百姓,谁敢通敌卖国,绝不轻饶。朕赐你‘先斩后奏’之权,此乃皇权特许。”
如今的朱由检,行事越发雷厉风行,一旦做出决定,不仅会大权独揽、承担所有责任,更会一往无前地支持执行。
他之所以有这般底气,正因宫中尚有“老祖宗”坐镇。
即便自己偶有决策失误,只要老祖宗的“庇护”仍在,大明的根基便稳如泰山。
至少在大清未灭、朱元璋的影响未散之时,朱由检尽可放手一搏。
“臣遵旨。”
张凤翼拱手抱拳,高声应下。
帝王的魄力与信任,让他这位臣子更添底气。
二人离开武英殿,返回兵部衙署。
刚落座,杨嗣昌便迫不及待看向张凤翼,问道:“尚书大人,您这是有意要对宗室下手了?”
说着。
他从桌案上的数封奏折中抽出一封。
里面赫然记载着“大清有人暗中贿赂大明宗室”的事宜。
被贿赂的并非普通宗室,而是明神宗之子。
此人在天启、崇祯两朝素来是宗室中的“领头羊”。
杨嗣昌忧心忡忡:“动这般人物,一个不慎,恐怕会后患无穷。”
“那又如何?莫非这小小的王爷还敢造反不成?”
张凤翼面庞肌肉微微抖动,一声冷笑尽显强硬。
杨嗣昌听罢,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
如今的大明早已摆脱往日贫弱,整体呈现万物复苏、蓬勃向上的新气象,这般局势下,谁若敢起兵造反,无异于自寻死路。
“既然尚书大人已有决定,那兵部后方的事务便由下官坐镇,绝不会拖大人后腿。”
杨嗣昌定了定神,又犹豫着问道,“只是此事,要不要再跟温阁老商量一下?”
张凤翼闻言,大手一拍桌案,尽显兵部尚书的威严:“如今早已不是崇祯八年。温阁老虽仍位高权重,可他也只是吏部尚书。”
“论官职,本官岂能比他差几分?哪怕我们如今仍被视作‘阉党’旧人,世昌,你难道还看不清吗?
如今这崇祯朝,朝堂之上实则只有帝党一人,即便尚有其他党派名号,也不过是陛下有意维持的平衡罢了。所谓严党及其他派系,早已是过去式,只剩空名,若还抱着旧日派系观念不放,不过是沦为笑柄。”
张凤翼缓缓道出崇祯十一年的朝堂实况,杨嗣昌听后目光唏嘘,一时间有些恍惚。
不过短短数年,天下竟又一次大变。
他随即明白。
或许正因这般时局变迁,张凤翼才会如此急切:如今武将们个个耀武扬威。
他们这些文臣,也该主动踏出一步,绝不能在崇祯朝的朝堂上,真让武将占了上风。
文人们对于争权夺利,一向可都是特别热衷的。
尤其如今战事稍平,天下呈现出一幅和平景象,这不正是他们这些闻人一展拳脚的大好契机吗?
想到此处,杨嗣昌不免有了几分心动。
恐怕这一刻,不仅仅是他们兵部,京城之处其他各个衙门,也都是准备多时了。
……
从始至终,在宗室里头名目最尊贵、麾下财产最多、在封地之内最肆无忌惮,甚至若有朝一日朱由检一旦暴毙,也极有可能占据这天子之位的。
当属福王朱常洵。
在万历年间,朱常洵本就是跟太子朱常洛竞争天子之位的有力人选。
他母亲郑贵妃更是万历天子昔日的宠妃,到了晚年间,这份宠爱也丁点不假。
甚至还因为他朱常洵,前朝百官、当时的内阁首辅以及群臣,还跟万历天子斗了一次法,可惜最后功败垂成。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万历天子二十年不上朝的“趣事”。
当然,其中斗法失败只是一部分缘故。
更多的缘故,自是万历天子当时已然病入膏肓,上朝不过只是徒增笑料,所以才隐于后方,一直暗中把持朝政多年。
而到了今时今日,因为福王朱常洵的主动退让,所以使得他辈分极高,天启一朝、崇祯一朝的天子对他也极为尊崇,所赐下的钱财更是不计其数。
到了如今,在他的封地之内。
他朱常洵一人的田亩之数、福王府所占据的财帛,几乎能占封地之内的七八成有余,所以封地之内的百姓,日子过得极为贫苦。
也就是近几年普天大赦了数次,再加上国力上升,还有各种“神物”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再加上《大明日报》的监督、地方官员收敛了手脚,这才让偌大的福王府收敛了往日的肆无忌惮,反倒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不然在这福王封地之内,地方卫所改制之后的把总、千户,还有新立下的地方锦衣卫衙门,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在朱元璋把持朝政的那几年间,各地宗室子弟犯了律法。
他朱元璋可丁点儿不会手下留情。
谁让到了今时今日。
朱家血脉的子嗣数量多到,已然让他这位老祖宗都瞠目结舌的地步?
所以砍上几十个乃至几百个,踏着朱家后世子孙的人头,朱元璋那是真的毫不心疼。
孩子多了,掉了几个人头,对他朱元璋而言,纯粹是小事。
更何况这些人,他压根也不认识。
……
此刻的福王府,哪怕这两三年间府里面气氛凝重、日子过得紧巴巴。
可放眼望去,足足有将近一千亩面积的住宅,里面的大院小院,比起《红楼梦》中元春省亲时修建的大观园,那是妥妥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观园的事儿被南北静王水溶得知后,也只是笑了一句“小门小户也就这般了”,而福王朱常洵的地位,比起北静王水溶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皇族,还是皇族之中极为显赫的那一小撮人。
《红楼梦》里的北静王水溶,虽一直是四王之首,但也只是异姓王,又如何能跟福王相提并论?
福王府之内,照常传来极其令人厌烦的牢骚话。
“锦衣卫闹得越来越凶了。”
“还有那些卫所改制后的丘八,陛下还有太祖皇爷对他们越发恩赏了,不仅俸禄一一补全,家中的田亩要地、还有那均田活计都大量减少。”
“一个个也都立起来了,尤其是那个千户,居然连咱们福王府的面子都不给,可真是要反了天。”
“这天还是大明的天,还是朱家人的天吗?”
真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在这极其尊崇的福王府内,真正的主子朱常洵和福王世子朱由崧二人都未曾发话,可府里面的下人、奴仆、婢女们,仿佛被人戳了脊梁骨一般。
一个个上蹿下跳,不断怒骂着。
“见过世子殿下。”
“见过世子。”
“世子爷,您今儿怎么出来?”
忽然间,方才的咒骂声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奉承讨好的声音。
朱由崧身披华服,面带不渝之色,看向周围这些人影。
相比父亲朱常洵。
他这位世子殿下对如今福王府的处境还是心知肚明的,不说如履薄冰,但也绝不可再像以前那般滋润。
王府虽有“宗室领头羊”的身份,或许能在法理、辈分上让天子忍让妥协一二。
可如今宫里面住的,可不仅仅是那位独掌乾坤、手握大权的崇祯天子,还有一位开国老祖宗。
这老祖宗一旦发了话。
他们福王府届时可不就是掉几层肉那么简单,这一身的油脂、还有这么多年裹挟来的财帛,恐怕也都要交出去才能罢休。
可在这紧要关头,府上的人一个个还是这般没规矩,朱由崧见了,心中不免厌烦,挥了挥绣着黑金线的衣袖道。
“若再有下次,一并赶出府去。”
朱由崧冷声喝道。
顿时一众奴仆吓得噤若寒蝉,脸色青白。
训斥完这些奴仆,朱由崧的心情依旧沉重,转身回了后宅。
刚走没几步,就见到府上的管家正指挥着人,把不知从何处来的一箱又一箱东西搬到府内,全都往他那位父王所居之处的附近运,看方向,应当是要运入王府的仓库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