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和一言九鼎奉行骑士道的联合帝国不同，城邦同盟在道德外衣下隐藏着另一套现实：口口声声不会派人去送死，私下里却把送死的工具早早备好，等着双足牲口们签字。表面与内在的差距在战时被无限放大，政治的体面掩盖不了现实的残酷。
01A突击浮游艇便是这套现实的结晶之一——城邦同盟兽人军工的良心之作。它把四足重装战车的厚重装甲焊接到浮游艇上，并且增强升力和引擎，产生了出人意表的奇妙效果。
浮游艇能在高速突入敌空域，又有着近乎装甲车的防护可以顶着防空火力冲入目的地。
哪怕装甲被贯穿，里面的人被碎片、震荡波和灼热金属流杀死，01A还是能稳定地把“货物”送达。
至于货物为什么全死光了，那就是货物的问题了。
不过有了最新技术之后，也无需担心人会死光了。
蒸汽外骨骼，搭配多层液态护甲，可以让一个400斤的人如同儿童一样蹦蹦跳跳。足以翻跃围墙、攀爬炮台。
多层液态护甲在受击时会瞬间硬化，能承受短时间的高热和爆碎冲击，也能起到抗负荷的作用。
这至少200斤的防御，可以让人硬接30炮而只是肋骨断裂。
有如此强大的装备，别说是穿过舱壁的金属流了，完全可以让两艘01A拉着一个小队从20米高度跳下来，冲进敌人的兵站一阵扫荡，然后绑着被俘虏的军官安然无恙地离开。
计划非常完美，唯一的问题就是这是计划而已。
纸面上的完美在现实中往往因为一个小小变量瓦解：风向、弹药质量、敌方反侦察、士兵的恐惧与疲惫、指挥链的一次短暂误判。
城邦同盟的参谋们喜欢做图表，喜欢把一切风险写成比率，最后把未知数统统归入“可控变量”。
他们极少承认：战争里真正决定成败的，往往是那些无法预知的脆弱环节。
所以听听就算了，不会有人真信吧。
285游骑兵团5e小队的全员此刻站在机库里，环顾那两台原型01A。机器的外壳还带着新漆的光泽，铆钉处隐隐蒸汽味。旁边整齐摆放的三十副蒸汽外骨骼像战甲般排列成行，液态金属被装入类似布面甲的甲衣之中，遮掩住骨架，仿佛一队等待出征的半机械化巨人。
“计划就是这样。”
一位陆军军部的脑残——不，军部参谋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完美的句号，语气平淡而自信。他把所有步骤按序号列出，每一项都附有操作表与预计损耗。图表旁边是几个小字：“成功率：76.9%（理论）。”
虽然不知道这个理论值是通过何种复杂公式计算得出的，但是怎么看都觉得小数点点错了一位……或是两位。
任务如下。
5e小队将搭乘五架01A突击浮游艇，夜间从被飞空艇携带着，穿过阿尔凯亚帝国的东部的十字山脉防空线然后在投放，创入目标区域，与当地潜伏的特工小组会合。之后，他们要在敌方腹地寻找“勇者”的下落。三架01A负责运送行动小队和四足战车，一架专门运送勇者小队回来，还有一架作为冗余备用。他们将会勇敢地穿过敌方空域，双脚踩在大地上。
下方一片鸦雀无声，沉默得可怕。除了头顶老旧风扇的嗡鸣声，没人再发出任何声音。
285游骑兵团在本轮重组时，采用了合编的方法，将所有的残损部队合并，因此现在5e小队没有作为新兵的补充兵，所有人都是久经战阵地老兵。
每个人都从不同的部队拼凑而来，带着不同的口音、纹身与旧伤。他们没有新兵，那意味着没有天真的信念，也没有被“荣耀”欺骗的余地。
每个人都清楚，如果接受了这个任务，他们的名字铁定就会在下个月的报纸中最让人悲伤的黑底白字板块出现。
事先知道计划的特兰少尉深吸一口气，撑着椅背站起，环顾众人。
“按照传统，执行军事民主。”他声音平静，却有种压不住的紧绷。
军事民主是城邦同盟军队的一种古老惯例。表面上，它象征自由与理性，防止军官的独断导致无谓的牺牲；但在实战中，它也意味着命令可以被投票否决，意味着这支军队永远少了一份不计生死的疯狂。可正因为如此，城邦的士兵从不盲目，他们的“服从”是出自共识，而非恐惧。
“因为这次行动的存活率过低，所以按照宪法，我们有权拒绝执行。”特兰扫过每一张面孔，“但我们是一个单元，要么全体执行，要么全体拒绝。我们必须表决——同进共退。”
“首先，有没有人对这个计划有异议？”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一个原4C的突击兵举手。
“如果能完成这次任务，我们会有什么额外的奖励吗？”
“5e小队全部解散，已经是军官的升官，不是军官的报送军官培训，或是光荣退役，衣锦还乡。”参谋官说。
“衣锦还乡，我看是魂归故里吧。”
一名从塔陀巴之战活下来的狙击兵咧嘴打趣，嗓音沙哑中带着一种老兵特有的倦意。机库里传来阵阵笑声，虽然干涩，却也比任何动员口号更能抚平紧张。
笑声飘散在机库的回响中，参谋官乖巧地闭上嘴，没有打断他们。他很清楚，在决定送死之前，人总需要一点放松的仪式。反正他手上还有备选名单，还能再找别的渴望荣誉的小队去“自愿”执行。
5e小队的核心骨干们已经打了两场改变人类历史的大战了，不能再强求他们为国贡献。
他们不是圣人，也不是传说中的勇士。
生命只有一条，而死后什么也没有，他们只是怕死的凡人——有父母、有妻子、有孩子，他们的人生不过走到三分之一处，还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情。可军人的命运，总是被一纸命令裹挟着前进。
“还有什么奖励吗？”
一个掷弹兵开始继续讨价还价。
“你们想要多少奖励。”
参谋官微微一笑，语气柔和，这是好兆头，毕竟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情。
“20万合众币，给我家人，如果我能活下来就给我。”
“哈！乡巴佬没见过世面！要是干这种活儿，起码四十万！他们有钱！”
“再加上养老！我爹妈年纪大了，让军部给他们养老，你们文职可以去当我家的干儿子！”
“我弟弟妹妹要上最好的学校，然后学费全免！还得包住宿！”
“我孩子也得算一个！”
机库像是变成了集市，大头兵们开始叽叽喳喳地你一言我一语，而参谋官居然真的掏出了本子开始记录。点着头，好像这一切都能办到。
“大家冷静一点。”
特兰少尉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疲惫的无奈，“我们不是喋血图利的雇佣兵，我们是军人。”
但他的声音很快被笑声淹没。
“我要个好老婆！要是我回不来，就分给我弟弟！”
“我要两个老婆！”有人在后排起哄，惹得全场哄堂大笑。
“我没家人！就在家乡给我立个铜像！一比一的，别省料！”
“我要执政官出席我的葬礼！”
参谋听了一会儿，在每个人都发表完意见之后，清了清嗓子让所有人安静。
“我汇总了一下，每个人额外获得40万合众币的抚恤金或是退伍金，所有直系家属的养老、教育免费，并且给单身的男女筛选联谊相亲。并且无论生死，政府都会公费在执行队员的家乡建立一座等比高的铜像，并且将这一次行动的所有事迹和所有人名编写入中学义务教育的教科书，并且由总统亲自为生者授勋，为死者覆旗，并且通过电视全国直播……就这些吗？”
“什么叫就这些？”
“看来你们还有商讨的余地啊！”
“抚恤金给我加到60万啊！”
“大家冷静一下！”特兰大声制止了兵痞行为，但是嘴巴张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至少不应该再进行道德绑架。
“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想邀请金凯德（城邦同盟著名的喜剧明星）和我一起做一期节目，我以前最喜欢看他的节目了。”
特兰转身对着参谋官提出了自己的小小私心，也同流合污加入漫天要价的行为。
“这个恐怕实现不了，你们这里信息可能不通畅所以不知道这个，金凯德3个月前参军了，然后死在了隔海的炮战之中。”
笑声戛然而止。
“f——”
有人想要骂脏话，但是骂不出来，连那个能让人发笑的人都死了，他们的玩笑也该收一收了。
·
幽冥灯塔的灰鸦级4号舰，苍鹭号高空高速匿踪飞空艇穿过阿尔凯亚帝国的上空，全速前进。
一般来说灰鸦级会飘在一万米高空，慢慢地前进着，使用自己腹部的魔眼仔细扫描地面。
但是身处阿尔凯亚帝国腹地，苍鹭号不敢在空中散步，只能快速穿过，在空中划过流星痕迹，然后快速向北返回魔族的地界。
“有感觉吗？”
在舰桥里，舰长询问一名蓝色长发的白裙少女。
灰鸦级是一艘小船，并没有自己的船灵，但是幽冥灯塔对苍鹭号紧急改装了一下，把船灵给加装了上去。
他们期盼着勇者小队在离舰之前带上了灰鸦号的核心，这样两个船灵之间就能互相感应。
赌对了，勇者小队中的芭琳真的是会在百忙之中带上船灵核心跑路的人
“她们就在这附近，刚刚很近，但是现在远了。”
船灵用呢喃的声音回答，如同梦呓一样。
“刚刚是多刚刚？”
航海士拿出笔和尺子，准备在地图上画线。
“五分钟以前，感觉距离由变近转为变远。”
“了解了。”
航海图被复杂地黑色直线贯穿，它们交织在一起，不断地将巨大的圆环裁剪，说下勇者
“准备折返吧。”
舰长看了一下怀表，时间已经不早了，在阿尔凯亚帝国境内行动越久，越有可能暴露。
而且最重要的是前方就是魔晶簇集群，魔晶簇集群会产生魔力乱流，让依靠浮空魔法的飞空艇产生航行危险。
·
晚上9点，罗德小队从镇中心离开，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有人！”
正当罗德想要敲门给留守在里面的人传递暗号时，贝尔突然炸毛了。
这一次，贝尔的鼻子和耳朵没有那么好用，因为就连罗德都看到了两个披着斗篷的人就站在20米开外，在没有任何灯光的照明下如同幽灵一般，能唤醒人类最原始的恐惧。
而且他们刻意地站在了下风向，躲过了贝尔的鼻子。
艾琳娜立刻伸出手指，指尖绿光会聚，产生狂风掀起沙尘，照亮了几人。微量的光芒也照亮这两位陌生来客。
罗德立刻拔出火绒草，一个瞬移绕到了两个兜帽人的背后。
然而两个巨人突然从沙子里爬出来，挡住了兜帽人的后背。
“都停手！”
看到了罗德手上的光剑和艾琳娜的风矢之后，矮小的那个兜帽人确认了身份，摘下兜帽大喊。
“自己人！”
此时罗德已经绕过了两个巨人，把剑架在了亚马尔的脖子上。
“你就是伪勇者罗德吗？”亚马尔非常冷静地说，“久仰大名，我已经在战报上见到你无数次了。”
就在此时，露西安和芭琳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永远铭记不会诞生任何新生命。”
亚马尔念出暗号。
“因为我们只是凡夫俗子。”
露西安对上了暗号。
“我叫洞悉，你应该听说过地我的名字吧。”
“你就是洞悉？传说中的间谍。阿尔凯亚谍报网的王冠。”
“外面的人是这么称呼我的吗？”亚马尔扭曲且僵硬地笑了笑。
“艾琳娜！你果然在这里！”
而希奈蒂则跑着奔向艾琳娜。
“你谁啊？别过来。”
而因为希奈蒂脸上有易容符文，所以艾琳娜一时没有认出来。
“真的自己人？”
罗德收起了火绒草。
“没错，我是来带你们离开这里的。”
“你们有飞空艇吗？”
“什么飞空艇，为什么需要需要飞空艇，走陆路就行了。”
“我们有一些行李需要带走，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