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艾梅丽雅下床之后,施展了一个小型的魅惑术,本以为能轻易套出有价值的情报,结果却什么都没问出来。
该知道的不知道,不该知道的却知道了一堆。
比如,在这片贫瘠的苦海大地上,没有任何像样的特产可以售卖。土地苦涩,庄稼难以存活。两个成年人拼死耕作,也只能勉强养活自己和两个孩子。
而家里多出来的孩童,根本不是财富,而是负担。那些多余的孩子,就是阿尔凯亚帝国的“税赋”,被强行带走,换取一些零星的甜头。
而熟悉阿尔凯亚帝国的人,大概都能猜到这些孩子会被拿去干什么。矿井、军营、血祭、试验场……每一种可能都不比死亡更仁慈。
这些信息对于如何帮助他们逃跑毫无用处。因为眼前的关键问题,根本不是几个家庭的去留,而是——如何处理金字塔(虚空引擎)。
金字塔的底边足有五十米宽,重量更是难以估量,绝不是区区几个人就能移动的东西。若要搬走,必须动用飞空艇来吊运。
而对于盟军来说,派出两艘飞空艇深入阿尔凯亚的腹地,去把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吊走,难度几乎等同于登月。
成功的可能性并非完全没有,但情报极其关键。
如果连“他们到底身处何地”都无法确认,那么飞空艇就不得不在敌方领空上空盘旋数小时搜寻目标。那么这片空域大概会出现两个绝望的舰长了。
“库鲁鲁回来了。”
贝尔突然抬起头,鼻子微微耸动,捕捉到了熟悉的气味。几秒钟后,门板上传来了长短短长的敲击声,那是小队的暗号。
罗德立刻提高警惕,从门缝中确认来者的身份。他侧身拉开木门,把自己藏在门后,露西安则握紧手铳,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入口,一旦入侵者有异常动作,下一秒就会被打成筛子。
不过好在两人并没有被掉包。
“撒日朗·萨德,欠了家族二八八七金币,被我们两个打得半死,那应该是前年三四月份的事。”
库鲁鲁一边进门,一边主动对暗号。
“正确。”贝尔点了点头,放松了肩膀上的力气,“没有被掉包。”
库鲁鲁甩了甩肩膀上的灰尘,话语却很急迫:“五天之内必须离开这里。他们会开始点名的,估计下一次要是找不到人,就会直接冲到家里来搜查。”
“什么点名?”
库鲁鲁没有废话,把自己探查到的情报一五一十说了出来:那就是“无意义大会”。
一种听起来荒谬至极,却真实存在的制度。
“嗯?尤娜,你之前好像没提过这个。”罗德皱眉。
“政策朝令夕改,这个国家就是神皇一人的试验场……或者说是游乐园,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尤娜?”
那个作为一家之主的男性村民突然发声。声音不大,却在昏暗的小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
之所以用真名称呼尤娜,是因为显然这些村民根本不知道“叛国的公主”这种事。
更何况尤娜根本不叫尤娜,她有自己官方名字。
从统治者的角度看,这种丑闻没必要对贱民宣传。若让下层知道皇族有人背叛,那只会让统治阶级的威信蒙羞,让皇权的合法性受到质疑。于是,这类信息从来只存在于权力核心,不会流向贫民窟。
但是一个农民,居然直呼统治阶级的名字。
“救世主,未来勇者,尤娜?”
男人目光专注,仿佛看见了某种光芒。他并未因恐惧而迟疑,反倒像是在印证一段古老的预言。
接着,他低声唱起一段歌谣:
“高升吧,浩瀚的大水
好让人人都上到那国
世上人心相爱连结为一
那辉光的国定能成此事”
什么叫浩瀚的大水?苦海人见过水吗?在这片盐碱龟裂的苦海之地的农民们一辈子都没见过真正的河流湖泊。他们竟然唱出“大水”的歌?
而且这和尤娜有什么关系,要是喊亚尔斯兰对方有反应也就算了,“尤娜”是尤娜自己挑选的名字,她可以是优米亚,也可以是尤文图斯。
可农民却斩钉截铁地说:
“尤娜·阿尔图斯,是神谕之子!她会拯救我们脱离苦海的!”
空气骤然凝固。
尤娜的眼神一沉,语气冷硬:“我不是阿尔图斯。要说历史上的阿尔图斯家族,早在数百年前就被艾戈迪乌卸磨杀驴,屠灭干净了。你口中的神谕,不过是某个神域的祭司胡言乱语。”
尤娜立刻和神神叨叨的神谕撇清关系。
可农民却摇头,语气笃定:“千年之前就有了。我们一直传唱着。那位最终的未来勇者,终将会带领我们,脱离苦海。”
罗德忍不住冷笑,带着几分讥讽:“你们要是真想脱离苦海,当年就应该不停往西或往南走。别扎根在这里等所谓的救世主。”
他的嘲讽像锋利的刀子,但农民的眼神依旧坚定,仿佛这份信念比现实更坚硬。
艾梅丽雅却陷入了回忆。她皱起眉,慢慢开口:“卡修斯·阿尔图斯……他在我师傅的人生中出现过。欧菲莉亚,你们知道吗?”
“你是说光之贤者欧菲莉亚吗?”
“光……历史被篡改成这副模样了吗?”艾梅丽雅咂舌。
“说篡改,但是也没篡改完全。”尤娜声音低沉,像是在提及不想要回忆的事情一样,“照理来说,他们既不应该知道卡修斯·阿尔图斯,也不该知道欧菲莉亚。这些都是帝国不光彩的一面。哪怕像我这样出身的人,在出逃之前,根本没有听过这两个人的名字。”
“那么你们是怎么知道?”罗德问。
“有石板。”村民眼神激动而颤抖,“到处都是石板,可以从土里挖出来,上面都刻着同样的故事——尤娜·阿尔图斯,拯救我们的最后勇者。”
尤娜微微一怔,随后冷冷一笑:“顺带一提,我的母亲是尤娜十一世,elevethofhera。因为在我们家族里没有别的亚尔斯兰姓的尤娜,所以我才懒得强调。‘尤娜’只是我们赤海贵族常见的名字之一,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在苦海这片地方可能显得稀奇,毕竟文化不同”
露卡上也有类似的情况,那就是历史学家最讨厌的祖先名字继承。在咒主地的古代尤为严重。最典型的就是‘欧菲莉亚’,第一人类纪元艾戈迪乌帝国早期,十个贵族女孩里,八个叫欧菲莉亚,剩下两个叫尤娜。
欧菲莉亚这个名字的传承无需考证,因为当事人就躺在床上——艾梅丽雅,光之贤——不是,夜之魔女的亲传弟子。
可“尤娜”的名字就显得奇怪。
按常理,贵族名的传承一定起源于某位强大而卓越的一世,并且她必须留下了可延续血脉的后代,才会使她的名字成为家族荣耀的符号。
然而考古学者从未发现“尤娜一世”的存在。无论是十字山脉这边的艾戈迪乌帝国,还是山脉另一头的艾兰人遗迹,都没有留下过这样的名字。
“那个石板在哪里?”
罗德问。
“关心这个干什么。”尼斯说,“还是想想看怎么搞到一张地图吧。”
“不,我觉得这个时候做点支线有意义,说不定能找到线索。”罗德解释。
“在村镇中心。你们真的是救世主吗?”
“你的那个尤娜已经说了,她不姓阿尔图斯,尤娜也有很多个。”罗德解开他们的绳子,同时让艾梅丽雅对他们施展惑控。
·
与此同时。
“不是,你们……”
“额——我们城邦同盟的战士人人都是这样的大力士。”
雷岛邦,元素之地之东,与人类的起源地隔海相望,这道海峡,将会是帝国扩张的终点,也是盟军反攻的起点。
并不是,战场上趴在弹坑里是很危险的。
傻子才会把同样的招式使两次,雷岛邦到温德尼尔地区的微风海岸只是佯攻方向,主攻在韦斯图尔(芙罗兰半岛北端)到储能港。
因此,城邦同盟在这里部署了大量不满编的部队,这些部队原本是要在本土或是海外基地进行休整,但是现在人口不够用,这些残编就只能放在这里了。
此刻,285游骑兵团5e小队的少尉——特兰·艾克,正在带领自己的新旧弟兄们,布置气球和木头兵器。
他们刚刚在几个老农面前表演了四个人抬起了一辆钢铁的八足战车。
面对老农完全不相信的眼神,特兰也觉得“天生神力”这个解释太扯了。
“因为我们装备了‘外骨骼’。可以通过机械大大强化我们的力量。”
副官盖伊少尉想出来了一个更加合理的解释,蒸汽动力外骨骼是军部战技研部门新画的大饼,连原型机都没看到的玩意。
老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雷岛邦虽然是城邦同盟的盟国加保护国,但是依然是魔法社会,对于宗主国的玩意一窍不通、似懂非懂。
在摆完了一百来个战车,等着被阿尔凯亚帝国发现之后,几人回到了驻地,那是一间被废弃的古风客栈,无论是变成虫巢蛇穴的绿色庭院,还是遍布霉斑的竹地板,都充满着城邦人可望而不可求的有机自然感。
推门而入,就看到莱拉和爱莉坐在一张桌子两边,用空杯子一边喝酒一边拿着稿纸对台词。
“你们在干什么?”特兰问。
“排练。假装陆军上将要抵达这里,我们扮演陆军元帅的秘书。”
“你们两个有秘书的样子吗?”特兰吐槽。
“闭嘴,至少圆我们一个演员梦,”爱莉说,“我从小就渴望登上联合电视台,成为电视剧明星。”
“等这个国家的人死绝了,你也不可能当上明星的。”
特兰和盖伊脱掉鞋子,盘腿坐到了另一张桌子旁边。
“打仗都当不上主攻,还想着当主演。有真的酒吗?”
“没有,不存在的,现在物资紧缺,我们诱饵部队饿不死就行。而且不当主力有什么不好的吗?平安是福。”
“那倒也是。”
特兰和盖伊开始在易燃的木制结构的房屋里点燃香烟吞云吐雾。
“注目!”
门外突然传来了非常响亮的一声吼叫。
特兰和盖伊立刻徒手掐灭香烟,和莱拉与艾莉一起光着脚在泥地上立正。
两名传令兵推门而入,在两侧站定。随后一个带着大盖帽的方脸男走了进来。
正是城邦同盟陆军几十万双足牲口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不是,几十万陆军战士慈祥的老父亲,陆军元帅大卫·阿诺德。
“稍息。”
陆军元帅亲自下令。
“各位游骑兵,我们干的不错,在塔陀巴之战和首都保卫战这两场决定城邦同盟命运的战争之中,你们表现活跃,你们的英勇行为,为全人类做出了卓越的贡献。特此为285游骑兵团5e小队,颁布集体荣誉——非凡英勇勋章。”
特兰本人是英勇勋章的持有者,不过他从来不炫耀,以至于到现在5e小队还有好几个人不知道这事。
英勇勋章只颁发给单个尉官、士官和士兵,以表彰小人物在战争中做出的英勇行为,但是特兰觉得自己能获得勋章并不是因为自己英勇,而是全小队的功劳,只发给他一个人勋章很不公平,但是规矩就是规矩。
不过非凡英勇勋章就是给中队和小队准备的,在队伍编制下的所有人都可以佩戴,完美解决了个别人的幸存者愧疚。
秘书将一个盒子递到特兰的手中。
“……谢谢长官。”特兰愣了几秒才做出反应,“但是为什么您在这里。”
按照军队礼节,颁奖者的军衔,一般小奖跨一级,大奖跨五级,而元帅给一个少尉颁奖,显然是不知道跨了多少级了。
“你们驻地什么地方隔音好,”陆军元帅收起了笑容,“我接下来布置的任务,和普通任务不同,按照军法和宪法,你们有权拒绝任务,因为生还率约等于零,属于违反军法的‘自杀式行动’。但是这个任务关于你们老朋友的生死,也关乎你们的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