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第669-670章 赤霞仙城
一道若有若无的魔道遁光悄无声息地掠至箭竹山上空，其光黯淡，仿佛融于夜色，不惹半分注意。
遁光敛去，现出一身黑袍的彭英飞。此时的他，周身气息幽深，赫然已修炼至筑基中期。
他虽身为五灵根，修道资质堪称垫底，却另辟蹊径，精研魔功。早年自《抱残经》入门，如今已彻底转修更为高深的《极阴功》。
一年前，他凭借大量玄冥真水，修为得以突飞猛进。
那玄冥真水于筑基修士本就是增进修为的罕有灵物，对他这等修炼《玄阴功》的修士而言，效力更是平添数倍。正是藉此奇物，他才一举突破瓶颈，晋入筑基中期。
此番归来，目的极为明确便是为了族库中的玄冥真水。
彭氏族库之内，此物储量极为惊人，甚至多到足以令人以之泡澡。
这个秘密他深藏心底，从未敢对外人透露半分。
如今彭氏族人早已化整为零，分散融入红珠商会麾下三十七处分坛，几乎以“夺舍”之势悄然掌控了商会命脉。
族人藉商会经营获取资粮，而真正的祖地族库却始终封存未动，静待族人取用。
彭英飞落于山前，望着眼前这座看似毫无灵韵的荒山，不禁微微一怔。
他未曾料想，仅一年有余，大长老竟有如此通天手段，将整条山脉的灵气彻底拘禁内敛，从外界丝毫察觉不出异样，宛如凡山。
他轻车熟路行至昔日的寒竹轩旧址，虽然仅隔一年，但却已经荒草丛生。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身旁地面黄光一闪，一头体型硕大无朋的穿山甲蓦然破土而出！
其周身覆盖暗金色鳞片，光泽流转，散发出的气息如渊似海，竟已带上一丝假丹修士才有的威压。
这分明是一头已达四阶巅峰的妖兽，距那成就五阶大妖仅有一步之遥。
可惜岩灵兽血脉天生桎梏，极限便是四阶，欲要再进一步，非得逆天改命，突破血脉枷锁，方能成为真正的妖修。
彭英飞见状，毫不意外，身形一动便轻巧落于巨兽宽厚的背脊之上。
岩灵兽周身土黄色光芒再次涌动，将他稳稳包裹，随即二者便一同沉入地底，消失无踪。
……
彭氏家族，地下宫殿深处。
土黄色光芒一闪，岩灵兽庞大的身躯已悄然出现在宫殿之中，彭英飞自其背脊跃下。
宫殿中央，赤色火焰熊熊燃烧，将四周映照得一片通明。
彭英飞缓步靠近，只见大长老彭臻正全神贯注于丹炉之前。
只见彭臻信手抛出一颗水汽氤氲的妖丹与数样辅材投入丹炉之中，随后炽烈的朱雀神火猛然高涨，将丹炉完全包裹。
火焰流转间，隐隐有符文生灭。
不过片刻功夫，炉盖轻启，一颗闪烁着五色光晕的灵丹飞旋而出，丹煞内敛，灵韵自成——正是那“五煞归元丹”。
彭英飞眼中闪过一抹惊羡，恭声道：“恭喜大长老炼丹术大进，此丹已成，实为我族之幸。”
彭臻微微颔首，神色却未见多少欣喜，淡然道：“五煞归元丹虽成，然北冥丹与碧落凝华丹却始终差些火候。如今也只能多炼些五煞归元，以勤补拙。”言语间，对更高深丹道的追求之意不言而喻。
彭英飞连忙道：“大长老悟性超绝，丹道一途必能精益求精，想来突破瓶颈指日可待。”
彭臻却话锋一转，问道：“家族这些年来，可曾发现善于炼丹的苗子？”
彭英飞苦笑摇头：“禀大长老，族中子弟虽众，但于丹道一途至今也无一人出彩。”
彭臻轻叹一声：“需得尽力培养家族人才。日后修为渐高，总不能事事亲力亲为。人之精力，终有穷时。”他目光转向彭英飞，“你如今已突破至筑基中期，可是玄冥真水用尽了？”
彭英飞拱手道：“大长老明鉴，正是为此而来，还望大长老厚赐。”
彭臻并未直接应允，而是道：“你随我来。”
他并未带彭英飞去往存放玄冥真水的库房，而是引他来到一处偏殿。
殿中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琥珀，色泽金黄，内里竟封印着一头面目狰狞、青面獠牙的木魈，其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磅礴生机与混乱戾气。
彭英飞见状一惊：“如此山怪实在罕见，兄长是从何处擒得？”
彭臻沉默片刻，缓缓道：“家族后山。”
“后山？难道是……”彭英飞似乎想到了什么，面露愕然。
“不错。”彭臻语气沉凝，“正是薛回春。他修为圆满，渡过了雷劫，却未能渡过心魔劫，最终……化身成了这头木魈。”
彭英飞惋惜道：“既已被心魔夺舍，灵智尽失，恐怕再无相救之法了。”
“我并非欲救薛回春。”彭臻目光锐利地看向琥珀中的木魈，“我是要将这具木魈之躯，炼成我的化身傀儡！”
彭英飞诧异道：“这……该如何炼化？”
“此乃一门佛门秘法，可将傀儡炼制成护道金刚，当初我的六臂阎罗便是以此秘法所炼……”彭臻解释道，“这木魈乃是难得的材料，可我如今卡在了第一步，试过各种方法，也不知该如何泯灭其体内盘踞的魔魂。魔魂不除，我便无法真正将其炼化为己用。”
彭英飞闻言，略作思索，眼中闪过魔修特有的狡黠光芒：“既是魔魂，强攻不易，何不先设法削弱？”
“如何削弱？”彭臻追问。
“若是对付人，自是令其不眠不休，耗尽心神。”彭英飞侃侃而谈，“但这是一头木魈，禀木行而生。五行之中金克木，或可以金系魔魂不断侵袭骚扰，使其魔魂不得安宁，疲于应对，日渐疲惫。”
“然后呢？”彭臻若有所思。
“然后……自然是观其变化，再行出招……”彭英飞成竹在胸，“不过……依我看来，那魔魂为求自保，定然会分化出两道神魂，一道神魂抵抗金系魔魂，另一道神魂则蛰伏休养，以此轮换，应对消耗。”
彭臻点头表示认同：“接下来又当如何？”
彭英飞嘿嘿一笑，露出几分阴险之色：“接下来便简单了。拉拢一派，打压一派！谁听话，便扶持谁，挑动其内部纷争，令其自我消耗，自相斗争。待到两败俱伤之时，我等再坐收渔利，便可一举功成！”
彭臻听罢，眼中精光一闪，抚掌道：“妙！不愧是我彭氏家族精研魔道的大师！你便留下来，助我炼化这头木魈。事成之后，族库中的玄冥真水，任你取用！”
彭英飞大喜，躬身一拜：“英飞必竭尽全力，多谢大长老！”
……
西漠州。
万里草原，碧浪接天。
这里水草丰茂，本该是牧人放歌之地，却因妖兽横行，人烟稀少。
风过处，草浪翻涌间，偶尔可见狼影一闪而过。
在这茫茫草原之上，盛产一种妖兽叫做金瞳银狼，这是一种金属性的妖兽，其魂魄乃是炼制金属性魔魂的绝佳材料。
彭臻负手立于山岗之上，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对魔魂并不熟悉，根本不知在何处能够找到金属性的魔魂，他只知道白虎精魄。
可这种至宝也就只限于“知晓”。
彭英飞自从转修《极阴功》之后，无论练功还是布阵都需要大量魔魂，他自然知道西漠草原上的金瞳银狼魔魂最为合适。
“兄长……”彭英飞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几分关切，“这西漠草原上，金瞳银狼魂并不难寻。只要进入仙城，寻几位专修魔道的修士，应当便能购得。”
他略作停顿，语气转为凝重：“依我之见，兄长其实不必亲自前来。万一那地宫中的木魈突破束缚，恐怕……”
彭臻神色平静，淡然打断道：“不必担忧，地宫之事我已有周全布置。”
动身之前，他特意将六阶金甲尸王留于地宫深处，以其强悍实力镇守要害，以防不测。
他望向远方苍茫的草原，又缓缓道：“况且，我也确实想出来走走。”
他何尝不是因为长久在地宫中闭关，心中渐生烦厌？
东海虽是他常去之地，却有古尔扎这般大敌始终虎视眈眈。
凭借双极海仪，他虽然屡次戏耍对方，却也明白命运终有补偿，否极泰来，喜极悲至，不可能永远这般顺利。
不如暂且避其锋芒，转而来这西漠州游历一番。
二人商议既定，便不再犹豫，当即化作两道流光腾空而起，朝着西漠州深处疾掠而去。
数日后，一座仙城出现在地平线上。
城墙高耸，以当地特产的“赤纹石”砌成，在日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城楼上旌旗招展，书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赤霞城。
越是临近，越能感受到此城的非凡气象。
城门口人来人往，一些人裹着头巾藏头露尾，看起来就像是魔修，可却也大摇大摆地进出。
守城卫士也不去检查身份，对此视若无睹。
彭臻二人落下遁光，随着人流步入城中。但见街道宽阔，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
“上好的妖丹，只要三百灵石！”“赤霞特产的凝火丹，修炼火系功法的道友不可错过！”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气息：丹药的清香、法器的锐气、妖兽的腥臊，还有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几名魔修蹲在街角处，面前随意摆放着几枚幽幽闪烁的魂魄晶石，竟在往来行人注视下公然交易魔魂，毫无避讳之意。
彭臻目光微动，低声道：“去看看。”
二人方一靠近，那几名魔修便齐刷刷抬头望来，目光中带着审视与警惕。见是陌生面孔，他们迅速收起魂晶，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去，转眼便消失在街角拐弯处，连半句交谈的机会都未曾留下。
彭英飞轻叹一声，正要说话，却忽然望见不远处一家店铺，眼睛一亮：“兄长，你看那里——”
只见一座三层楼阁矗立街边，门匾上龙飞凤舞书着三个大字：万魂阁。
门面开阔，进出修士络绎不绝，竟是一派正经商铺的气象。
彭臻眼中掠过一丝讶异：“此地竟敢明目张胆开设店铺交易魔魂，看来魔修之道在此地已然蔚然成风。”
彭臻与彭英飞迈步踏入万魂阁，但见店内陈设奢华，琉璃柜中陈列着各色魂晶，流光溢彩。
一名留着山羊胡的掌柜缓步迎上前来，目光在二人衣饰上一扫，脸上便浮起几分倨傲之色。
“二位客官，想要些什么？”
彭臻神色平静，开口道：“敢问贵店可有金瞳银狼魂晶？不知作价几何？”
掌柜眼中精光一闪，当即伸出五根手指，扬声道：“五千灵石一枚，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彭臻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身旁的彭英飞已忍不住冷笑出声：“这般价钱，都快赶上筑基丹了！掌柜的莫非是说笑？”
掌柜冷哼一声，捋着胡须道：“这就是实价！银狼王乃是四阶妖兽，实力堪比筑基后期修士，取其魂魄炼制魔魂，费时费力，自然值这个价。”
这时，几个原本在店内徘徊的魔修也围拢过来，个个面带讥嘲之色，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
“此物若运到中原，转手便是上万灵石！”
“可惜中原禁售此物，否则哪轮得到你们来捡便宜？”
“中原修士一边没收我们草原的宝物，一边又想来低价收购，真是打得好算盘！”
“这本就是价值连城之物，五千灵石还算便宜你们了！”
……
彭臻目光扫过众人，心知此地之人，必然是极度排外，他沉默片刻后开口道：“道友既然看出我们来自中原，当知大量灵石携带不便。不知可否以等值之物相换？”
掌柜眯起双眼，沉吟道：“自然可以。”
彭臻从容自腰间取出一只玉瓶，瓶身莹润，隐隐透出五彩流光：“此乃五煞归元丹，以五阶妖兽内丹为主料炼制而成。不知在贵地，作价几何？”
掌柜闻言，瞳孔骤然收缩，捋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
他死死盯着那只流光溢彩的玉瓶，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五……五阶丹药？”
方才还面带讥嘲的魔修们个个僵在原地，他们瞪圆了眼睛，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只不过巴掌大小的玉瓶上，神色中满是难以置信。
“五阶……妖丹？”一个干瘦的魔修喃喃自语，声音嘶哑，“那得要斩杀金丹期的妖王才能…”
话未说完，他已猛地倒吸一口冷气，看向彭臻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惊惧。
能拿出这等丹药的人，其身份简直呼之欲出！
“金丹真人……”旁边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其中的震颤，“他难道是金丹真人？中原来的金丹修士？”
“不可能……金丹真人何等身份，怎会亲自来这边陲小店……”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与骇然。
能斩杀五阶妖王、炼制此等丹药的，不是金丹大能，便是其至亲门人！
无论哪一种，都是他们这些低阶魔修绝对惹不起的存在。
掌柜的额头已然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想稳住颤抖的双手，态度变得无比恭敬，甚至带上了几分惶恐：“前……前辈……恕晚辈眼拙！此丹……此丹价值连城，在我这漠北荒僻之地，实在……实在难以估量其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