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亦道水道不孤

第566章 第671-672章 一举成丹

掌柜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指尖抑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一想到眼前之人,极可能是一位金丹真人,他的心尖便止不住地战栗起来。

在这漠北荒原深处的赤霞丹枢灵火仙城,坊市之内,可从来没有什么禁止私斗的规矩。

恰恰相反,此地风气彪悍,弱肉强食乃是常态。

往往只需一言不合,双方便可能当场祭出法器神通,杀个你死我活。

而周遭修士非但不会劝阻,反而会围拢过来,如同观看斗兽般津津有味,甚至私下开设赌局,以斗法的胜负输赢作乐。

在这里,道理是苍白的,拳头才是硬道理。

强大便是唯一的法则,弱小,合该被碾碎吞食。

若眼前此人当真拥有金丹期的恐怖修为……掌柜的脊背窜起一股寒意。

那对方根本无需在此与他多费唇舌,完全可以直接出手强夺所有银狼王魔魂,甚至顺手将自己这小小的掌柜碾死,如同碾死一只蝼蚁。

届时,恐怕连坐镇此间万魂阁的那位金丹期供奉——拓跋弘大人,也未必愿意为了这点资源和一名同阶修士轻易结下死仇!

就在他心神剧震,冷汗涔涔之际,一股无形的威压悄然弥漫开来,原本喧闹的店铺骤然一静。

只见一名身着华贵玄纹裘袍、面容儒雅却目光如电的中年男子,迈着沉稳的步伐踏入大厅。

其周身灵压虽含而不露,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威严,正是万魂阁的金丹供奉——拓跋弘。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便锁定在彭臻身上,神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拓跋弘仔细打量了对方片刻,灵觉微动,立刻判断出此人气息深敛,竟是同阶的金丹真人,只是刻意隐藏了修为。

他当即不敢怠慢,上前一步,郑重抱拳道:“在下拓跋弘,忝为此间万魂阁供奉。不知道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在下彭三,见过拓跋道友。”彭臻抱拳还礼,语气平和,不卑不亢。

拓跋弘脸上笑容更盛,侧头对那仍自惶恐的掌柜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将银狼王魂晶取来,送给道友!”

“小的遵命。”掌柜如蒙大赦,连忙将柜台之上品质最好的金瞳银狼王魂晶双手奉上。

彭臻并未伸手去接,沉默片刻后道:“彭某所需,是十枚完整的银狼魂晶。此外,彭某并非强取豪夺之人,该付的代价,一分不会少。”

“彭道友高风亮节,在下佩服。”拓跋弘侧身引路,“此处人多眼杂,并非谈话之所。我在内堂备有静室和灵茶,道友若不嫌弃,还请移步详谈,关于魂晶之事,必让道友满意。”

彭臻略一点头,算是应允。

步入雅致静谧的内堂,氤氲的檀香驱散了外间的喧嚣。侍女奉上两杯灵气盎然的香茗后便悄然退下。

拓跋弘捧起茶盏,这才试探着开口,语气带着敬佩与好奇:“道友方才所出示的灵丹,宝光内蕴,丹煞圆融,实乃在下生平仅见之极品。恕我冒昧一问,此丹……可是道友亲手所炼制?”

彭臻接过茶盏,指尖轻轻拂过温热的杯壁,淡然道:“不错,五煞归元丹,正是出自彭某之手。”

尽管心中已有猜测,亲耳听到确认,拓跋弘仍是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由衷的赞叹之色:“原来道友不仅是修为精深,更是丹道大宗师!失敬!真是失敬了!”

彭臻淡然摆手:“丹道大宗师不敢当,彭某只是略通丹理罢了。”

“道友实在过谦了。”

一番恭维之后,拓跋弘长叹一声,“实不相瞒,在下一位至亲因修炼门中秘法时急于求成,以致神魂受创,寻常丹药已然无效。唯有古籍中记载的一种名为‘血煞凝魂丹’的奇丹,或能稳固神魂,涤荡阴煞。”

他语气沉凝地继续说道:“此丹位列五阶,炼制过程极为艰难。其中涉及数种极阴属性的珍稀材料,彼此药性冲突剧烈,须以极高明的手法同时调和多方力量,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这些年来,我访遍漠北丹道高手,却始终无人敢轻易尝试。”

说到此处,拓跋弘目光灼灼地看向彭臻,带着十足的期待与恳切:“若彭道友愿出手一试,无论成与不成,我万魂阁愿先奉上五枚金瞳银狼王魂晶作为定金。若丹成,则另外五枚魂晶即刻奉上,凑足十枚之数,并欠下道友一份人情!所需一切辅料,皆由我阁一力承担!”

彭臻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他的炼丹术其实很一般,五阶丹药只会炼制一个“五煞归元丹”,而且此丹炼制难度相对较低,他又不具损耗,反复炼制,方才成丹。

让自己突然炼一种陌生的五阶丹药,十之八九会失败。

彭臻正准备开口婉拒,却突然感受到静立一旁的彭英飞,投来一抹恳求的目光。

彭英飞如此迫切,原因很简单——这“血煞凝魂丹”于他同样有大用!

受他影响,彭氏族中子弟多修魔道功法。

有了玄冥真水的助力,彭英飞迟早都能冲击金丹。

届时心魔劫无疑是最凶险的关隘,必须早做筹谋。

彭英飞心思灵活,其实已然窥破拓跋弘言语中的虚实。

什么至亲受损、神魂受创,功法反噬,恐怕十之八九都是托词!此丹极可能是用来稳固心神、对抗心魔的秘丹!

许多高阶修士在渡过雷劫后,因准备不足,并不会立刻引动心魔劫,反而会凭借秘法将劫期压后,等待合适的时机再来渡劫。

若此丹真能助人抵御心魔侵扰,其价值简直无可估量。

哪怕仅仅是为了得到这张珍贵丹方,也绝对值得接下这个委托!

彭臻心中念头飞转。

他自知贸然炼制陌生五阶丹药,失败风险极高。但彭英飞那恳切目光中蕴含的急切与渴望,却让他无法轻易回绝。

思及此处,彭臻心中已有计较,他面上却不起波澜,迎着拓跋弘期盼的目光,缓缓开口道:“既然拓跋道友如此诚意相托,彭某若再推辞,便是不近人情了。这‘血煞凝魂丹’,彭某便试上一试。不过……”

他话锋微顿,语气转为严肃:“炼丹之道,变数极多。彭某只能承诺必尽全力,却无法保证定然成功。此外,丹方之中若有不明之处,还需拓跋道友及时解惑。”

拓跋弘闻言,脸上瞬间涌现狂喜之色,连忙应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道友肯出手,已是天大的情面!彭道友,有劳了。此物,便是那‘血煞凝魂丹’的丹方玉简……”

一番感激之后,他恭敬地取出一枚色泽古旧、隐有幽光的玉简。

彭臻接过玉简,神识沉入其中。

片刻之后,他眉头越皱越紧。这丹方之复杂艰深,远超他此前预估。

其中不仅涉及数种属性极端、霸道无比的阴煞材料,更要求炼丹师以强横神识同时调和诸多剧烈冲突的药力,对火候把控的要求更是精妙到毫巅,稍有差池便会前功尽弃,甚至反噬丹师。

他面色凝重地收回神识,缓缓睁开眼。

这丹药的炼制难度,竟比北冥丹和碧落灵华丹还要胜上一筹,隐隐已触摸到了六阶的门槛!

以他目前的炼丹造诣,根本毫无成算。

见彭臻审视完丹方后,眉头紧锁,久久不语。

拓跋弘的心也随之高悬,几乎喘不过气。这枚丹药于他而言,关系重大,乃是性命所系,道途根基,成败一线,皆系于此。

室内一时落针可闻,空气仿佛凝固。

众人屏息凝神,等待着彭臻的结论。

良久,彭臻眼中那抹凝重渐渐转为一种极为专注的推演神色。

以自己目前的炼丹造诣,根本不可能……

可若是换一种思路……

不以丹师神识强行压制调和,而是以炼器手法洗炼材料,随后入药成丹……是否可行?

这个念头一出,彭臻越想越觉得有路可循。

炼丹与炼器虽不相通,但这份“血煞凝魂丹”所用之材却极为特殊。

木煞魇芯,金煞冥铁,血煞孽髓,土煞腐玉,阴煞幽烬。

若不看丹方,仅仅只是把这五件材料摆在彭臻面前,他肯定认为这是要炼器。

若是以“碧潮灵火”将这五件材料以炼器手法洗练之后再行炼丹,那岂不是跟炼制五煞归元丹一样!?

可这样大胆的改变炼丹手法,真的能够成丹?

彭臻将丹方贴至额前,再度沉浸推演,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行……

若是严格按照丹方,只怕丹火真人亲至,也未必能成。

必须要跳出规则,打破藩篱,才有一线生机!

沉吟良久之后……

“拓跋道友,”彭臻缓缓开口,“此丹炼制确实极难,以目前情形来看,彭某大约只有五成把握。”

“什么!?”拓跋弘闻言,顿时面露狂喜:“五成?!那岂不是炼制两次,必成一次?”

“……”彭臻眉头微蹙,“并非如此算法。丹成与否,关乎天时,我炼一次,成便是成,不成便是不成!”

他大胆改变了炼丹的方法,只有五成的成功可能。

因此彭臻只需炼一次,成!就是方法对了;不成!就是方法错了,再炼多少次都不可能成功。

拓跋弘并没有听出彭臻话里的玄机,而是连忙自怀中取出数样泛着血光的炼器材料,又郑重地拿出五块金光流转、银纹隐现的魂晶,“这是定金,五块金瞳银狼王的魂晶,还请彭大师务必收下!”

彭臻却沉默片刻,并未立即接过。

“定金暂且不收,”他最终摇头,“待丹成之后,再取不迟。此外,还请道友为我备下一间清净丹室。”

拓跋弘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更深的敬佩与急切。

在他看来,这位彭大师不仅技艺超群,更兼有非凡气度,竟有如此自信,丹成再取酬劳,显然是品行高洁,或者说他早已胸有成竹,认为炼丹必成!

“大师高义!”拓跋弘不再坚持,恭敬行礼,“丹室早已备好,就在后院地火灵脉交汇之处,绝对清净,绝不会有人打扰大师分毫。”

彭臻微微颔首,不再多言,随拓跋弘穿过几重森严的禁制,来到一处深入地底的石室。室内陈设极简,唯有一尊暗沉色的厚重丹炉坐落中央,炉身刻有镇压煞气的符文,下方地火口隐隐透出幽蓝与赤红交织的光芒,灵气与地煞之气混杂涌动,正是处理这五种极端材料的理想场所。

拓跋弘识趣地退了出去,厚重的玄石门缓缓闭合,将所有外界干扰彻底隔绝。

石室内,彭臻静立良久,并未立即动手。

他的目光逐一扫过那五样令人心悸的材料:木煞魇芯;金煞冥铁;血煞孽髓;土煞腐玉;阴煞幽烬。

彭臻深吸一口气,双目之中精光一闪,右手并指如剑,缓缓点出。

下一刻,一缕幽蓝色的火焰自他指尖流淌而出,如同潺潺流水,发出细微而清晰的哗啦声响,蜿蜒流向那五种煞气冲天的灵材。

他决意兵行险招,以这“碧潮灵火”先行驯服材料中蕴藏的凶戾煞气,为其所用;待其锋芒稍敛、戾气渐柔之后,再以五煞归元丹的独特炼制法门,将这五种截然不同的煞力完美调和,凝聚成丹。

半日之后……

石室内,地火渐熄,打开丹炉。

炉中有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暗红、表面却自然凝结着金、黑、灰、白四色诡异纹路的丹丸。

丹药周遭的空气微微扭曲,散发出一股冰寒与灼热交织、既能滋养神魂又带着一丝凶戾煞意的复杂气息。

“血煞凝魂丹……”彭臻低声自语,目光仔细审视着这枚丹药。

其形态、色泽、乃至散发出的那种独特感觉,都与丹方中记载的成品一般无二,甚至因他以炼器手法洗练,丹药表面的纹路似乎更为清晰深邃,蕴含的力量也更为精纯。

“成了。感觉上,确实是成功了。”他心中掠过一丝成功的喜悦,但随即又被一丝疑虑笼罩。丹是成了,样子也对,可药效呢?

他大胆改变了最核心的炼制法门,跳出了丹方的藩篱,虽然成功凝丹,但此举无异于改变了丹药内在的“道”。

这枚丹药是否药效依旧?

亦或是……因煞气调和方式不同,产生了某种未知的异变?

这一点,连他这个炼制者也无法百分百确定。

丹药之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更何况转了这么大一个弯……

石室外,庭院中。

自从彭臻入石室炼丹之后,拓跋弘就在青石铺就的小径上来回踱步,步伐又快又急。

一旁的石桌上,灵茶早已凉透,他却一口未动。时而驻足,望向那紧闭的石门,眼神焦灼;时而又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境,但紧握的双拳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极度不安。

侍立在不远处的彭英飞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冷笑更甚。

他之前就怀疑,什么样的“至亲之人”需要用到如此偏门且煞气极重的凝魂丹药?

如今看拓跋弘这般几乎无法掩饰的急切与紧张,哪里是为他人求丹的模样?

“看来我所料不差……”彭英飞眼神微闪,“这血煞凝魂丹,九成九是他为自己准备的。能让一位金丹修士如此失态,甚至不惜搜集这五种罕见煞材,所求绝非寻常。若非神魂受创极重,便是……心魔已生,到了难以压制、危及道途的地步!”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还需进一步证实……

就在这时——

那紧闭了不知多久的玄石室门,发出一阵低沉的“扎扎”声,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拓跋弘猛地停下脚步,豁然转身,目光如电般射向那缓缓开启的石门,整个人瞬间绷紧,所有的焦虑和期待都凝固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