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劝诫(4k)
在阳光重临海面之后。
死线欢喜船缓缓离开摩纳哥港,在地中海的波光中划出一道优雅的白线。
这艘现代邮轮堪比一座小型城镇,甲板宽阔,钢铁与玻璃的结构反射着暮色的余晖。
没有魔术师专属的研究室,也没有圣堂教会设立的供奉所,这里没有术式与祝祷的痕迹,只有自动扶梯、电动运输轨道、霓虹招牌与不间断运作的娱乐设施。
似乎脱离了神秘的世界。
走廊里播放着轻柔的爵士乐,擦肩而过的陌生乘客增加了不少,但他们的语言与行为更贴近商业而非魔术的范畴。
间桐池走在中央广场般的核心区——那里有人工造景的夜光喷泉,四周环绕着数家风格各异的餐厅、露天酒吧与高阶零售店。
他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资讯墙上轮换播放的海况、航线与安全提示,不动声色地掏出一枚简约的金属卡片,在自助终端上刷过。
“是寂寞了吗?”一个带着调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语气轻佻,却藏着几分审视。
间桐池没回头,只是略微停下脚步。
他当然知道是谁。
“怎么多了这么多普通人?”他没理会那句戏言,目光扫向不远处的购物区。
熙攘的人流中,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和穿泳装的年轻游客混杂在一起,仿佛身处某个地中海商业港口,而不是一艘通向非常之地的船。
梵.斐姆耸了耸肩,不过他今日的穿搭不是那身白色礼服,而是一套便装,看起来就像个在度假的退役艺术总监。
“你不会真以为这艘船的票价每次都是一百万欧元吧?”
“难道不是吗?”间桐池翻了个白眼,“你可是贪婪的代名词,连黄金都该叫你一声叔叔。”
梵.斐姆笑了:“只有船宴开幕的时候,价格才会‘稍稍’涨一涨。”
他用手指比了一个很小的距离,仿佛那百万欧元只是零头。
“其他时候嘛,为了掩人耳目、维持运营,总得找点无害的‘普通人’混个基数。”
“你是说这船上的娱乐设施、商店、员工……都是为了伪装?”
“当然也是为了赚钱。”梵.斐姆随口说着,“这船虽不挂任何国家旗帜,也没有魔术师和教会的东西,但维护成本可比你想象的大得多。全自动系统、空天相容动力、航线伪装、舱体抗魔防护——这些都不是靠祈祷能维持的。”
间桐池走到舷窗边,透过加固玻璃望向远处的海面。
船体无声切开波浪,现代科技的静谧感笼罩着这艘“死线欢喜船”。
“你还真是喜欢现代产物啊。”间桐池扫了眼四周,那些仿佛不属于魔术世界的钢铁与玻璃,让人一时恍惚。
“那也没办法。”梵.斐姆笑着摊开双手,“自从成为死徒以后,就再也提不起兴趣去钻研魔术了。研究那些东西,不如多花点时间品点酒、听点乐。”
他说着,抬头望向甲板顶端那块巨大的全息荧幕,眼中浮现出一丝不属于玩笑的认真,仿佛某段未说出口的记忆掠过。
“难怪你的船会被人用作魔术仪式的中继器。”间桐池语气平淡,话里却带着一丝讽刺。
梵.斐姆被噎了一下,只能苦笑两声,尴尬地挠了挠头。
“这事我确实没预料到,没想到那帮人胆子那么大。”他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我隐藏得够深了。”
间桐池没有回应,只是转过身去。
“所以,”梵.斐姆话锋一转,“你真打算去伦敦?”
“你对我的行程这么感兴趣?”间桐池侧了下头,语气听不出情绪。
“伦敦现在可不是个好去处。”梵.斐姆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望向远处城市光芒在海天交界的反射。
“那里的局势比你想象中还要复杂,教会、时钟塔、冠位决议、甚至某些邪神残党都在暗地里活动。每个人都盯着那个节点,好像能抓住什么似的。”
间桐池没有说话,但眼神却微微一凝。
“喜马拉雅山,”梵.斐姆接着说,“那里的局势相对单纯些。以你现在的节奏,按部就班地推进,未必不是最稳妥的选择。”
“你是在劝我改变计划?”间桐池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探问与不悦。
“不是劝,只是提醒。”梵.斐姆语调平缓,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实,“你那双眼睛,应该早已看出,那条路线才是与你最契合的解法。最少变数,最少伤亡。”
海风徐徐吹过,两人站在甲板边缘,舷灯投下的微光在他们身侧晃动,仿佛映出两个不同世界的影子。
间桐池沉默了几秒,眼神却逐渐变得锐利。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梵.斐姆。
“你刚刚——似乎刻意漏掉了一点。”
梵.斐姆眨了眨眼,脸上笑意未变,但眼底却浮现出一丝光亮:“哦?你是指哪一点?”
“你刚才提到了教会、时钟塔、冠位决议,甚至那些潜伏不明的邪神残党……”
间桐池望着远方海平线,话锋一转,“但有一个势力,你却刻意回避了。”
“哦?”梵.斐姆侧目,依旧是一副轻松模样,“或许是我的情报网出了点差错,难免挂一漏万。”
“以你现在的身份,说这话可就有点假了。”间桐池冷笑一声,转过身与他对视,“死徒二十七祖。你不会真以为我没注意到,你在这一路上从未提过他们。”
梵.斐姆愣了半拍,随即笑了,肩膀轻轻一抖,像是被人揭穿了什么尴尬的秘密。
“哈……不愧是你。”他说,“我只是以为,既然我不再参与那个荒谬俱乐部的内政,提它做什么?”
“thedarksix暗黑六王权的计划你知道多少?”间桐池没有打哑谜的心思,直截了当的朝梵.斐姆问道。
“我可不是那种会主动联络老友寒暄的死徒。”梵.斐姆故作无奈地摊手,“我和他们之间,嗯……至少目前还没有共识。”
“但你知道他们在动。”间桐池淡淡说道,“甚至知道他们会动到哪一步。”
这次梵.斐姆没有笑,也没有反驳。
他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望向甲板尽头那片阳光辉映的日海。
“原理血戒,对你而言大概并不是什么必要的东西。”梵.斐姆语气平静,像是在确认一个早就知道的结论。
“确实,我对那玩意儿的收集没什么兴趣。”间桐池点头承认。
他的声音没有波动,只是在陈述事实,
身为肉体与灵基之身结合的他,呼叫死徒的至高源血的过程,并不算多么流畅。
“那你就更没必要卷进那个烂摊子了。”梵.斐姆耸耸肩,“让那些真正靠源血维系存在的家伙去争吧,反正他们离崩溃也不远了。”
间桐池没有回应,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你倒是看得很透彻。”他说。
“没办法,活得久了,总得学会筛选自己愿意下场的棋盘。”梵.斐姆露出一点笑意,但眼底没有笑意。
“可是茨比亚已经向我发出邀请了。”间桐池随口说道,像是谈论一场平常的酒宴。
“那家伙?”梵.斐姆眉头顿时皱起,“不对啊……下一轮血月还没到才对。”
“他直接投影出了一轮。”间桐池耸耸肩,语气淡然。
“原来如此。”梵.斐姆的眉毛此刻已经快挤到一起去了,“那你应该是明白那个代表着什么,都这样了,你也要去赴约吗?”
“我当然知道。”间桐池依旧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可既然机会送上门来,不试试看怎么对得起这份‘诚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撮鸟食,随手撒向半空。
就在那一瞬,原本空荡荡的甲板上空,忽然响起一连串轻微但急促的振翅声。
密密麻麻的黑影自高空俯冲而下,像是从某个不可见的结界中苏醒,争先恐后地啄食空中的碎屑。
梵.斐姆抬头看了看那群海鸟,脸色难得有些古怪。
那是他用来表演“魔术”的宠物。
“好了。”间桐池收回注视着天空的视线,目光落回到梵.斐姆身上,“既然在你这儿磨蹭了这么久,不知道身为真祖的你,是否愿意提供点建议或情报?哪怕只是一点点指向性提示。”
梵.斐姆无奈地摊开双手,嘴角扯出一个半真半假的笑容:
“唉……既然你都开口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吧。反正你这性子,一旦主意打定,就算不告诉你也会自己冲进去乱翻一通。”
“彼此彼此。”间桐池也笑了一下,“所以我就直接问了——关于暗黑六王权计划,你知道哪些家伙已经收到邀请?”
梵.斐姆眉毛挑了挑,没有立刻回答,反而低声吹了声口哨,仿佛在权衡什么。
“你倒是选了个好问题。”他说着,从随身的酒壶里倒了一杯琥珀色的酒液,一边喝一边说道,“名单大多是模糊的,典型的‘暗中招募,明中放话’的做法。但我掌握到几个确定名字。”
梵.斐姆竖起一根手指。
“死徒鲁巴雷。”梵.斐姆缓缓说出这个名字,“超过五百岁的老家伙,藏身于挪威终年不散的浓雾中。目标是死徒二十七祖的第十席——空位的继承权。”
间桐池微微颔首,在记忆中翻检有关这位死徒的情报。
湖之死徒——名号由来,是因为他总是在无人能穿透的湖雾中狩猎。若说这是天性,那他本身就像雾一样,无声、侵蚀、扩散,然后消失于你以为安全的地方。
这可不是普通的吸血鬼。
一个连通祖之血脉的古老存在。至少五千具尸体以上,直接或间接死于他的手中。若把那些被感染、被亲族再度吸食的“次级死亡”也计算进去,死亡数量将倍数翻增。
其亲族构成完整,结构严密,有如一座活体教派。血脉浓度惊人,彼此间维持着类魔道系统般的共鸣与诅咒。
他不只是强者。他是“不死怪物中的极致表现”。
“还有谁?”间桐池低声问。
梵.斐姆面露些许玩味,又带着一丝压抑的不快。
“特梵姆·奥腾罗榭。”
他刻意顿了一下,接着轻叹:“如果你觉得这个名字太生疏,他还有一个你肯定听过的别称——”
“——白翼公。”间桐池接过话头,语气比刚才更低沉。
最古老的死徒,二十七祖的一员,第十七位。
由魔术师进化而成的吸血种,同时也是朱月最初的随从。
典型的吸血鬼,现时的死徒之王。作为代表二十七祖的死徒,拥有仅仅形式上的最大发言权。
间桐池轻轻啧了一声。
“这可真是……大人物接连登场啊。”
他的语气不乏调侃,却也藏着几分警觉。
梵.斐姆没有理会他的作怪,只是继续说道:“还有——葛兰索格·布拉克莫亚,很可能也会出现。”
“黑翼公?”间桐池挑了挑眉,“他也来?他跟白翼公不是素来不对付吗?”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脑中浮现那个名字的象征意义。
被称为“月饮”的死徒——葛兰索格·布拉克莫亚。
不是单纯的怪物,而是一位从魔术中生长出来的吸血种。
成为死徒的那一刻,他便获得了一种极端危险的能力:仅对死徒生效的术式杀戮。
他掌握着固有结界“nevermore”
曾是法兰西事变中最为致命的死徒之一,一人封锁整条血脉的主战线。
甚至和那位圣堂教会的梅涟.所罗门是朋友关系。
“又是个大人物。”间桐池低声咕哝。
“正因为两人不对付,才更不可能错过这种机会。”梵.斐姆笑了笑,眼角却没半点轻松,“你想啊,‘天空之王’这份象征意义,若落在一个人头上,那就成了压倒性的象征。”
“但若有两个?”他耸耸肩,“那就麻烦了,不论是谁,都不愿意被对方抢先立威。”
梵.斐姆顿了顿,看向间桐池:
“所以在这种阵容下,你真的还要去掺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