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期望(4k)

──十几年前。

大魔术回路,第一层。

脚下的地板闪耀着灿烂的光芒,少年抬起脚,意识在微弱的飘忽中回归清明。

他小心翼翼地踩在光之铺陈上,步伐轻盈,仿佛每一步都在与空间的律动同步。

这不只是一座迷宫的特有景象,还是那条贯穿迷宫的巨大魔术回路“静脉”。

它如同这座迷宫的生命脉络,在无声的空间中流动,将巨大的能量传递至每一个角落。

迷宫的第一层紧邻采掘都市玛基斯菲亚,周围满是高耸的结晶,光芒透过空洞的顶罩洒落下来。

这些结晶不光是采掘的目标,也让这片区域成为了一个独特的存在。结晶的光芒,犹如一个天然的护盾,驱散了大多数怪物的侵扰,也为这片区域带来了难得的安宁。

“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区域了吧?”少年不由得自言自语。

虽然偶尔能听见远处野兽的嘶吼声,但这些问题完全不算什么。

相较于阿尔比恩的威胁,这里更像是一个让人逐步放松警惕的地方——人类终究不能一直保持警觉,哪怕是最精英的团队,也会有放松的时候。

“终于是最后一次来这里啦!”

卡尔格的弟弟乔雷克开朗地笑着。他总能轻松地将气氛调动起来,仿佛队伍的“开心果”。

在这支团队中,他与哥哥展现了出类拔萃的默契,其他成员之间的距离——包括那位年轻的阿希拉和年长的盖谢尔兹——都能被他巧妙地填补。

如果没有他,恐怕这支队伍早在阿尔比恩的某个角落消失无踪,或者因为种种摩擦解散。

少年看着乔雷克,心中充满感激。

乔雷克转动着僵硬的肩膀,笑容灿烂,和卡尔格同时开口:

“没想到我们所有人都成了哈特雷斯博士的弟子。”

“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弟子,”卡尔格的语气有些轻松。

“但能返回地面后去现代魔术科上大约两年的课,已经算是极好的机会了。而且,凭着生还者的荣誉,未来的出路几乎完全由我们自己选择。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条件了!”

乔雷克毫不犹豫地挥了挥手:

“真是干得好啊,小鬼!”

少年被这股乐观的气息感染,忍不住笑了笑。

结果,在相隔几个月后,他向所有人坦白了关于哈特雷斯的事。

在与哈特雷斯多次暗中会面的过程中,对方起意,想干脆将整个队伍都收为弟子,方才的事情就在慌乱之中谈妥了。

这就是钟塔在院长与君主之下最有权威的主要学科学部长吗?少年感到没来由的恐惧。

他连想都没想过,人生居然会迎来这样的转机。

当然,随着一次次暗中会面,哈特雷斯与少年等人之间也确立了咒体的走私路线,能够借此获得收入来缩短任期也是一大理由。

为了避免解剖局感到不自然,他们费力地进行情报工作,安排了‘其实一部分队员原本就与现代魔术科有连系’、‘经由哈特雷斯的斡旋获得了融资’等等名目。

回忆的片段还在脑海中徘徊,少年突然改变了话题。

“对了,大家进入现代魔术科后,打算走什么出路?”

他的话语打破了队伍中的沉默,也让周围的氛围变得稍显凝重。

“你想得真远。”卡尔格笑了笑,语气带着轻松,“才刚进入,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嗯,在就学期间找好门路倒是挺重要的。”少年坚定地补充道。

乔雷克在一旁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思索:“其实,一旦进入了钟塔,建立自己的路子,未来的变化可大可小。这种事,我们早晚得面对。”

少年有些模糊地记得,哈特雷斯曾经说过类似的话。他告诉过少年:“你要去思考如何学习,未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未来。

这个词在少年眼中,一直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对于他来说,生活的重心始终在阿尔比恩的战斗与冒险中,而那些遥远的前景,似乎与他毫无关系。

然而,进入现代魔术科后,这个词的重量渐渐地渗透了进来。

“我的目标是加入秘骸解剖局。”阿希拉忽然开口,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淡漠,“那样可以将这里的经验活用起来,尤其是灵墓阿尔比恩的那些事。”

她的眼神依旧没有波动,黑面板的少女紧紧盯着前方的迷宫。那份坚定与决绝,仿佛早已为她铺就了未来的道路。

少年不由得若有所思,阿希拉的做法或许是一个值得借鉴的榜样。

她深知自己的定位,并且有明确的目标,而他自己,似乎还在迷茫中徘徊。

“哈!”突然间,盖谢尔兹的笑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他耸了耸肩,表情懒散却又充满自信。

“我可不愿再被拉进钟塔的那场永无止境的斗争中。上现代魔术科的课程倒是没问题,但我打算回归无所属的身份,做魔术药维生。”

他的话带着一种洒脱的态度,仿佛他早已看透了那些纷繁复杂的斗争与权谋。

据说,盖谢尔兹在进入阿尔比恩之前就是一位无所属的魔术师,靠着自己的一技之长生存。

他不追求钟塔的权力,只想继续做他擅长的事,活得轻松自在。

当然,在这里取得的金钱与咒体、往后将会取得的钟塔技术,应该会替那样的生活提供很大的助力。

“那么,那边的兄弟档呢?”

盖谢尔兹轻声问道,目光投向卡尔格和乔雷克。

卡尔格笑着搔了搔头,显得有些腼腆,而乔雷克则羞涩地露出了笑容。

“啊,我跟阿希拉一样,目标是进入秘骸解剖局。”卡尔格回答道,语气中带着一点轻松。

“哥哥将邀约让给了我,”乔雷克接着说道,目光微微低垂,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决定入籍库鲁代斯家。虽然还得看钟塔的成绩,但如果一切顺利,我或许能排上继承人的候选名单。”

两兄弟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相似的神情。

少年看着他们,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暖意。

那种有些发胖的体型,可能会随着年岁渐长而变得更加臃肿,但少年知道,无论体型如何变化,他们的可靠性始终不变。

他们是他今后在这片陌生的学生生活中最坚实的依靠,未来的日子里,或许会有更多这样彼此支援的时刻。

卡尔格和乔雷克交换了眼神后,突然丢掷了一个问题:“我记得你毕业后也打算留在哈特雷斯博士那里吧?”

少年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我有这个意思。”

乔雷克一脸吃惊,露出了一丝调皮的笑容:

“喂喂~这样很浪费吧!你知道的,研究领域的利权一直都被那些老家伙把持着。反而卖身投靠哪个家族或组织,或许会更好一点吧?”

“喂,等等。”盖谢尔兹不以为然地反驳道,语气中带着一点轻蔑。

“就算是像小鬼头一样的新世代,作为魔术师追求的目标也不会改变。魔术师不是为了眼前的利益去争斗,而是应该一代一代积累,开启通往根源之路的方法。”

接着,盖谢尔兹又与兄弟俩开始了热烈的争论,言语间充满了火花与对立,仿佛那些话题永远也不会结束。

少年看着他们的互动,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无言的感慨。

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在阿尔比恩见到他们这么自然的争执吧。

虽然进入现代魔术科后,这种场面不久后就会再次上演,少年依旧觉得,眼前的这一刻具有某种告别的味道。

就在这时,阿希拉低声在他耳边说道:“──你也可以把目标放在解剖局喔。”

少年顿时愣住了,似乎没想到阿希拉会这么直接地提到这个话题。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种微妙的、像是调皮又像是带有几分小心翼翼的情感,仿佛是闹别扭般的台词。

少年微微点头,嘴角抽动了一下,试图掩饰自己突然涌上心头的异样感觉。

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颊,感觉那一刻的脸颊竟有些发烫。

每个人的梦想逐渐成形,各自追寻着自己的目标。

对他们而言,未来是一片光明的天地,灿烂无比,充满希望。这是无法言喻的幸运,是一件无比值得欣喜的事情。

然而,少年心中却弥漫开一丝无形的阴霾。

这股阴霾渐渐在心头汇聚,带着一股他从未有过的不安感。

他突然意识到,未来并非一片纯粹的明亮,它同样也伴随着未知与恐惧。

少年望着前方,雪花纷飞,周围的世界仿佛变得格外遥远。

那些不确定的未来,是否会在某一天,成为一场无法回避的迷雾,吞噬所有的希望与期待?

.........

风中的银发随风飘动,恍如空中的星辰。

那是天体科君主之女,阿尼姆斯菲亚。

她的身影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微妙地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犹如一颗孤独的星辰,悬浮在暗淡的黄昏之下。

“哎呀,没想到不仅卢弗雷乌斯老先生,连天体科阿尼姆斯菲亚的大小姐也来了。”

伊薇特微微一笑,目光轻盈地停留在少女身上。

她的话语带着一丝轻松与玩味,显然是与相熟之人间的调笑。

然而,话音刚落,卢弗雷乌斯的眉头微微一皱,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不悦地扫过伊薇特。

那一瞬间,周围的气氛似乎凝滞了,仿佛空气都因老人的不满而变得沉重。

黄昏的伦敦,空无一人的街道,异常的寂静让整个城市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扭曲。

就在这份压抑之中,卢弗雷乌斯的气息尤为显眼。那种从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死亡气息,沉静而冷冽,仿佛在空气中腐化着一切生命的色彩。

降灵科的君主,尤利菲斯,果然名不虚传。

降灵,召唤亡者灵魂,并使之听命于术者的魔术,赋予魔术师对死亡的掌控力。

但此时,老人不悦的目光直指伊薇特,显然她的行为令他感到不悦。

即便伊薇特同样是魔道贵族的一员,但在此时的场合,她的身份只是一个随行者而已。

作为随行者,贸然与另一位“主人”开玩笑,显然是一种无规矩的表现。

这不仅仅是傲慢,更是那些深受贵族主义浸染的魔术师价值观的体现。

伊薇特明白,自己无意中触碰了某种底线。她的轻浮行为,似乎在这些魔术师眼中是一种无法容忍的亵渎。

她轻轻退到间桐池的座位后方,低头示意歉意,企图平息场中的尴尬。

卢弗雷乌斯稍作沉默,目光却并未立即回到她身上,反而转向了间桐池。

他的手指微微弯曲,每根手指上的两枚宝石戒指随着动作闪烁着幽光,犹如夜空中隐匿的星辰,轻柔而危险。

他淡淡地笑了笑,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还以为你只会与埃尔梅罗家族系结,不会赴我这把老骨头的邀请。”

“怎么可能。且不谈我本人的意愿,埃尔梅罗本身也与降灵科‘尤利菲斯’之间有着深厚的缘分。”

间桐池耸了耸肩。

他所提到的“缘分”并非空泛的说辞,而是有着确凿而深刻的背景——上一代的埃尔梅罗君主,肯尼斯,正是眼前老人卢弗雷乌斯的爱徒之一。

在老人的亲自教导下,肯尼斯从一名年轻的魔术师,迅速成长为当时最为出色的弟子,成为降灵科的翘楚,堪称卢弗雷乌斯的骄傲。

而更为复杂的是,肯尼斯的妻子,索拉乌,是卢弗雷乌斯的女儿。

两家之间的关系,远不止师徒、父女那么简单。

事实上,埃尔梅罗家族和降灵科之间的交情,几乎可以追溯到数个世代之前。

那种“缘分”,不仅仅是血缘和师承,更像是一种无形的纽带,牢牢地将两者绑在一起。

面对间桐池的话语,卢弗雷乌斯的眼眸微微眯起,仿佛一条在暗处潜伏的蛇,瞬间释放出一股冰冷的杀气。

他没有立即反驳,只是那一瞬的目光,似乎在掂量着什么。

“可是老夫的弟子却是死在了你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