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妖精传说(4k)
间桐池和伊薇特离开后,秘骸解剖局的接待室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卡尔格的目光紧锁在地板上,眉头紧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沉重的事。
反复交叠的十指无意识地摩挲,喃喃低语:“……你认为盖谢尔兹他们的失踪是老师指使的吗,阿希拉?”
阿希拉站在窗边,背对着他,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那笑容带着些许无情,又仿佛能看透一切。“不可能无关吧。”
她的语气轻松,却蕴藏着深深的计算。
“那个人应该早就知道我们做了什么。十年未曾现身,直到现在才出现在公开的舞台上,而我们的队伍也变成了这样,没任何关联才怪。”
卡尔格的眼神微微一闪,仿佛听出了她话中的不安。“魔术师不该轻易说出那个字眼。”他低声说道,脸上挂上了复杂的表情,“那意味着……”
“……没错。”阿希拉转过身,步伐轻盈而坚定,“再见,卡尔格。”
她的声音像是石沉大海的回响,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卡尔格一时愣住了,仿佛还未从刚才的谈话中回过神来。只见她抬起手,抓起放在桌上的公事包,熟练地整理了一下,似乎早已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卡尔格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她的身上,他知道她的决定已经做出,不容反悔。
“你要离开这里?”
他的声音有些失落,却又带着深深的疑惑,“不过,这里是伦敦最安全的地方,你应该也清楚吧。”
阿希拉轻轻一笑,目光没有任何停留地扫向他。
“即使如此,我也要走。”
她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便迈出了步伐。
清脆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接待室中,每一步都显得格外坚定。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
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卡尔格依旧愣愣地看着那道关上的门。
接待室重新陷入了沉默,卡尔格的目光再次低垂,仿佛一切的秘密,都被埋藏在这份无法言说的寂静中。
.........
──夕阳西斜。随着二月临近,黄昏的时光似乎被无形的手推得更早了。
赤红的暮色像一幅染了墨的画布,渐渐将水泥大楼和洋房吞没。
街道上,行人们穿着厚重的大衣,匆匆行走,长长的影子在路面上交错斑驳,仿佛被岁月的尘埃轻轻抚过。
每一条影子都像是将过往的故事悄悄带走,又如洗净了岁月的尘垢,铺在石板路上。
两人从秘骸解剖局的大楼走出来,步伐轻快地朝南方走去。过了片刻,间桐池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怎么样?”
伊薇特微微侧头,低声回应:“总之,他们没有说谎呢~”
她眼中闪烁着一丝狡黠的光芒,随即确认了一下周围环境,快速地拉起眼罩,露出那双神秘的眼睛。
她的眼窝里嵌着一颗经过精细研磨的绿色孔雀石(machite),那颗宝石犹如一池幽深的湖水,闪烁着阴翳的光芒。
这颗魔眼能捕捉到周围人的情绪波动,揭示他们内心的微妙变化。
感情视之魔眼。
跟那头嵌合**战之后,她便在前往接待室的途中替换了眼睛的宝石。
这种魔眼能够捕捉人心情感的变动。
这也是她能随行的原因之一。
伊薇特眯起眼睛,轻声接道:
“只是,他们似乎对其他弟子失踪的原因有些预感。在你提到那个问题时,周围的灵气明显有些动荡,那种波动是难以掩饰的。”
间桐池听后缓缓点了点头,似乎在沉思:
“我想,事情正是如此。”
他看着前方的街道,步伐没有停顿。
“这样一来,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他们隐瞒了什么。事情究竟是如何的,为什么非得对我们隐瞒真相?”
他们为何要说谎?为何不得不说谎?
间桐池陷入沉默。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仿佛一切都停滞了,只有远处的风声轻轻掠过。
他的思绪在这片寂静中快速翻涌。片刻后,他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无论如何,现在掌握的材料还远不足以做出准确的判断。我们只能从他们的言谈和态度中窥探一些线索。”
他顿了顿,“但至少,我们能对哈特雷斯曾经的为人有个大致的印象。”
伊薇特的眉头微微挑起,她若有所思地问:“听起来……他似乎真的是个十分关心弟子的魔术师?”
“因为魔术师对待弟子很温柔。只是在大多数情况下,学生不包含在这个范围内。
魔术师这种生物,只针对可以继承自己魔术刻印或者术式的继承人们抱着有时超乎自身性命的执着。
在那种意义上,哈特雷斯这个魔术师看来相当例外。还是说,是现代魔术科这个地方促使他那么做的?”
间桐池缓缓说着,然后讽刺的笑了笑。
“──对了,哈特雷斯博士小时候曾被妖精绑架过吧?”间桐池忽然说道。
伊薇特听到后微微一愣,转过头看向他:“是吗?”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妖精。
这个词本身带有强烈的童话气息,但在魔术师的世界里,妖精却是一个既神秘又令人敬畏的存在。
大多数人类在与妖精接触后,往往无法重新融入常规的世界观。
那种被妖精绑架的经历,仿佛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迷雾,深藏着太多无法触及的领域。
甚至有些人,在经历过这种禁忌的接触后,生命的轨迹便永远偏离了正常的轨道。
间桐池缓缓说道:
“提到妖精,便让人想到许多古老的传说。大多数遭妖精诱拐的人类,最终都无法重返名为‘现代’的常识领域。这是一种魔术无法触及的遥远彼岸,或者说,是他们永远无法逃脱的深渊之子。”
他顿了顿,目光透过城市的街道,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然后继续说道:
“关于哈特雷斯博士的传言也很有趣,尤其是那个‘心脏丢失’的说法。”
他似乎有意放慢语气,“据说,现代魔术科的学部长从前被妖精掳走,而他失去的心脏再也没有找回。因此,他才得到了那个名号——‘哈特雷斯’。”
“……失去心脏?”伊薇特的语气带着几分疑惑,“这听起来像是某种象征,或者是禁忌的代价。”
间桐池微微点头,“以被妖精诱拐为代价,得到的无可替代的特权。”
和此人相似的还有那位统一语言师,被称为伪神之书的男人——玄雾皋月。
“得到妖精授予某种恩典的传说很多。”间桐池一边走在路上,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不过,随着时代的推进,妖精给予的‘恩典’也逐渐变得不再纯粹。像是半妖精的传说等等,近现代的传承,已经远远脱离了古老的神话。”
他抬起头,似乎在寻找着某种能映照内心的影像:
“姑且不提那些曾在英灵座上留名的古代英雄。
现如今,妖精和人类的领域已经彻底分离,大多数情况下,想要得到妖精的恩典,必然要付出等同于或甚至更高的代价。
近些年,西欧许多地方仍然流传着‘替换儿’的故事,这种传说看起来就像是灾厄的象征。”
替换儿。
据说与妖精的孩子掉包,由妖精养大的孩子们。
“...妖精吗?”间桐池呢喃着。
“怎么了?”
“没什么……”间桐池摇摇头。
“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罢了。”
说到此处,间桐池的声音散逸在风中。
雪花开始掺杂在风中飘落,逐渐覆盖了街道,给这座城市带来了一层微妙的宁静感。
云朵在夕阳的余辉下渐渐散开,像是漫无目的地游荡,冷风则像刀锋一样切割着暴露在外的肌肤。
随着黄昏的降临,街头的霓虹灯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装饰着各种各样的招牌,五光十色的灯光和纷乱的标语相互交织,仿佛这座城市永不眠,永远喧嚣。
“这里有好多剧院。”伊薇特低声说道,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街道两旁的建筑。
“你不是本地人吗?就连我都知道,这一带原本是伦敦表演艺术的中心。舞台剧和各种表演都很兴盛。不过,对方应该无意过来欣赏戏剧吧。”
间桐池不紧不慢地回应,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话音未落,他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向伊薇特,问道:
“这里就是约好碰面的地点吗?”
“对,对方说时间一到就会派人带路……”伊薇特略显紧张地点了点头。
“间桐…”她突然轻声呼唤,目光警觉地扫视周围。
路上的行人此刻显得出奇地稀少。
或者说,根本看不到人影。
尽管这是伦敦的繁华地带,黄昏时分的人流本应是络绎不绝的,但此刻却仿佛进入了一个空旷的世界。
街道显得异常寂静,连汽车的鸣笛声都显得遥远。
伊薇特的目光在街道两旁游移,终于在一座附近的咖啡厅户外座位区停下。她轻轻转动视线,间桐池随之看了过去。
在开放式座位区的一个角落里,坐着一名老人。
那是一位白发苍苍、戴着眼镜的男子,气质冷峻,浑身透露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他胸前挂着一颗硕大的宝石项链,宝石在寒冷的暮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仿佛暗藏着某种秘密。
那人的手指细长且干枯,戴满了戒指,戒指上镶嵌着五光十色的宝石,然而与这些奢华的装饰相比,他身上那种阴郁的氛围反而更加令人压抑。
那老人举起手臂,仿佛要拨开缓缓落下的雪花。
这个动作让人不禁想象他是一位从暗影世界走出来的存在,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为他所掌控,甚至连雪花都在他周围悄无声息地舞动。
“久闻大名,间桐阁下。”他沙哑的嗓音本身就宛如一种咒语。
让人不禁想像一条蛇缠绕上来,咻咻吐出长舌的画面。
间桐池并未表现出丝毫的紧张,反而像是对此早有预料一般,轻轻耸了耸肩,迈步走向那名老人。
他拉开椅子,坐到老人面前。
而伊薇特此时却有些战战兢兢。
只因眼前的老人乃是降灵科的君主。
扎根于钟塔的十二王者之一。
“卢弗雷乌斯.娜泽莱.尤利菲斯。“
伊薇特带着非比寻常的紧张感呢喃。
那大概是尤利菲斯阁下作为个人的名字。
据说降灵科的学部长代代都遴选自某个分家,他是在正式得到君主的地位之际才重新入籍为本家尤利菲斯家的养子。
每个名字里都暗藏了奇特的规则,很有钟塔的特色。
“看样子……你没有忘了约定。”卢弗雷乌斯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低沉的沙哑。
间桐池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周围,最终将视线落在老人身上,眼神平静,语气却透着些许讽刺:
“你说笑了,虽然我没想到会约在这样的地点碰面。”
老人不答,肩膀微微颤动,随即低声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笑声。
“这样方便……请来另一个人……”
卢弗雷乌斯转动眼眸。
转动着深邃的眼眸,视线似乎穿透了这片空寂的街道,直视向远方。
而就在这一刹那,街道上浮现出一个新的影子。
那道影像,最初让人难以捉摸,不知道是刚刚才出现,还是早已在某个隐秘的角落等待。
时间的感知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意义,街道的雪花飘舞,轻轻覆盖一切,迷失了清晰的界限。
而那种时间错位的感觉,也许正是魔术的另一面,隐匿在常规世界之外。
雪花飘落的间隙,划破了无尽的白色,显现出一位少女的身影。
她的头发如银丝般飘散,长发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一条银白色的溪流。
年纪看起来不大,却没有屈服于现场异样的沉重压力,毅然地抬起了脸庞。
琥珀色的眼眸就像在宣言她绝不会转头逃避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残酷场面。
“你好,间桐阁下。”
间桐池站起身来,微微弯下身子,低声轻呼她的名字:
“奥尔加玛丽小姐……”
他注视着那位少女,礼貌而正式地回应她的行屈膝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