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哈特雷斯与少年(4k)
经过一阵子,间桐池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沉吟。
这是他长时间阅读、反复琢磨的结果。随着笔尖在纸上疾速书写,他逐渐将脑中涌动的庞大知识整理成条理。
“这里列出的全是封印指定的术式……”他喃喃自语。
这类术式,间桐池并非凭空识别,而是得益于对苍崎橙子的了解。
苍崎橙子曾是个被封印指定的存在,那个身份本身便是无上的荣誉与灾难。
封印指定的魔术,许多并非可以透过常规学术学习获得的,它们承载着某种无法言喻的秘密。
为了珍藏这些强大魔术,魔术协会会发布特殊命令,确保它们被永久储存,不被外界随意窥探。
他指尖轻轻触碰档案,目光在上面滑动,停在了一个显眼的图徽上。
那是“秘仪裁示局”的标志,代表着该档案的来源。而这个机关,位于灵墓阿尔比恩内部——一个充满魔力与神秘的地方。
“看样子,那个设施也与灵墓阿尔比恩的深层联络着。”间桐池又喃喃道,语气沉稳,却隐藏着不小的深意。
接着,他的食指再次在档案上游移,停在了论文作者的名字上。
笔尖微微停顿,间桐池的眼神变得更为专注。
“术式的发明者是……eiya。”他低声说道。
伊薇特听闻此名,眼中闪过一丝疑问。
“是那个圣杯战争的参与者吗?”她问道。
间桐池听后,点点头,又摇摇头,语气复杂。
“姓氏倒是相同,但不能直接判断为同一个人。”
钢笔继续在纸上摩擦,沙沙的声响伴随他的思绪不断流转。
他的解构魔眼在眼眶中剧烈转动,仿佛试图将眼前的每一处细节、每一行字句都深刻解析。
“原来是这个啊......”间桐池闭上了双眼,神色有些莫名。
伊薇特察觉到了间桐池的古怪,不由得问道:“什么?”
间桐池没有回答。
只是环顾了一周,视线扫过整个工坊。
测定未来视如同游戏中的引导工具一样为他找到了想要获得的东西。
间桐池走到一个角落蹲了下去。
直接将手插进地板之中。
将一枚硬币掏了出来。
那是一枚古董硬币。
间桐池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玩意。
上一次还是在梵.斐姆的手中见过。
亚历山大硬币。
是在伊斯坎达尔统治的时代被铸造出来的东西。
.........
白昼的光线缓缓衰退,仿佛在抵抗着冬季逐渐逼近的寒冷。
伦敦近郊的天气也变得愈发古怪,时而阳光穿透云层,时而又被乌云吞没,仿佛大自然在反复无常地翻弄命运。
一天内,天色阴晴不定,时而细雨轻洒,时而又突然停歇,空气中充满了水汽。
雨滴落下的声音如细碎的低语,时而在屋顶和墙面上溅起水花,时而又消失在寂静中。
对于少年来说,这样的天气并不陌生,尽管他总觉得雨的样式与过去的记忆有些不同。
曾经在那座深陷地下的采掘都市里,虽然也有类似的现象,但地下的水滴与地面上纷飞的雨丝不同,似乎永远无法称之为“雨”。
但今天,这场忽然而至的雨,却激起了他内心深处某些模糊的记忆。
雨丝如细针般打在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
这种感觉,让少年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曾经在破旧电视上看到的老电影——黑白画面中,那些浓厚的雨幕、湿漉漉的街道,以及那伴随雨声的悠扬旋律。
曾经无意间哼出一首歌时,老师告诉他那首歌叫做《雨中欢唱》。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歌曲的名字,也终于触及到那些曾经觉得无法触及的事物。
那种发现的喜悦至今未曾淡去。
他的思绪随之飘远,回到眼前的街道上,脚步不自觉地加快,穿过几乎无人问津的校舍旁。
那里的影子拉得很长,似乎无精打采,仿佛和周围的沉默、阴郁的气氛融为一体。
他看到了那个人,站在雨中,像是与雨对话一般。
那人有一头艳丽的赤红长发,微微低垂的睫毛遮住了眼神,使得他的目光难以捉摸。
尽管从课间的时间来看,少年并没有让他等太久——或许只是几分钟,但那人却仿佛已经伫立了数个小时。
那张侧脸,轮廓分明,冷峻而沉默,仿佛与周围的一切隔离开来,安静地与雨融为一体。
那人身高颇为出众,站在那里,和这场细雨似乎格外契合——一种独特的契合,仿佛他注定要在这雨声中消失。
尽管他的身影与雨相称,但不知为何,少年看到的却是一种寂寞感,仿佛那个身影正要悄无声息地融入这座阴沉的城市,消失在雨的怀抱里。
“哈特雷斯博士。”少年在心中默念了这个名字。
现代魔术科“诺里奇”的现任学部长。
“老师。”
少年轻轻唤道,却没有得到回应。哈特雷斯依旧低着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未曾察觉。
少年没有再重复呼喊,只是默默地将伞靠了过去,轻轻为他遮挡住了那细密的雨滴。
哈特雷斯眨了两下眼睛,终于意识到少年在他身旁,低声道歉:“啊,抱歉。我刚刚想到了一个新的术式,不禁沉浸在计算当中。”
少年默默思索。哈特雷斯所说的“计算”不仅仅是依赖于大脑的思维,背后可能还包含着魔术回路的运转。
那些足够强大的魔术师,思维与魔术回路相互交织,在解决问题时几乎不再只是动用大脑,而是会让魔术回路在无形中参与进来,形成对魔法的直观思维和瞬间解决方案——
这听起来或许很简单,但少年知道,自己远未能达到那种境界。
“您有什么发现吗?”少年忍不住问道。
“有啊。”哈特雷斯露出一抹沉稳的笑容,回望着他,“就像我第一次找到你的时候一样。”
那是一种深远的笑容,仿佛触及到了某种记忆的边缘。
少年的面容已经不再是青涩的模样,二十岁即将到来,他的侧脸愈加精悍,那份少年时期的纯真却依旧浓烈,未曾消散。
岁月和成长的力量,毫无疑问地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体格变得更加结实,肌肤也有了更加健康的光泽,透露出他潜在的强健。
哈特雷斯随手看了看怀表,忽然转向少年,眼中带着一丝询问:
“话说回来,今天似乎有些不寻常。你比平常晚到了一些,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没有。”少年低声回应,眼神微闪,“只是刚刚收到了阿希拉的信。她写信告诉我,剩下的个人物品她不再需要处理,随便丢掉也无妨。”
哈特雷斯轻轻点头,目光变得深邃。“是吗?”
“嗯,”少年稍作停顿。
“所以我去收拾她的东西,整理了半天。突然想到,我们大家都已经各自散开了,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时光似乎越来越远……不禁发呆了一会。”
“因为你们共度了那么多年的时光吧。”
哈特雷斯的话语柔和,却也带着深沉的感悟,他的视线落在少年的身上,目光复杂而平静。
那时,少年曾与哈特雷斯的弟子们一同深入灵墓阿尔比恩,经历过生死与极限的考验。
然而,如今他们早已四散,失去了曾经那种生死与共、同仇敌忾的时光。
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如今早已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有的成为了有名的魔术师继承人,有的进入了秘骸解剖局,做出了令人震惊的成果。
每个人的道路都走得那么远,少年心头却无法摆脱那股空洞感,仿佛曾经的归属感与连结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缺口,无法愈合。
“……所谓魔术师,最终是会背叛的。”
哈特雷斯的声音低沉,像是下定决心说出一个难以言喻的真理。
少年抬头看着他,目光微微闪烁。
哈特雷斯的赤红长发在湿润的风中轻轻摇曳,那一头火焰般的发丝与眼中的冷静形成鲜明的对比。
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襟,但他的气质却未曾受此影响。
哈特雷斯微微垂下目光,继续道:
“魔术师本质上是一种自我的存在。虽然我们之间有着弟子与老师的羁绊,但这种关系从来不是绝对的。
我们对彼此的珍惜,只是因为还能够从对方身上获取某种价值——
——我传授给你知识与魔术,而你珍惜我,是因为你是通向更多知识与力量的桥梁。一旦失去了这种价值……无论何时,都不难被抛弃。”
那句话似乎并不是给少年听的,而是给他自己。
它如同雨水一样洒落在湿润的地面上,带着一丝寒意,却又无法逃避的真相。
“魔术师……这种生物,就是抱持着这种心态存在的。”
哈特雷斯不停地诉说着,停顿了一到两秒,转过头来看向一侧的少年:
“不过,他们在正式成为我的弟子之前,确实先向我提出了未来的规划,向我讨论过各自的出路。我不得不说,他们的做法充满了诚意,这一点在魔术界是难能可贵的。”
少年听后微微撅起嘴,有些不满的神色浮上脸庞:“话是这么说没错……”
他心中一时有些乱,回忆起从前与那些伙伴们一起讨论未来时的情形。
那时,他们总是满怀憧憬,谈论着自己如何在地面上实现梦想,如何在人生的道路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现在,他们都如哈特雷斯所说,走向了各自的道路,得到了自己渴望的未来。
少年本应为他们高兴的,心中自然也没有太多的不满——应该没有吧?
哈特雷斯看出少年的心思,微微一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
“首先,你们活下来了。从那座大迷宫里生还出来,那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值得称颂的奇迹。”
那座迷宫,那个险象环生、充满危险与谜题的地方,曾经是他们所有人拼命想要逃脱的禁地。
如今,能从那种地方存活下来,站在这片不同的世界里,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成就。
“正因为如此,你或许认为你们可以像在迷宫时那样,继续肩并肩地互助合作,但这里不同。地形变了,环境变了,战斗的方式也会随之改变。”
哈特雷斯的声音渐渐沉了下来。
“但是,尽管如此,你们依然处在同一片天空下。只要有心,任何时候你们都能重逢。”
少年低头,目光落在自己脚下的积水中,雨水打在水面上,泛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他没有马上回应,只是仰起头,目光穿过细雨,望向那片灰色的天空。
那是一个属于外界的世界,是那座迷宫中完全不存在的景象。
即使天空正被阴云遮蔽,雨水无休无止地落下,那种无边无际的广阔依然给人以一种震撼。
少年曾经从未想过,站在地面上,仰望如此辽阔的天际,竟然会是一种如此深切的体验。
对他而言,这种景象曾经是他永远无法触及的梦想,而现在,当他终于站在这片天空下,感受着那种压倒一切的辽阔时,他不禁感到心头的震撼。
虽然这已经成了习惯,他不再频繁仰望那片天,也不再感到每一次抬头时的震撼和悸动,但在这一刻,内心的某种空缺再次被激起。
哈特雷斯似乎察觉到了少年的沉默,他轻轻一笑,接着说道:
“即使如此,时钟塔依旧是一个狭小的世界。尽管你们走上了不同的路,最终,也总会再度相遇的。”
少年低下头,眼中却透露出一丝不安。
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哈特雷斯话中的含义,但却又感到有些沉重:
“……是这样吗?”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地上的“世界”实在太过广阔,广阔到他甚至无法用熟悉的方式去理解。
当然,他在理智上理解,与魔术相关的事物在这片地上只占了极少的一部分。
这个世界受到科学“现实”的管理,信奉魔术的异端者只能依靠彼此地活下去。
尽管如此,就连已彻底习以为常的现在,这片天空还是十分广阔。
站在曾经深切渴望的天空下,还忍不住觉得孤单,是一种任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