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血亲

“基兹的固有结界……进入了下一阶段。”

有人呻吟着。

固有结界?幼星体,在逆用埃尔戈的神体后,已然进化。

连那如神造物般的第七魔城,都被那片黑暗所束缚,庞大的魔偶一瞬间变得迟缓,仿佛沉入凝滞的深渊。

间桐池所释放的魔术此刻也开始放慢。

就像是突然被拖入慢镜头一样。

“……原来如此,是这种固有结界吗?”

“停止……不,是停滞?”

梵.斐姆叹息着。

他已经明白了——

行星不同,法则自然不同。

“在我的新行星上,不允许那种东西。”

基兹低声说道,脸上的笑意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凝重的紧张感。

“生产跟不上浪费更是大忌。”

“唉。”

他长叹一声,似乎对此并不满意。

“如果在船宴上获胜,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这项术式,是极度纤细的作业。

他,也许真的希望能依靠赌局取胜,那样的话,一切都会顺利得多。

然而——

——失败的赌徒,唯有孤注一掷。

基兹的手牌,乃是两千数百年的积累。

他手握足以匹敌梵.斐姆的第七魔城、逼退间桐池的资源。

他具备的潜力——

足以强行贯彻“创造新行星”这种胡闹的发言。

更进一步——

在间桐池抵抗着固有结界的侵蚀,粉碎着堪比境界记录带的光之剑士们的攻击时,他目光所及的方向,发生了另一个异变。

死线欢喜船的周围——那尚未被固有结界?幼星体吞噬的海面,骤然射出神秘物体。

金属的色泽映入眼帘,光滑的表面映照着扭曲的海洋倒影。

筒状的飞行体,一个接一个地从海面升空,数量至少有数十。

——是无人机。

沉默无声地,它们在海风中振翅,以冷漠的轨迹掠过风暴中的战场。

可它们并非单纯的机械。

下一瞬,枪击声骤然爆发,划破了由黑暗填充的空间。

子弹并未射向间桐池,而是精准地朝着基兹的分身释放杀意。

啪——!啪——!啪——!

弹雨密集而精准,却并未直接击中目标,而是落在了光之剑士们的脚边。

分身们的动作为之一滞。

原本应是纯粹魔力凝聚的战士,竟在这一刻犹豫了。

这本不该发生。

单纯的物理攻击,不可能动摇概念化的魔术体。

除非——

——这些子弹本身,带有某种足以撼动神秘的“杀伤力”。

而它们的发射者,就站在无人机的后方。

即便火光映照在他的装甲表面,那道身影依旧仿佛浸透着难以捉摸的阴影。

是那名曾试图狙杀间桐池的离群炼金术士。

戴着头盔,四肢的一部分仍旧替换成链锯。

——依旧沉默,依旧冷漠。

机械的利齿在夜空盘旋,金属的杀意直指基兹的化身。

“嗯嗯~嗯?”

基兹喉间发出一声古怪的鼻音,似是疑惑,又像是在掩饰惊讶。

比起自己的分身遭到阻拦,他更在意另一件事。

“那是怎么回事?”

基兹低语道,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在自言自语。

他不是在询问对方的身份,而是在质疑自己认知的漏洞。

“遭到狙击时,我心想也有这种可能。因为有充分的距离。”

他的思绪回溯到先前自己被狙击的瞬间。

被起源弹贯穿的那一刻,他的肉体已然死亡,只因固有结界尚未完全展开,术式未彻底接管一切,他的遗体才得以短暂地显现。

但试着想想——彷徨海的魔术师,真的会这么轻易露出破绽吗?

基兹露出一丝微笑,轻轻晃了晃头,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大意。

然而,当他抬起头,再次凝视那名炼金术士时,笑容却渐渐敛去。

“和当时不同……”

基兹缓缓开口,嗓音低沉,眼神微微眯起。

“现在,我的认知范围已经随着固有结界成长,扩张至整个死线欢喜船。”

“在这种状态下——”

“我怎么可能看漏你?”

那种违和感,像是一根锐利的针,不断地在他心头摩擦。

“……你,该不会是……”

离群炼金术士猛然按住自己的头盔,手指无意识地在金属表面滑动,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口中喃喃低语,像是在呢喃着某个遥远的梦境。

“……杀了基兹、间桐池……主人卫宫切嗣的人……”

他混乱的呢喃如同回音在战场上回荡,然而,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声音便斩断了这片混沌。

“杀害卫宫切嗣的凶手,是彷徨海的魔术师基兹!杀了基兹!”

依西里德的声音,如同在沉重的钢板上敲下一记警钟。

——暗示魔术!

这原本只是魔术中的基础技艺,连普通的催眠术都算不上,仅是借由言语与魔力的微妙引导,植入特定的认知。

然而,暗示的施加,远比表面上覆杂。

对于魔术师而言,他们的自我认知与精神防御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尤其是钟塔的魔术师,更是对精神干涉术式有着天然的抗性。

但——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并非以精神抗性着称的流派。

纵然如此,想要让一个强大的魔术使者直接受到暗示影响,必须满足某些极端的条件——

要么,施术者的魔力远远凌驾于对方之上,以绝对的力量碾压其思维;

要么,长时间对目标施加潜移默化的心理引导,使之逐渐接受暗示,直到认知被完全篡改;

又或者——

——目标本身的意识,已经处于极度混乱、极度不稳定的状态!

就在依西里德的话语落下的瞬间,一名光之剑士闪电般突破了无人机的封锁,向他发起突袭。

流光划破黑暗,耀眼的光刃朝依西里德直刺而去——

“——!”

旋转锯的咆哮回应了剑士的杀意。

轰——!

在未来预测的支援下,阿特拉斯院的战斗计算得出唯一最优解——

漆黑的锯刃精准劈入光之剑士的颈部,切割、撕裂、崩毁——

可与此同时,光之剑也斩入了炼金术士的头盔!

剑刃上的破坏魔力沿着裂缝侵入其中。

咔嚓——

如蜘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沿着金属表面的刻痕迅速扩散至半个头盔。

然后,在一声宛如玻璃碎裂的脆响中——

破碎的头盔应声坠地,碎片落到朱斯特的脚边。

灰色的发丝,从破碎的金属裂口间倾泻而出。

——那是如狼般苍灰色的头发。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

但仅仅只是看了一眼,那道轮廓,那双眼睛,那仿佛潜藏着不可测命运的气息,便让所有人的思维停滞了刹那。

朱斯特的右半张脸,暴露在战场的风雨之中。

“啊……”

基兹的眼眸微微睁大,旋即,那张原本带着疑惑的脸庞浮现出深深的喜悦。

——终于明白了。

为何那名炼金术士能如此完美地避开他的认知,甚至能在固有结界的构筑过程中毫无破绽地潜伏其中。

为何自己明明以全知视角掌控着死线欢喜船,却始终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这一切的答案,就在他那张脸上。

——他的血统。

“……啊,我想也是。”

基兹缓缓吐出一口气,嘴角的笑意加深。

“这样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我当然不会察觉。”

“因为,我的警戒术式设定成——只对‘非血亲’起反应。”

他并不是‘外来者’。

——他是我的血脉,是我的后裔。

基兹微微低头,看向朱斯特暴露在空气中的脸庞,带着兴奋的笑容低声说道:

“——你是依西里德的儿子。”

“——我的子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