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反水
在依西里德听到基兹的话后，整张脸霎时绷紧，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然后，他猛地别开目光，不去看那个已经露出半张脸的流浪炼金术师。
“返祖现象。”
短短四个字，如同吐出什么污秽之物般，被他冷冷抛下。
“我儿子——朱斯特的魔术回路不适合现代魔术。”
他的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
“太古老了。”
那种回路，像是从遗忘的时代中逆流而来的异端。
——就像梵.斐姆在化为死徒后，魔术回路彻底脱离了人类魔术基盘，变成无法运转的废物。
朱斯特的回路并非缺陷，而是过于原始，甚至无法相容当代魔术体系。
“所以，我没有公开儿子的事。”
依西里德缓缓吐出这句沉重的话，仿佛要将那些年来的隐忍与痛苦一并咽下。
“暗中将他培养成炼金术师。”
他的眼神冰冷，像是自嘲，又像是在向某种不可见的存在宣战。
“若是承袭阿特拉斯院流派的炼金术，与魔术回路的多寡无关。”
“只要能够进行计算，只要能够推导未来，炼金术依然成立。”
这是阿特拉斯院的铁则。
哪怕一个人完全没有魔术回路，只要能运用炼金术的演算术式，依旧能成为一流的术士。
依西里德低低冷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讽自己的过去。
“幸好摩纳哥分部是接纳其他魔术协会的地方，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让朱斯特成为炼金术师，这条路虽曲折，却是唯一的出路。
原来如此。
基兹的目光扫过朱斯特，心中的谜团瞬间解开了一部分。
——依西里德会如此憎恨自己，甚至不惜付诸杀意。
——并不仅仅因为自己的“无视”，更因为……
他的儿子，朱斯特。
对于历史悠久的魔术师家族来说，“子孙没有正常的魔术回路”，意味着血统的终结，意味着过去所有的积累将无从继承。
而现在，那导致血脉变异的始作俑者，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站在他面前。
无视他至今为止所有的挣扎与努力，甚至连那份“错误”都仿佛不以为然——
这是何等的讽刺。
依西里德紧握的拳头松开了，指节泛白，随即，他突然扬起头，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
“不过，唯有现在我要感谢你！”
他的声音带着某种癫狂的快意，如同在荒诞的命运中抓住了唯一的武器。
“真亏你在这个时机到来！”
猛然间，他抬起手，直指飘浮在半空中的基兹。
目光炽热，如同燃烧着某种疯狂的执念。
——既然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在眼前，那就让他付出代价！
“来！杀了基兹！如果是你——”
依西里德的声音猛然中断，话语被突如其来的剧痛撕裂。
他的肩膀绽放出一朵红花。
砰！
鲜血飞溅，子弹精准地穿透了他的肩胛骨。
“啊啊啊啊啊啊！”
魔术师踉跄着后退，剧痛令他失去平衡，狼狈地摔倒在地。他的手紧紧按住伤口，鲜血渗出指缝，在甲板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是谁？
他颤抖地抬头，却对上了那双低垂的眼睛。
——朱斯特。
“爸爸……错了……”
少年的声音很轻，带着微微的颤抖，却像冰冷的刀锋一样划破了空气。
他的肩膀微微发抖，握着武器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无人机的枪口仍然冒着白烟，证明刚才的攻击并非意外。
暗示解开了吗？
不——被解开的，并非单纯的魔术暗示，而是他内心深处的某种枷锁。
就算是再精妙的暗示，也无法在极限状态下维持太久。而若是在暗示即将崩溃的瞬间，强行加深，那只会加速其破灭。
——依西里德当然明白这一点。
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的计划失败了。
朱斯特依旧低着头，微微颤抖的嘴唇呢喃出令人不寒而栗的低语。
“只要看到这个固有结界……就知道……这个方法……是最终的结论……”
朱斯特的声音空洞，却充满了某种异样的坚定。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那片被固有结界?幼星体吞噬的世界，扭曲的光之剑士，正在被塑造的全新星球。
“如果世界上的生命更少一点，就不会发生竞争……不会发生争执……”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诉说某种不可动摇的真理。
偏执。
彻头彻尾的偏执。
甚至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基兹……是对的……”
朱斯特抬起头，双眼倒映着那个漂浮在空中的男人，他的声音不带任何犹豫，甚至充满了某种虔诚的信仰。
“从宏观的正义来看，这个星球的生命体才是错的。”
“蔓延得太过头了，繁荣得太过头了。”
“打从一开始，生命的存在方式就无可救药地搞错了。”
“既然如此，就算要付出些许的牺牲，托付给下一代更少犯错的孩子们，才更符合正义吧。”
“就算要消灭摩纳哥一带，就算要消耗掉弑神者……”
“只要能创造新的星球，就完全不成问题。”
“卫宫切嗣也是，如果有这种方法，他应该也会这么做……”
——间桐池早就察觉到，这家伙与卫宫切嗣有着某种联络。
但他没想到的是，哪怕暗示解除，这一点仍未改变。
朱斯特的信念并不是被暗示植入的，而是从一开始就深埋于他的内心，只是这次，他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道路。
“嗯、呵、呵。”
一道轻笑声从上方传来。
基兹俯瞰着甲板上的两人，嘴角的弧度愉悦得不像话。
他缓缓张开双臂，迎接这份新的“理解”。
“终于得到同伴了。”
“真是可靠。”
他看向朱斯特，笑得像个孩子，眼神却闪烁着狂热的光。
“毕竟，对方曾经杀过我一次。”
他笑得真的很开心。
那是毫无掩饰的愉悦，仿佛这个世界终于展现了它应有的模样。
“那么，先排除障碍吧。”
基兹轻描淡写地说道，语气平和得就像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