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 狩魔(4k)
“……刚才那个,”士郎缓缓收回虚握的手,仿佛刚才那操控魔力利刃、拦截必杀一击的并非他所为。
他平静地注视着清玄,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只有纯粹的观察与确认,“……是修验道的飞钵法?”
清玄看着被拦截后滴溜溜滚落在地的铜钵,脸上非但没有懊恼,反而再次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仿佛刚才那致命的偷袭只是一场游戏:
“哈哈,如你所料!”他拍了拍手,语气带着几分炫耀,“听说开山祖师——那位叫泰澄的大叔,最擅长的就是这招。他在日本的名声,可是仅次于役小角祖师爷呢!”
清玄眼中闪过一丝对力量的追忆与狂热,“传说他在化缘的时候,只要表演这么一手,就能引起满堂喝彩,收到盆满钵满的布施!”
“嗯……”士郎微微颔首,那声赞叹听不出多少热情,更像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短暂的停顿后,他话锋陡转,如同利剑归鞘,瞬间收敛了所有锋芒,只剩下纯粹的、不容置疑的事务性口吻:
“那么,清玄先生……”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对方脸上,“……接下来,就让我们谈谈后续的工作吧。”
“这么快就要进入到工作状态吗?”清玄夸张地拉长了语调,如同被克扣了糖果的孩子般抱怨起来。
他甚至还配合地摊开双手,做出一个无奈又委屈的姿势,那身怪异的法衣随着动作晃荡。
“休假的时间完全不够啊!俺还想好好领略一下这异国他乡的……风土人情呢!”
最后几个字,他的目光又如同沾了蜜的苍蝇,粘腻地飘向士郎身后只露出半张脸的修女少女,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士郎对他的抱怨置若罔闻。他的表情如同覆盖着寒霜的磐石,没有丝毫动摇。
声音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事务性冰冷,直接切入核心:“先确认一下任务目标吧。”
这并非询问,而是命令式的陈述句。
“错了!错了!大错特错!”清玄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戏台上突然敲响的锣钹,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刺耳的戏剧感,硬生生打断了士郎的话头。
他猛地挥舞着手臂,头顶的头襟都跟着晃了晃,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抱怨切换成一种发现巨大谬误般的、近乎狂热的兴奋。
他身体前倾,仅剩的左眼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士郎,仿佛对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低阶错误。
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强烈的、近乎病态的“哗众取宠”气息。
那是一种小丑般渴望聚光灯、渴望成为全场焦点的本能,一种不惜用任何突兀、夸张甚至冒犯的行为来吸附他人目光的深层需求。
而此刻,他的目的达到了。
那声突兀的打断和夸张的否定,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清玄成功地,将两人的视线牢牢吸附在了自己身上。
废墟街道上,方才那紧张的对峙氛围,被他这出格的表演强行扭曲成了一种荒诞的焦点。
“有什么问题吗?”士郎的声音响起,低沉而平稳,如同投入深井的石子,听不出丝毫涟漪。
但那微微眯起的双眼,和周身悄然绷紧的、如同猎豹般蓄势待发的气场,却清晰地传递出被打断的不悦与冰冷的审视。
清玄沐浴在这份冰冷的注视下,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像是被注入了兴奋剂。
他猛地挺直腰板,仅剩的左眼迸发出一种近乎神圣的、燃烧着荒谬使命感的光芒!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那件纯白的法衣,仿佛在掸去什么看不见的尘埃,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重大真理般的激昂:
“自然是我们组合的名字啊!”他张开双臂,如同要拥抱一个无形的、伟大的构想,“这种至关重要、奠定基调、凝聚灵魂的头等大事,难道不是应该在一切开始之前,就第一时间、郑重其事地解决掉吗?!”
沉默。
这突如其来的、关于“组合名字”的宣言,其荒谬程度远超之前的飞钵偷袭,如同在肃杀的战场中央突然支起一个马戏团帐篷。
死寂笼罩了废墟街道。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风声,如同幽灵的叹息。
士郎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那双锐利的眼眸,罕见地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仿佛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遭遇了无法解析的乱码。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侧过头。
目光,与身后那位紧紧贴着他、如同受惊幼兽般的修女服少女,短暂地交汇。
少女那双如同精致玻璃珠般剔透、却缺乏生气的眼睛,此刻也罕见地褪去了部分茫然,微微睁大了一些。
那里面清晰地映照出……一丝困惑?一丝茫然?甚至……一丝对眼前这个怪人逻辑彻底脱轨的、无言以对?
两人目光交汇的刹那,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种无声的、沉重的、混合着深深无奈与难以置信的烦恼,如同实质的烟雾,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他们确实在烦恼。
烦恼的,或许正是清玄丢掷的这个如同儿戏般、却又被他赋予了神圣意义的问题——“组合名字”。
但更深层地,这份几乎要化作实质叹息的烦恼,其根源恐怕并非问题本身。
而是……
那个正站在他们面前,顶着多角头巾、挂着大法螺贝、穿着不伦不类法衣、仅剩的独眼里燃烧着狂热光芒、将一场生死攸关的任务前奏硬生生扭转到“起名大会”方向上去的……
提出这个问题的人。
士郎清晰地意识到——若此刻不满足这荒诞的“命名仪式”,这名为清玄的男人,绝对会如同一个得不到玩具便满地打滚的顽童,将这场至关重要的行动前奏,彻底拖入无休止的、毫无意义的胡闹泥潭!
时间在无声的僵持中滴答流逝,废墟间的风似乎都带上了一丝焦躁。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即将绷断的刹那——
“……就叫做……狩魔队吧。”
一个声音,轻轻响起。
声音很轻,带着少女特有的清泠质感,如同碎冰落入深潭。
它来自士郎身后,来自那片几乎要被他宽阔背影完全遮蔽的、小小的阴影里。
那位一直如同精致人偶般沉默、紧攥着士郎衣角、将小半张脸都藏起来的修女服少女,此刻竟微微抬起了头。白色的发丝从兜帽边缘滑落,在昏暗光线下流淌着微弱的冷光。
她那双缺乏生气的、如同玻璃珠般的眼眸,此刻并未看向任何人,只是低垂着,凝视着脚下碎裂的砖石,仿佛刚才那句话,并非出自她的口中,而是从虚空里飘落。
“狩魔吗?”清玄的独眼瞬间亮起,如同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
他猛地转向声音来源,脸上那狂热的表情掺杂进一丝挑剔的审视。
“虽然……挺符合这次行动的方针……”他摩挲着下巴,仿佛在认真考量,“……但听起来实在是有点……嗯……太直白、太缺乏美感、太难听……”
“我认为‘狩魔队’挺不错的。”
清玄的抱怨尾音尚未完全消散,另一个声音便如同冰冷的铁锤,毫无预兆地、干脆利落地砸落下来!
是言峰士郎。
他根本没有给清玄继续发挥“艺术鉴赏力”的机会。他的目光甚至没有离开清玄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只有一种“到此为止”的绝对决断。
他微微颔首,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
“二比一。”他清晰地吐出这三个字,如同法官落下的法槌。
“就选用这个名字。”
拍板定案!
没有辩论,没有妥协,更没有对清玄那点可怜“艺术追求”的丝毫尊重。
士郎用最简单、最粗暴、也最有效的方式,将“队伍名称”这个被强行抬上议程的荒诞议题,以不容置疑的独裁姿态,直接拍板定案!
他浪费在清玄这种无意义表演上的耐心,早已耗尽。
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不容挥霍在“起名大会”这种闹剧上!
清玄脸上那混杂着挑剔与表演欲的表情瞬间僵住,如同小丑的面具突然开裂。
“好吧好吧,少数服从多数。”
清玄拖长了调子,发出一声刻意夸张的、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的叹息,肩膀也跟着垮了下来,那身怪异的法衣显得更加松垮。
他撇着嘴,独眼里的不甘心几乎要溢位来,却又带着一种“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认命感。
但这份认命只维持了不到一秒。他眼珠一转,脸上那点不情不愿瞬间被一种新的、混杂着探究与怀疑的神情取代。
他搓了搓手,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口吻:
“话说……”他目光在士郎和少女之间逡巡,“……你们确定这次的目标,真就窝在欧洲这块地方?而且……”
他抬手指了指周围被硝烟和废墟笼罩的伦敦,“……就在这个鬼地方?”
他的质疑并非空穴来风,带着情报支撑的底气。
“当然确定。”士郎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他的目光如同磐石,穿透清玄的怀疑,落向城市深处某个不可见的座标。
“可是……”清玄的独眼眯了起来,里面闪烁着狡黠的光,“……据我所知的情报,那家伙……”
他故意用了模糊的指代,仿佛在忌惮着什么,“……不是几周前才在日本那边狠狠露了个脸吗?”
他咂了咂嘴,似乎在回味那份情报的冲击力,“那次的动静,闹得可真是……惊天动地啊。隔着海都能闻到那股子硫磺味儿。”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了士郎,试图从对方脸上捕捉到一丝动摇或迟疑。
然而,回答他的并非士郎。
“这个吗……”
一个清泠的、带着一丝非人质感的声音轻轻响起,如同冰珠落入银盘。
是那位紧贴着士郎的修女服少女。她依旧将小半张脸藏在兜帽的阴影里,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淡色的嘴唇。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蕴含着一种超越凡俗的、源自古老传承的绝对自信。
“……我们圣堂教会,自然有确定祂……所处之地的方法。”“祂”这个尊称,被她念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面对禁忌存在的、既敬畏又疏离的复杂意味。
“也是哦……”清玄闻言,脸上那点质疑瞬间化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大悟”般的、带着点玩味和戏谑的表情。
他摸了摸下巴,独眼瞟向少女,用一种近乎耳语、却又恰好能让对方听到的音量,小声地、带着点促狭地吐槽道:
“……祂毕竟……本来就是你们教会神话里供着的大人物嘛……”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带着讽刺的弧度,“……大名鼎鼎的……愤怒萨麦尔嘛。”
萨麦尔。
这个名字如同一个冰冷的楔子,瞬间钉入了死寂的空气!
蛇的化身。诱惑的毒牙,滑腻的鳞片,冰冷的竖瞳……一切关于背叛与堕落的原始意象,皆凝聚于此名。
天使与恶魔的双重身份。曾立于光辉之座,却因狂怒与傲慢坠入深渊,其存在本身便是神性与魔性撕裂的悖论。
七原罪之一的愤怒。非人之怒的具象,焚烧理智的业火,纯粹的毁灭冲动本身。
代表着诱惑、毁灭和死亡。是引诱夏娃触碰禁果的毒蛇,是挥舞镰刀收割生命的死神,是播撒混乱与终焉的种子。
清玄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那跳跃而危险的思绪里,对周遭骤然降至冰点的、因“萨麦尔”之名而凝固的肃杀氛围浑然未觉。他甚至还像模像样地摩挲着下巴,仅剩的独眼滴溜溜转着,仿佛在认真计算着某个极其荒谬的数学题。
“话说回来……”他拖长了调子,“……这可是‘神’啊!货真价实,从神话里爬出来的那种!”
他摊开双手,法衣的袖子随之晃动,姿态夸张得如同在表演独角戏。
“就凭我们三个……”他指了指自己,又点了点士郎和他身后沉默的少女。
“……小胳膊小腿的,真的能把祂给……‘咔嚓’掉吗?”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脸上却挂着与其动作毫不相称的、近乎轻佻的笑容。
“战力方面……”卫宫士郎的声音响起,“……就不劳你费心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
没有拔刀的预兆,没有力量的蓄积。
只见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
唰!
一道冰冷、凝练、仿佛能切割光线的锐利寒芒,毫无征兆地自他深色的袖口之中滑出!
那并非现代工业锻造的制式刀剑,其形态古朴而狰狞,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与杀伐之气。
正是那柄曾属于夜劫一族家主的传世凶刃——“村正”!
这柄拥有超过五百年历史的古刀,单凭其本身所承载的厚重神秘……这柄妖刀便拥有着足以撕裂寻常魔术结界、斩断概念束缚的恐怖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