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炼丹4k

间桐池垂眸注视着脚下的异变。

从地底深处，某种未知的力量正不断涌动，如爬行的万千触手，从裂缝与泥土间疯狂蔓延而上，试图攀附上他的身躯。

脚下的震动也愈发剧烈，已经远超轻度地震，甚至连空气中都开始回荡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灵体敏感者此刻恐怕早已无法立足，只能狼狈地倒下。

“是胎动。”

夜劫雪信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任何起伏，仿佛只是陈述着一个事实。

他站在浊流边缘，脚下云海翻涌，声音却透着某种诡异的清晰：“看来，要开始了。”

间桐池目光扫过四周。

他早已察觉，这场剧变的核心，正是他们脚下的山峰——这座山，并不仅仅是一片静默的地形，而是某种比“生物”更复杂的存在。

“神体聚齐了。”雪信继续说道，双手缓缓垂下，似乎在感受脚下传来的震颤，“神体被赋活到这样的程度，恐怕还是自神话时代以来的第一次吧。这座山，与神体深度连线，正对其做出回应。”

“这座山……”间桐池眼中闪过一丝锐意，他当然明白雪信的意思。

这座山，是神。

一种透过无数年代的信仰、仪式、生活所构筑的“神性存在”，即便范围有限，却是极为强大的魔术基盘。

夜劫雪信的手抚上自己的腹部，动作缓慢而沉重。

他的声音，听来带着几分解脱，又夹杂着难以言说的倔强：“就是为了这一天，做了这么多准备。”

话音刚落，他便将村正的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腹部。

然后毫无犹豫地，用白刃划开了自己的侧腹。

滴滴答答的脓液，毫不留情地玷污了他的手指。

鲜血绽开，如花般在空中绽放，染红了脚下的浊流。

雪信握紧那沾满污秽液体的手，低头抓起了脚下一条正在蜷动的蛇。

“给你了，随你喜欢的去做吧。”

他的声音低哑，透着一股疲惫和痛苦。

那蛇并未挣扎，仿佛听懂了他的命令，被随意地放在侧腹上的伤口旁。只见它微微抬起头，瞪着冰冷的蛇眼，然后猛然探头，一头钻入雪信划开的侧腹中。

蛇的身体挤入那狭窄的伤口，从脓液中探出尾部，蜿蜒着爬入骨骼与内脏之间的空隙。

肌肉与骨头因它的入侵而颤抖，雪信的鬼面微微抬起，能听到从面具下传来的隐忍呻吟。那痛苦并未被抹去，而是被他硬生生压入喉咙深处。

蛇的行动并未停歇，直到它最终重新从同一个伤口中钻了出来。

这一次，它的嘴中叼着一块散发着血腥气的肉块，形状如同某种重要的器官。

间桐池走上前，没有多言，从蛇的口中接过那块肉。他的身体随即微微震动，胸膛处的肌肤突然裂开，从中长出如白色螺纹般的根须。

那些根须迅速将肉块裹住，瞬间吞噬殆尽。

而这动作的完成，仿佛成为某种契机。

已经有七成以上被黑色浸染的羽翼，如同在痉挛一样颤抖着，播撒下越来越多的羽毛，其身姿不断改变着。

“抱歉啦，亚纪良。”

雪信说道。

“我啊，一直想这么做。”

这听起来并不像忏悔。

“我并不想被治愈。要死掉其实也无所谓。”

在漫长的时间里积满了水的容器，如今就像要溢位来了一样。

.........

天空上的羽翼已不再是羽翼了。

变成了一条缠住神篱，将头伸向夜空中的大蛇。

在黑夜之中仍显漆黑———宛如是将微弱的星光都吸收进去的黑色大蛇一样。

它发出着奇怪的声音。

本来的话，蛇是没有发声器官的。就算是眼镜蛇，也不过是透过摩擦尾巴来发出声音罢了。

但是，那个东西却在呐喊着。

呐喊之中蕴含着强烈的魔力。

啪嗒啪嗒的，处于连线状态的夜劫的术者们一个个倒了下去。

他们的眼睛和耳朵之中流出红黑色的血流。透过经路连线起来的他们，承受了人类的神体无法忍耐的魔力逆流，逆流将他们的魔术回路烧毁了。

而此刻星幽界的各个角落之中，帝国魔导团的成员们纷纷接到了指挥官的命令。

“将手中的赝品宝具，置入你们负责的仪式仪轨之中。”

这一指令让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怎么回事？要我们放弃宝具？”

“失去了这些，我们连自保都难，更别提对抗那种程度的魔力压迫了！”

不少人低声抱怨着，声音中充满了困惑和不安。

然而，命令是由指挥官亲自下达，毫无商量余地的口吻让他们不得不面对现实。

天穹之上，巨大的魔力漩涡宛如凝固的液态星河，沉沉压迫着整个星幽界。

空气中流动的魔力浓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人体的承受极限，连呼吸都仿佛被灌入浓稠的液体一般。

没有宝具神秘的辅助，普通魔术师在这样的环境下几乎毫无生存可能。

但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抗命。

资历较深的成员在沉默中照做，开始将手中的赝品宝具小心翼翼地放入预先布置好的仪式仪轨节点之中。

新人也随之效仿。

下一刻，星幽界的寂静被骤然打破。

轰——

由Caster大仲马制造的赝品宝具们，在各自的仪轨节点中骤然爆裂，散发出刺目的光芒。

每一件宝具如同被抽干了核心的灵魂，失去了形态上的支撑，在崩解的瞬间化为无数细碎的光点，消散于虚空。

幻想崩解。

伴随着宝具的湮灭，仪轨中涌出的魔力狂潮瞬间失控。

节点如同被灌注了过量的能量，一个接一个地引发链式反应，星幽界的地面上浮现出无数闪耀的符文与裂缝，仿佛将整个地界撕裂开来。

这是无与伦比的光。

撕扯开了整个世界。

守护在各个节点上的帝国魔导团成员们，脸上的惊愕逐渐凝固，接着便被骤然迸发的光芒彻底吞没。

那些仪轨节点化作一道道通天的光柱，直贯星幽界的穹顶，亮度如同小型的太阳，短暂却炽烈。成员们的身影在这光芒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惨叫声都未来得及发出。

轰——

光柱崩塌，连带着周围的地表寸寸碎裂，如镜面般剥落成大片的虚空裂隙。

崩塌的残响久久未散，似乎整个星幽界都在为这场异变战栗。

在远离仪轨的一个角落，十四号紧紧倚靠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她目睹了一切。

那些曾与她并肩作战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被吞噬在光芒中。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恐怖景象——不只是毁灭，更像是一种被抹去存在的彻底湮灭。

“怎么会这样……”她低声呢喃，眼神茫然，仿佛还未能理解刚刚发生的事。

.........

外界现实之中。

坐落于城市的某个阴暗的角落里。

地面上刻画着各式各样的魔术咒文。

而中心的基底纹路，赫然就是星幽界中由宝具炸裂的光柱所组成的扭曲的卡巴拉生命树的图案。

军装男子站在仪式的中心，低下头将目光放在脚下的仪轨之上。

他念诵着——

他的名。

不，是祂的名。

紧接着，这座城市中除灵脉之外的地方。

早已刻画好的卡巴拉生命树的图案，熠熠生辉。

与夜劫家的那座山连结到了一起，就像是一根接着一根的锁链一样。

将复苏的神，束缚了起来。

“成功了，接下来只要等那位大人，取走最后的果实就好了。”

他看着朽绳山的方向，高抬右臂45度，手指并拢并向前伸。

似乎是在致意。

.........

星幽界已然崩塌，破碎的空间像错乱的拼图，散落于无尽虚空之中。

间桐池站在断裂的大地上，感受着空气中流动的魔力系带。

那些流系如同无形的河流，带着截然不同的性质与气息：有的灼热如烈焰，有的冰冷如死寂，还有的散发出腐朽与新生交织的诡异韵律。

它们交缠、碰撞，甚至在某些地方形成细微的闪电状爆裂。间桐池闭上双眼，细细分辨每一股魔力的来源与方向。

随后他抬手，将夜劫雪信交给他的“大己贵神”面具覆在自己面具之上。

两者相接的一瞬间，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尖叫在耳边响起。

鬼面表面刻画的纹路开始剧烈地扭曲，像活物般蠕动着，数根白色触手从间桐池原本的面具上伸出，迅速攀附吞噬“大己贵神”之面。

短短片刻，两副面具便融为一体。

新的面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双重美感——西洋风格的棱角分明与日本式的流线柔和奇异地交织，仿佛一场设计的冒险，又像是某种未知规则的妥协。

间桐池低垂着眼，面具之下的目光微微眯起，像是在细细感受这新的变化。

“果然是种奇妙的平衡。”他低声喃喃，声音中透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满足感。

周围的空间依旧震颤，脚下隐约传来碎裂的低鸣，裂隙中逸散出的幽光逐渐明亮，将崩塌的地界映照得如同幻梦。

“真是热闹得让人不知所措啊，那接下来……应该先做什么好呢？”

他轻声说道，手指在面具边缘轻轻滑过，像在思索，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随后从他的口中，轻轻吐出一个音节。

这是只有经历过神代之人才能理解的语言。

刹那间，空气中似乎裂开了一道无形的缝隙，透出一股无法描述的异质气息。

“饥饿。”

这个音节仿佛是一柄钥匙，开启了某种禁忌之门。伴随着间桐池的话语，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潮水般扩散开来。

异质的力量如同在空气中诞生出无数只看不见的手，疯狂地撕扯着周围的一切。

原本凝聚的魔力流系被这声音强行打断，漩涡开始紊乱崩解。

随后间桐池的身影在虚空之中一闪，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

夜劫朱音奄奄一息地躺在地面上，她身前的黑色匣子不知何时已经被开启了。

正释放着源源不断的黑暗。

青年，在漆黑的空间中飘荡着。

在他那本应收纳心脏的地方，有着一片虚无。

任何生物，没有血液回圈的器官都无法生存。

而夺取对方的心脏，正如一部分神话传说中所言，是一种能封印对方所有活动的咒性行为。

古代的人类相信，知性存于心脏而非大脑。

尽管如此，青年还是睁开了眼睛。

“……哟，亚纪良。”

若珑招呼道。

漆黑的空间里，浮现出一个似曾相识的少女。

然而，那少女身上却并没有理智存在。

她张大嘴巴露出尖牙。

狠狠地咬下了若珑的肩膀。

血肉横飞。

下半张脸被飞溅的鲜血染得通红，宛如女鬼一般。且仍未饱足，她咽下后又撕咬得更深了。

不够。

不够。

不够。

将大脑染得鲜红的，只有丑陋的欲望。

不顾痛苦到扭曲的青年面孔，亚纪良只是一味地贪恋在蚕食中。

沉浸在那于喉咙内外流淌的热血。

每次吞下，都觉得自己终于得救了一般。

“......若珑，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好饿啊...”

自己伤害了最重要的东西。

亚纪良沉醉在了不知是否是因动脉受损而喷涌出的鲜血之中。

“没关系...不用客气，亚纪良。尽管大口吃大口喝。很痛苦对吗？如果吃下我的肉、喝下我的血能满足你，那就没问题。”

白若珑将手放到了亚纪良的头上，单纯地笑了笑。

.........

巨大的蛇，黑色的蛇，缠绕着神篱，宛如山岳般占据整片地界。

它那庞大的身躯每一次挪动，都会掀起地震般的轰鸣，仿佛大地在呻吟。

中国古代关于地震的传说中，那所谓的“地龙翻身”，或许并非全无依据。

这条蛇——大己贵神，此刻正盘踞于整座山体之上，疯狂吞噬着它所能触及的一切。

无论是灵脉中的魔力，还是山体中浸润千年的自然神秘，甚至连星幽界破碎后残余的虚空碎片，都被它尽数纳入囊中。

它很饿。

然而，神灵本不该如此疯狂。作为信仰凝聚的神性存在，祂们的行为本应以均衡为基。

此刻的失控，一切都归因于间桐池施展的“饥饿”权能。

值得注意的是，间桐池并未直接将权能作用于这片区域或大己贵神身上。

那样的做法虽然直接，却只会被神性抵抗或消磨掉大部分力量，从而使这位复生的神明保留一丝清醒。

他选择了一种更加隐蔽却高效的方式——将“饥饿”权能作用于自己的身体。

权能在他体内绽放，而他身体里本就藏有夜劫家的一部分神体。再加上扣在脸上的那两张面具——“大己贵神”与“别西卜”——成了催化的关键。

透过这两张面具，间桐池利用自身的饥饿状态，反向影响了夜劫家所构建的魔术基盘。

这是一个看似简单却极为精巧的魔术理论——同调。

而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

“炼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