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英灵禁行(4k)

就在士郎双腿肌肉绷紧,身体即将挣脱重力束缚的刹那——

无数以太光纤如同拥有生命的银色毒蛇,从泥泞中骤然扬起。

这些纤细的丝线在雨中泛着不祥的幽光,瞬间织成天罗地网,将整个空间化作致命的囚笼。

“唔——!“

一股沉甸甸的力道猛地扣住了他的右脚踝。

士郎立刻意识到,那是一只本该昏迷的袭击者的手。那只手冰冷得不像活人,指节却像铁钳般死死箍住他的脚踝,指甲甚至透过裤料深深陷进皮肉。

袭击者半张脸还埋在泥水里,但睁开的眼睛里却闪烁着被操纵的诡异光芒——显然在昏迷期间被植入了某种强制的行动指令。

就是这个微不足道的阻滞,让他的起跳慢了致命的一瞬。

以太光纤组成的死亡之网已经收缩到眼前,最近的丝线距离他的眼球不过寸许。士郎甚至能看清每根纤维上流转的魔力辉光,感受到那锐利的锋芒即将切入肌肤的刺痛。

“得手了。“紫苑轻声自语,指尖优雅地挑起,仿佛在操纵提线木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铿——!”

一道清越如龙吟的刀鸣撕裂雨幕。

那声音不似凡铁交击,更像是一道涤荡污秽的净世之音。

随着刀光闪过,漫天袭来的以太光纤竟被一道新月般的弧光齐齐斩断。

刀势快得超越视觉捕捉的极限,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完美的银色轨迹。所有触及这道轨迹的以太丝线都在瞬间崩解,化作漫天晶莹的光尘,在雨中缓缓消散。

“这是…?”紫苑向来从容的表情首次出现了细微的动摇,那双总是带着研究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异。

“以物质界的刀刃斩断以太构造…是历经五百年时光淬炼,已然半概念化的古刀吗?”

那些原本如毒蛇般袭来的以太线,此刻正如沐浴在朝阳下的薄霜般无声消融,不留丝毫痕迹。就连被斩断的断面都光滑如镜,仿佛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于世。

“正是。”

士郎平静地回答,手中长刀在雨中泛着幽微的青光。

刀身映照着他毫无波澜的面容,仿佛刚才那一刀不过是随手拂去衣角的尘埃。

“村正。”

紫苑轻轻重复着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划过一个古老的符文。

即便是远在阿特拉斯院的她也听说过这个名号——

那把以斩断万物而闻名的妖刀,其名早已超越了刀剑本身的范畴,化作一道缠绕着血与火的传说。

在刀剑如星火般被大量铸造的战国时代,日本各地遍布着拥有独门技艺的刀匠工房。

这些匠人有时会随军而行,在战火硝烟中亲手修复破损的兵刃。而在他们之中,来自伊势国桑名的刀匠——

千子村正,乃是名震天下的名匠。传说三河的武士们对他的作品尤为追捧,视若珍宝。

然而,村正一脉所铸之刀,却逐渐被一个诡异的传说所缠绕——它们被视为“妖刀”,是注定要害及德川将军家的不祥之物。

历史的巧合为这传说染上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色彩:

家康的祖父·松平清康,被家臣阿部正丰斩杀时,所用的刀是“村正”;

家康的父亲·松平广忠,被近臣岩松八弥砍成重伤时,所用的刀也是“村正”;

家康的长子·松平信康,在切腹后为其执行介错的,据说同样是“村正”之刀;

甚至在家康自己于关原合战前,不慎被短刀划伤手指时,那柄短刀的铭文,赫然也是“村正”。

它既是削铁如泥的名刀,亦是弑杀德川的妖刀。

这可怕的因果律,让“村正”之名在江户时代成为了某种禁忌。

在众多歌舞伎表演与民间讲谈中,《村正》总是作为染血的妖刀登场,其形象深入人心。

不仅如此,在一些与德川为敌的势力传说中,也总能见到它的身影:

公元1651年,企图颠覆幕府的由井正雪,据传便是村正的持有者;

在《名将言行录》中,被誉为“日本第一兵”的真田幸村,亦被视为其持有者之一。

直至幕末,时代的浪潮再次翻涌。以西乡隆盛为首的倒幕派志士们,也曾苦苦追寻这柄象征着“斩断德川”的利剑。

在戊辰战争期间,东征大都督·有栖川宫炽仁亲王腰间所佩之刀,据说正是那柄承载了四百年恩怨的——“村正”。

它已不仅仅是一把刀,更是一个时代的符号,一段被血与火浸透的传说,一个缠绕在历史阴影中的……诅咒。

雨滴落在刀身上,竟诡异地沿着某种无形的轨迹滑落,不曾留下一丝水痕。

刀镡上古老的家纹在阴沉的天空下若隐若现,仿佛在诉说着跨越五个世纪的执念。

“那么,这柄刀……是宝具吗?”

紫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雨中激起无形的涟漪。她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要穿透士郎的躯体,直视其中隐藏的本质。

“你这家伙……该不会是一位拟似从者吧?”

这个疑问句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却又包含着某种逻辑上的必然。

能够如此娴熟地驾驭传说中的妖刀,展现超越常理的力量,除了这个解释似乎别无其他可能。

士郎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与此同时,他的脚步正以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向后移动,鞋底在泥泞中留下浅浅的痕迹。

“既然如此,你的委托人应该明确告知过你才对——”紫苑的声音依然平静,但其中蕴含的警告意味却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此地乃是明令规定的‘英灵禁行’之域。”

“英灵禁行?”士郎的眉头深深皱起,这个词组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绝对性。

他的确记得拜隆卿曾郑重其事地要求他,尽量避免使用与英灵相关的力——

“我担心战争的规模会失控,毁掉这片珍贵的灵地。”

“英灵就如同我们这个时代的核弹,是战略级的威慑力量。而第一场‘核战争’的爆发地,绝不能选在我伊泽卢玛的领地上。”

“英灵级别的对抗,特别是宝具与宝具之间的碰撞,所产生的魔力湍流与概念冲突,足以撕裂并永久性损坏伊泽卢玛世代经营的固有术式。”

“这片土地承载着太多精密的魔术基盘,就像一件精心雕琢的水晶工艺品,承受不住如此层级的冲击。”

紫苑敏锐地捕捉到士郎眉宇间那抹转瞬即逝的迟疑,那双仿佛能洞悉灵魂深处的眼眸微微眯起。

“原来如此…你竟然不知情吗?”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却又混合着了然。

“身为圣堂教会的代行者,终日与非常理之事为伴,却未能察觉此地的异常之处?”

士郎谨慎地摇了摇头,握紧村正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这个细微的肌肉绷紧没能逃过紫苑的观察,她注意到青年指节泛白的程度超出了寻常的戒备。

“不过仔细想想,这倒也合理。”紫苑自顾自地继续道,银色的发丝在雨幕中如蛛丝般飘动。

“毕竟这里是魔术师经营多年的领地,那些古老的禁忌与规则,就像深埋在地下的魔术基盘,自然不会轻易向教会之人透露。”

她的话语中带着某种意味深长的暗示,仿佛在提醒着什么,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然而,士郎确实早已察觉到某些异样,只是此前一直未能明确其来源。

事实上,自从踏足伊泽卢玛的领地开始,他就一直隐隐感到某种难以言喻的排斥感。

那不是明确的敌意,更像是整个环境都在对他散发着微弱的抗拒。

空气中弥漫着看不见的阻力,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对抗某种无形的压力,让他本能地想要远离这片土地。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却又足以刺激到他经过千锤百炼的感知。

作为一名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代行者,他对环境的变化向来敏感。

任何异常的感觉都可能是危险的预兆,而这种持续性的环境排斥,在他丰富的阅历中也是前所未见。

现在,在紫苑的提示下,这些细微的不协调感突然有了合理的解释——这片土地本身,就在拒绝着某些存在的踏入。

这确实构成了一个令人费解的悖论。

倘若这片灵地被施加了抗拒“境界记录带”的术式,那么作为御主的拜隆卿,为何要为自己的从者设下如此枷锁?这无异于在自家的庭院里埋设地雷,逻辑上完全说不通。

更为关键的是,通过自“英灵”处继承而来的特殊视觉——

“业之瞳”,士郎能够清晰地洞察到魔力流动的本质。

在他的视野中,拜隆卿所召唤的那位哥特装束的从者,其存在的根基与伊泽卢玛的灵地紧密交织,魔力回路如同大树的根系般深植于这片土壤之中。

二者之间非但没有丝毫排斥,反而呈现出一种历经岁月打磨后才可能形成的、近乎完美的共生状态。

那流畅的魔力循环,如同血液在身体内自然流淌,彰显着无与伦比的相性。

那么,为何独独对他这个“拟似从者”展现出如此明确的排斥力?

这排斥力精准而奇特,仿佛并非针对“英灵”这一存在概念本身……

是针对“外来者”的防御机制,如同免疫系统攻击移植的器官?

还是说……这种排斥所指向的,并非“英灵”的身份,而是他身为“拟似从者”所具备的某种更深层的、更为特殊的特质?

一个冰冷的念头划过士郎的脑海:或许,这片土地的术式并非在“防御”英灵,而是在“筛选”……或者说,在“等待”某个特定的存在?

这个矛盾的缝隙之中,恐怕正隐藏着伊泽卢玛更深沉的秘密。

然而此刻,现实不容许士郎深入思考。

“唰——!“

妖刀村正的刀刃划出冰冷的弧线,精准地从中劈开迎面袭来的爆炎。

被斩裂的火浪如同受创的巨兽般发出嘶吼,灼热的气流被迫向两侧奔涌,在士郎身后交织成一道短暂的火焰拱门。

蒸腾的水汽与焦灼的空气混合,在雨中形成扭曲的光影。

几乎在同一时刻,早已通过“分割思考“与“高速思考”预判到士郎所有可能行动轨迹的紫苑。

优雅地伸直了食指。她的指尖在雨中微微发光,仿佛在演奏一首无形的乐章。

“砰——砰砰砰!“

数以百计的以太光纤在空气中凝结成实体,化作密集的弹丸风暴。

每一发弹丸都经过精确计算,以不同的角度和速度封锁士郎的闪避路线,甚至预判了他三次变向后的落点。

这种将炼金术运用到极致、完全服务于实战的战术,与时钟塔常见的、注重美学与源流探求的魔术体系形成了鲜明对比。

过于精准,过于高效,过于......致命。

在时钟塔的价值观中,魔术是探求根源的手段,战斗不过是其副产品。

但紫苑的战斗方式却彻底颠覆了这一理念——

她将炼金术简化为最纯粹的杀戮艺术,每一个手势,每一道术式,都只为最有效地夺取生命而存在。

这种摒弃所有冗余、将智慧与技艺全部倾注于毁灭的作战方式,在魔术师的社会里反而显得异常突兀,甚至令人产生生理性的不适。

就像在古典音乐会上突然响起的枪声,违和感强烈到令人毛骨悚然。

但——

就在以太弹丸即将撕裂士郎身躯的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异常猛烈的风压突然从后方撕扯着他的发丝,将潮湿的刘海狠狠向后拉扯。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前方的空气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瞬间抽空,形成短暂的真空领域。

为了填补这片突然产生的虚无,周围的气流以排山倒海之势疯狂涌入,卷起漫天落叶、尘土与碎石,在雨中形成一道短暂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