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规模
“交易？”
伊诺莱饶有兴致地重复着这个词，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在品味一颗味道未知的糖果。
间桐池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以一个问题作为回应，声音在雨幕中显得异常清晰：
“归根结底，对于巴鲁叶雷塔阁下您，以及白银公主而言，当前最优先的事项，就是设法让那些袭击者停下攻势，没错吧？”
“说得倒是轻巧。”老妇人发出一声近乎嗤笑的叹息，摇了摇头，伞沿甩出一串水珠。
“既然加里阿斯塔家敢对伊泽卢玛发动袭击，必然是抱定了相当的觉悟。指望用寻常的交换条件让他们罢手，无异于痴人说梦。更何况——”
她刻意顿了顿，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扫过间桐池。
“在这种箭已离弦的时刻，你甚至难以让他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听你所谓的‘谈判’。”
她所言确是实情。
正如阿特拉姆·加里阿斯塔可能在远处森林中宣告的那样，这已然是一场战争。
总体战一旦打响，想要让它结束，远比开启它要困难千百倍。即便是超脱常理的魔术师，只要仍存有人类之心，便难以完全摆脱这种心理层面的惯性巨力。
“我并非要与他们谈判。”
间桐池平静地否定了伊诺莱的预设，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动摇。
“我指的，是一个能让他们‘不得不’停下的点子。”
他向面露疑色的老妇人低声陈述了某个提案的具体内容。
雨声淅沥，但在那一瞬间，提案的重量仿佛压过了风雨的喧嚣。
不仅伊诺莱陷入了沉默，连一旁凝神倾听的白银公主、看似玩世不恭的米克，以及始终垂首的女仆雷吉娜，都因这提案所蕴含的决断与风险而屏息，陷入了短暂的沉吟。
片刻后，伊诺莱缓缓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点头，皱纹深刻的脸上看不出是赞许还是更深沉的算计。
“原来如此……利用那个‘契机’吗？确实，若能成功，或许能一举扭转这泥沼般的局面。”
然而，她的话锋随即一转，目光如钩般锁住间桐池。
“不过，这个关键的角色，由谁来充当？难道是你亲自出手？间桐池，别忘了你此刻的立场。在这里，你不仅是身负嫌疑之人，更是一个与时钟塔渊源不深的‘异地’魔术师。你的任何行动，都可能被解读为不可饶恕的干涉。”
“──由我来做。”
一个清澈而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突兀地切入，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伊诺莱和白银公主同时循声望去。
开口的，是一直静立在一旁，几乎被众人视为背景的金发少女——爱尔奎特。她就那样站在雨中，金色的发丝被雨水濡湿，贴在脸颊，却奇异地不显狼狈，反而有种超然物外的洁净感。
除了似乎早有预料的间桐池，其余几人——伊诺莱、白银公主、米克乃至雷吉娜——
脸上都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讶异，目光在这位看似与这场复杂阴谋格格不入的少女与间桐池之间来回游移，试图解读这突如其来的变数。
就在这微妙的寂静即将蔓延开时，另一个带着惊慌与怒意的声音炸响：
“你、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众人转头，看到双人组之一的迈欧正结结巴巴地呵斥着，脸色因紧张而涨红。
他的同伴伊斯洛则更为谨慎，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警惕地观察着全场。
看来，这两位原本作为“白银公主遭遇不测时”的见证人，在山丘上远远观望。
间桐池的到来和后续发展显然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促使他们匆忙下山，试图介入。
此刻，迈欧虽然脚步有些虚浮，显得战战兢兢，但怀中似乎紧紧揣着某件散发着微弱魔力波动的魔术礼装，透露出他保护青梅竹马——
白银公主与女仆雷吉娜——的决心。
面对这新的搅局者，间桐池非但没有不悦，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弧度。
“你们来得正好。”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仿佛所有人的行动都在他的计算之内。
“我也有事，需要拜托两位。”
.........
拜隆.伊泽卢玛重重地摔在浸透雨水的泥泞地面上，那身剪裁精致的英伦风格西装瞬间被污渍浸染，狼狈不堪。
一名女子姿态优雅地俯视着他，像是要拂去指尖并不存在的灰尘般，轻轻拍了拍手。她那混合着残忍与玩味的声音响起：
“master，这副模样的你，可真是够难看的。在自己的灵地上，竟被逼迫到如此境地，宛如丧家之犬。为何执意不许我出手？将那些碍眼的虫子统统碾碎，不就一了百了了么？你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卡米拉……慎言。”
拜隆卿捂住肋间渗血的伤口，勉力抬起头，仰望着自己的从者。
雨水沿着他的下颌滴落，脸色因失血和魔力消耗而显得苍白。
“眼下是特殊时期。战争可以爆发，但其规模……绝不能失控到需要从者肆意现界、互相征伐的级别。至少，在我伊泽卢玛的领土上，这个口子不能由我来开。”
“哦？我似乎听过类似的理论……在俗世，是叫做‘核威慑’吧？”
卡米拉猩红的舌尖轻舔过嘴唇，露出一个饱含恶意的微笑，“所以，你是怀疑那群杂碎的背后，也藏着御主和英灵？”
“不，我对指使他们的势力心知肚明。”
拜隆卿的声音低沉而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我顾虑的是……”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一阵从容不迫的脚步声，清晰地穿透雨幕，由远及近。
拜隆卿锐利的目光立刻投向阴影深处。只见塞特拉的身影，正不疾不徐地从廊柱的暗影中踱步而出，脸上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平静。
“看来，您遇到了一些麻烦，拜隆卿。”塞特拉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需要我为您引荐几位……或许能解决当前困局的朋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