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宁为玉碎 惺惺作态

对着铜镜细细照了下。

又以指尖轻扫眉梢,使黛色由深至浅自然过渡,恰似远山含烟。

“初时我还以帮主为倚仗,欲震慑余沧海。”

“谁知那余沧海言道,不久前才与帮主交手,未分胜负。”

话语间,拿起丝绵扑轻拍黛眉,令眉色犹如淡烟笼月。

“我们一家子见识浅薄,却是信以为真。”

旋即眉笔一掷,冷眸斜睨而来。

“可昨日帮主独斗两位魔教长老,全程占尽上风。”

“若非我母子二人受制于人,你怕是能轻而易举将其毙于掌下。”

铜镜中倒映出林夫人寒霜般的面容,声色冷厉道:

“这般身手,怎会斗不过余沧海?”

“那余沧海若知帮主实力远胜于他,又岂敢对林家动手。”

“除非......帮主是故意为之。”

林夫人恨眼一扫裘图。

随后深吸一口气,以无名指蘸水轻揉胭脂,待其色若朝霞方止。

“江湖传言妾身有恩于帮主,这才让余沧海投鼠忌器,妄图以我和平之交换家眷。”

又以白粉掩去原唇,留得樱桃小口。

“你我心里清楚,此事子虚乌有,定是有人假传讯息,意在保全妾身性命。”

提起细毫勾勒唇线,上唇如弓,下唇似珠,“可妾身不解,你我交情泛泛,帮主为何如此?”

“若真要保全,为何独独漏了亡夫?”

“除非帮主本就存心要亡夫去死.....”

林夫人神色清淡,以指腹蘸少许胭脂涂抹,唇色渐如晨露染霞。

“帮主所图,不过借报仇之名屠灭青城,再以平之师傅之名,掌控我福威镖局十二省基业。”

“昨夜我问过刘博阳此事,他顾左言右支吾其词,我一眼便看出他有难言之隐。”

素手取出一张绵纸含入嘴中,薄唇轻抿,吸去浮色。

“恐怕这江湖传闻,不是他念及多年主仆之情自作主张,便是从帮主处求来的。”

最后扑一层珍珠粉定妆,唇色便似纱笼烛火,朦胧娇嫩。

裘图一言不发,虎目微阖,铁指一下又一下敲击案几。

林夫人神色愈发平静,素手轻挽青丝,低盘云髻,银针固定间寒声道:

“如今可好,你只需以平之修为不济为由,将其软禁在山上,困个十年八年。”

“待得那时,世人谁还记得福威镖局原是林家产业?”

抬手将金丝凤簪插入髻中,流苏轻晃间折射冷光,“神功、财富、霸业、名声。”

皓腕翻转,左右侧首,戴上一对明月耳坠,摇曳生辉。

“从头到尾,好处全被你一人吃干抹净。”

说罢,林夫人身子前倾,对着铜镜露出笑颜,左右照了照。

叩上梳妆盒的瞬间脸色一寒,猛地抬眸逼视裘图。

神色清冷,凤眸含煞,咬牙切齿道:

“林家家破人亡,三代基业徒做他人嫁衣。”

“青城道统灭绝,数百年传承毁于一旦,铁掌帮自此雄踞三川。”

“裘帮主,当真是好手段。”

说罢,一把将匕首攥起,横于颈前,眉间煞气萦绕。

“今日既已言明,妾身自知不是帮主对手,大不了玉碎当场。”

“啪啪啪.....”

裘图摇头抚掌,苦笑连连。

见状,林夫人黛眉微蹙,语气稍缓道:

“方才坦言之前,妾身已备好遗书,以殉情为名自杀。”

刃光映照下,她颈间肌肤已现血痕,“望帮主念在镖局旧情,莫要迁怒平之,容他安稳度日。”

“夫人好缜密的心思。”裘图缓缓起身,玄色衣袂扫过石案,“若裘某乃是旁人,听你这般一说,都要觉得自己乃是如此龌龊小人。”

负手绕至林夫人身侧,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林夫人仰颈怒视裘图,气势却是分毫不让,“难道不是?事到如今帮主还要惺惺作态不成?”

“夫人可有值得裘某欺骗之处?”裘图目若温玉,轻缓取过匕首。

铁指抚过锋芒,追忆道:

“当年先父曾言,辟邪剑法乃天下第一剑法,与铁掌神功不分伯仲。”

将匕首轻置案上,“当年裘某年少气盛,自诩家传神功天下无双,心中自然不服。”

负手而立,续道:“那时武功初成,便急赴福州,假借应招之名欲挑战总镖头。”

忽而轻笑,“然见面却发觉总镖头功力浅薄,疑惑之下,索性入镖局为镖师一探缘由。”

裘图目光渐深,“而后多方查探,终觅得辟邪剑谱。”

说到这,裘图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俯身低语道:

“夫人可知林家祖训为何严禁后人翻阅此谱。”

林夫人蛾眉紧蹙,“为何?”

但见裘图又俯低三分,附耳轻声道:“这辟邪剑谱开篇第一句便是——欲练此功,挥刀自宫。”

林夫人闻言双眸骤睁,目光下意识掠过裘图腰间,又急急别过脸去。

裘图挺身负手,踱向亭外,声若洪钟道:

“夫人莫要小瞧裘某,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岂能自残身躯,做那阉人之态。”

林夫人素手轻拢云鬓,柔声道:

“帮主气概雄伟,确是一望便知.....”

话音未落,忽见裘图在阳光下举起青魔手,骨节爆响如雷。

“此等邪功,自不配天下第一之称。”裘图五指缓缓收拢,“裘某心结既解,数月间功力大进,而后便一心寻觅药引。”

林夫人斜眸看向那沐浴金光的伟岸背影,眸光流转,静待下文。

裘图行至白梅树下,袍袖轻拂落英,悠然一叹道:

“辟邪剑法自宫可速成,铁掌神功却需日日忍受铁磨火焚之苦。”

“而后便是平之拜入我铁掌门下,但他习武过晚,进境甚缓,裘某忧心他受不得练功之苦,去寻那邪法捷径。”

“所以你便将辟邪剑谱藏了起来。”林夫人脱口道。

裘图回身看来,声若洪钟道:“不错。”

旋即又是一叹,神色黯然道:“岂料阴差阳错之下,此举反害了总镖头性命。”

“至于说裘某不敌余沧海,那不过是裘某轻敌之策。”裘图大步朝林夫人迈来,衣袂带风。

虎目逼视林夫人双眸,朗声道:

“敢问夫人,裘某初出江湖不过两载有余,岂能未卜先知余沧海会对林家行灭门之举。”

林夫人玉臂撑在案几上,低语喃喃道:“这倒也是...”低下头素指轻柔眉心,“容我想想...”

日光透过竹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