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开诚布公 对镜著妆

嘶——

若按此理,自己既言铁掌心法需持童子身,又不传于林平之。

她更该疑心自己偷学辟邪剑法才是。

为何在最后态度忽转?

裘图不由陷入沉思之中。

虽知林夫人于己毫无威胁,裘图却不愿恃强而沦为莽夫。

否则江湖风波恶,稍有不慎便会沦为他人掌中棋子。

况且日后若穿越他界,未必还能如今日这般强势。

趁现在强大,性命无忧,不怕惹怒他人。

当将这些门门道道搞清楚才是,以此添作江湖经验。

湖风拂面,扬起裘图额前几缕散发。

思虑良久后,裘图终是长叹一声。

纵使穷思极虑,仍有诸多关节难明。

看来唯有当面讨教,方能解此疑惑。

将还未看完的道经揣入怀中,裘图缓缓起身,朝林夫人所在庭院走去。

竹林掩映间,白梅疏影横斜,青石小径蜿蜒。

方至庭内,裘图耳廓微动,闻得房中窸窣声响,似在宽衣解带。

想着对方应是昨夜辗转难眠未能睡好。

裘图也不心急,便径自步入玉竹亭,展卷研读道经。

未几,房中气息渐趋匀长。

裘图眉峰微挑,摇了摇头,不疾不徐翻阅手中道经。

林夫人这一睡便是近一个时辰,一番洗漱穿衣动静后,屋门豁然洞开。

裘图眸光斜掠。

只见林夫人已褪去孝布,素白劲装裹身,绛红丝绦束腰。

未干青丝垂落肩头,铜盆在手犹带水汽,显是方才梳洗完毕。

四目相对刹那,林夫人柳眉骤锁,凤眸如淬寒冰,指节不觉扣紧铜盆边沿。

但见裘图嘴角微扬,目若暖玉,打趣道:

“夫人竟换了身行头,莫非早上是给裘某披麻戴孝?”

林夫人闻言忽露出轻笑,素手端盆款步近前。

“帮主说笑了,此乃铁掌山门,山门重光庆典在即,正值喜气。”

“妾身若终日缟素,岂非不识大体?”

铜盆轻落石案,裙裾翻卷如莲,侧身落座时素腕漫不经心轻捋裙身。

“倒是帮主在此久候,莫不是妾身有何失礼之处?”

裘图右臂横放于石桌之上,铁指轻叩,温文尔雅道:

“裘某心中委屈不解,特来询问,为何夫人独独怀疑是裘某拿了辟邪剑谱。”

语锋渐沉如石投深潭,“莫非就因裘某远赴福州,屈就镖师之职?”

林夫人不动声色,挽袖拿起盆中木梳用锦帕擦干,“妾身不过一介女流,遭逢大变,家破人亡,不免胡思乱想。”

螓首轻摇,云髻忽倾泻如瀑,半遮芙蓉面。

目光低垂,盯着铜盆中晃荡的水面,木梳没入青丝缓推,“若是今早唐突了帮主,还望帮主莫与未亡人一般见识。”

裘图目光如炬,凝视林夫人侧影。

见她执梳之手微颤,青丝间玉指时紧时松,显是心绪难平。

纵然对方心思敏捷,行事果利,但毕竟常年身居高位,又是女子,这忍气功夫尚未到家。

但见裘图身子微微前倾,语气诚挚道:

“裘某非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还望夫人直言相告,莫要心里藏事,免得徒生间隙。”

闻言,林夫人眼眸一抬,对上裘图那真诚的目光。

复又低垂,玉指执梳漫不经心地梳理青丝。

裘图见状轻笑,语气温和道:

“怎的,夫人一向英风飒爽,快意果决,今日怎的这般犹犹豫豫,瞻前顾后。”

指节轻叩石案,“心事不宣,莫非真要藏一辈子?”

见林夫人神色微动,裘图续道:“所谓患难见真情,你且想想林家遭难之时,除裘某外,那些江湖同道可有一人伸出援手。”

林夫人忽将木梳置于石案,起身行至竹林外。

素手轻扬,就着暖阳揉搓湿发,青丝间水珠晶莹。

裘图趁热打铁道:“这青城派在道门中亦是举足轻重。”

“裘某为林家不惜血洗青城,怕是十月初一山门重光大典,不知要招来多少有道全真寻裘某晦气。”

铁指在石案上重重一叩,“正道武林素来佛道为尊,裘某已得罪半数,又与魔教势不两立。”

“在这江湖上已是举步维艰,仅有立锥之地。”

目光灼灼望向林夫人,语气渐沉,“夫人这般掩藏怀疑,好叫裘某寒心。”

“须知,但凡揣测多有误解,不如开诚布公。”

“裘某虽非良善之辈,但对自家人却是坦坦荡荡。”

林夫人回眸一眼,嘴角勾起弧度,轻笑道:

“不想妾身几句无心之言,竟让帮主如此挂怀,实在惭愧。”

说着,青丝轻甩,披垂肩背,素手交叠腰间,迎着日光正视裘图道:

“妾身确实别无他想,只是心中郁结,胡言乱语罢了。”

裘图见林夫人始终不露口风,双眼渐渐眯起。

日照正盛,林夫人周身沐浴阳光,一双眸子恍若生辉。

裘图隐于阴亭中,垂眸微阖,思虑暗涌。

数息后,裘图忽轻声道:

“辟邪剑谱确在裘某手中。”

闻言,林夫人脸色骤然一冷,转身疾步朝房内走去。

但闻房中翻箱倒柜之声大作。

片刻后,便见林夫人手捧梳妆盒冷面而出,落座石凳。

将梳妆盒开启的同时又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重重拍在石案上。

“帮主终是图穷匕见了。”语气清冷,不悲不喜。

裘图垂眸瞥了眼寒光凛冽的匕首,摇头笑道:“事已至此,夫人可愿直言了?”

但见林夫人启开妆盒,取出一精致瓷瓶,将珍珠粉倾于丝绵之上。

“当初得知帮主武功卓绝,妾身便思量着以重利相诱,再令平之拜入门下,好庇佑镖局基业。”

素指轻弹丝绵扑,余粉纷落。

“那日拜师大典,见帮主竟能挫败嵩山三大太保,妾身便觉事有蹊跷,怕你另有所图。”

林夫人对镜轻拍,原本白皙的肌肤更添莹润。

“为防帮主对林家不利,我与亡夫方才设宴,安排帮主前往蜀中坐镇。”

说着,放下丝扑,又取螺子黛研于水中。

“想着青城峨眉二派高手如云,帮主欲开镖路必是千难万阻。”

鼠毫蘸黛,起笔描眉,“届时抽身乏术,纵是心有歹意,也无暇顾及林家。”

“可谁知......”

笔锋游走,黛色渐淡如游丝。

“余沧海大动屠刀,我等实力不济,自无话可说。”

一句说完,复又起笔,一笔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