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贵客到访 对弈探脉

九月初九,正值重阳。

一壑秋风吹动草木,满山红叶映照江霞,天地间一派澄明。

青衣江上,一艘船破浪而行。

甲板前头,三人迎风而立,眺望远处联绵山影。

任我行一身藏青长袍,须发随风而动,良久朗声笑道:“川蜀真不愧称为天府之国。”

“如今北国已飘雪,此地却仍秋色如醉,爽气宜人。”

身旁的任盈盈一袭翠色长裙,纤手指向远方那根恍若天柱的巍峨山形,声音清越道:“爹爹,那莫非就是铁掌帮总舵所在的瓦屋山?”

任我行颔首,目光如炬看向瓦屋方向,沉声道:“不错,那便是瓦屋。”

“看来今日,咱们便能会一会那位裘大帮主了。”

话落,身后的向问天踏前一步,抱拳沉声道:“教主,那裘千屠狂妄自大,上次我等诚意相邀,他却百般推搪、语带轻慢。”

“此番再度拜访,属下担心.....只怕又要自讨没趣。”

闻言,任我行冷哼一声,袖袍迎风鼓动,“如今我等虽联络了不少旧部,但若想正面与东方不败抗衡,还远远不够。”

“所谓正道各派联手多年,尚且奈何不了圣教,可见人数多寡实无意义。”他语气转沉,眼中掠过一丝锐光,“老夫若要夺回大位,唯有一途。”

“那便是潜入黑木崖,斩东方不败于当场。”

“眼下最缺的,便是能正面抗衡东方不败的绝顶高手。”他微微一顿,声音里多了几分谋算,“裘千屠近几月忽然与老夫书信频繁,可见他已动了心思。”

任盈盈蹙起秀眉,疑惑道:“可他在信中反复劝爹爹放下仇怨、归隐田园,莫再贪恋权势……这又怎会是愿出手相助?”

任我行突然纵声长笑,须发皆张,“盈盈,你这就不懂了!”

“裘千屠岂是甚么善男信女?他与我书信往来,便是试探,更是有所图谋。”

“字字说我不如东方、必死无疑,又说天下无人可敌那厮,劝我莫牵连旁人……”他笑声一收,目光凌厉,“不过是虚张声势,吓唬于我!”

“无非是要逼老夫亲自上门,求他出手!”

向问天仍面带忧色,踌躇道:“那咱们此番前去,岂不正中他下怀?”

任我行拂袖转身,望向愈近的瓦屋山,淡淡道:“裘千屠虽狂妄,却非无智,怕是准备待价而沽。”

“他既敢动心思,便当有几分把握。”

“一别半载,老夫倒要看看他的铁掌神功,又精进了几分。”

任盈盈轻拉任我行袖角,柔声劝道:“爹爹,不如咱们再等几年?”

“以裘千屠的性子,迟早会为那天下第一的虚名,去寻东方不败一决高下。”

“咱们何不坐山观虎斗?”

任我行语气陡然一厉,沉喝道:“等?老夫一天也等不得!”

任盈盈却眉头微蹙道:“可爹爹,若是我等与裘千屠真杀了东方不败,会不会养虎为患,反倒为裘千屠去了大敌。”

任我行嘴角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悠悠道:“不,这裘千屠与东方不败可大有不同。”

“东方不败修那《葵花宝典》,早已心性大变,形如疯魔,连最宠的妾室们都亲手杀尽。”

“这等人没有任何软肋。”

说着,任我行脸上浮现出嘲弄之色,“反倒是这裘千屠,爱那老寡妇爱的痴狂。”

“近来听说他徒弟林平之得子,竟改姓裘,取名岳渊。”

任我行轻捋胡须,双眼微微眯起,语气悠沉道:“如岳临渊,高如山岳,深似渊海——”

“他对此子如此厚爱,足可见他是如何的爱屋及乌,用情至深。”

任我行微微一笑,目光深邃,“这种人虽心黑手辣,但却有情,有情就有弱点.....”

“就可....拿捏.....”

瓦屋山顶,银池水榭清幽宁静。

裘图正与黑白子对弈。

其右手执黑,沉吟良久,方缓缓落子。

左手则平放于石桌之上,曲非烟垂首静坐,纤指轻搭在他腕间,眉尖时而微蹙,时而舒展。

过了许久,曲非烟抬起头,望向裘图专注的侧脸,柔声劝道:“你近来最好莫要再运功冲脉。”

“经脉之强韧非一日可成,反复冲刷虽不至枯灼,却会引发浑身剧痛,实难忍受。”

裘图收回了手,自怀中取出玄色佛珠缓缓捻动,目光仍凝于棋局,沉声应道:“裘某心中有数。”

“世间之道,一步快步步快,就该讲究勇猛精进。”

“区区痛楚,若能换早登武道之巅,值得。”

曲非烟神色恬淡,微微摇头,轻声道:“你这武道进境实在是太快了,非是好事,反易有走火入魔之虞,当慎之戒之。”

裘图嘴角微微勾勒,一子重重落下,声音低沉却坚定道:“快,便是好事,天大的好事,裘某只嫌还不够快。”

闻言,曲非烟眉宇略显无奈,缓缓摇头。

对座的黑白子信手应了一子,捻须看向曲非烟,笑问道:

“曲姑娘这手探脉之术精妙非常,竟连裘帮主经脉韧度皆可洞察。”

“莫非出自峨眉秘传?”

曲非烟双手合十,淡然一笑道:“姑且算是吧。”

裘图正捻子沉吟,忽眉头紧锁,指间佛珠捻动愈急。

不知不觉间,黑子已陷重围,四面楚歌,生机渺茫。

心中不由暗郁:这下棋一道我已钻研了大半年,每每都在数十着折戟沉沙,难道真一辈子胜不过这黑白子?

正值裘图苦思破局之际,一名帮众快步入榭,单膝跪地禀道:“帮主,夫人说前殿有贵客到,请您前往一见。”

裘图早已听闻前院动静,知是任我行等人到来,只微微颔首,仍凝神于棋。

良久后,裘图终于轻叹一声,掷子入盅,拂衣起身。

对面黑白子见状眉头一挑,“不下了?”

裘图语气沉静道:“死局已定,何必纠缠。”

黑白子却起身拉住转身欲走的裘图,满脸不甘道:“有始有终,都下到这一步了,何不终局再走?”

一旁曲非烟浅浅一笑,素手拈起一枚黑子,轻落棋盘。

“帮主既有正事,不妨由我代劳。”

黑白子低头一看,顿时捻须蹙眉,缓缓落座,一面试应,一面沉吟道:“曲姑娘这棋路……有悖常理啊。”

曲非烟神色宁和,不疾不徐,随手下子。

不过十余回合,竟将一片死局悄然盘活。

黑白子双眼逐渐放亮,笑吟吟点头道:“还有点意思。”

却是已将裘图这臭棋篓子抛之脑后。

裘图本欲离去,见状也驻足观棋,目光最终落在曲非烟宁静的侧脸上。

心中暗忖:果然世间万事,皆讲天赋。

想罢,朝曲非烟微一颔首道:“看来曲姑娘于此道,天赋远胜裘某。”

言罢不再流连,转身径向前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