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至阳巅峰 听音落笔

忽然,裘图身形骤止,垂眸看向右臂。

只见青魔手血红色光纹流转,渐渐往赤金之色转化。

然而裘图却眉头紧皱,神色间透出几分惊疑。

下一瞬,便见裘图虎目一凝,迅速自怀中取出羊脂玉瓶,倒出一枚雪白丹丸,毫不犹豫吞服下去。

万千冰丝散至四肢百骸,游走一番,最终又汇聚于手三阴经中。

借助这股寒毒之力,内力不再蜕变,维持在将至阳推至巅峰、却未破极阳的临界。

“呼——”裘图长吐一口气,眼中无悲无喜,冷静异常。

突破太快了。

修炼辟邪魔功至今也不过短短四年时间。

经脉虽日日受至阳内力温养,渐渐坚韧,但时日尚短,终究难以承受这霸绝的极阳内力。

正常情况,以欲练神功之法,数十年增修一荒,经脉自可徐徐适应,本不必担忧。

裘图已有三荒依此练成——多亏了穿越带来的特殊体质,以及铁掌神功由外而内锤炼出的强韧经脉。

甚至能在抽离寒毒后扛住第四荒的冲击。

如今再次以炼丹服药之法晋升第五荒,却短时间需要有寒毒调和。

不过却也无甚大碍。

只需待经脉进一步强韧后,逐步抽离寒毒、稳步攀升即可。

至少如今,东方不败已不再让裘图过分忌惮。

若真以死相搏,裘图自觉有七成胜算。

念及此,裘图脸上浮现出森然笑容,青魔手五指大张,缓缓旋握,发出“咔咔”声响。

热浪蓦地翻涌,枯叶与余烬四散飞扬;再定睛时,石台上已无裘图身影。

晨光初透,青烟未散,露水凝在碧叶上,清亮如珠。

银池水榭之中,黄钟公等人有些诧异——今日裘图并未如往常一般前来听琴弈棋。

昨夜的动静他们自是知晓,内里几分情节,也经由那几个心中颇有不忿的五毒教长老之口宣扬了出来。

而今裘图一改常态未至,倒是让他们心下不由揣摩起来。

左等右等不见人来,曲非烟抱琴而起,朝着裘图所在别院缓步走去。

远远便瞧见别院大门微敞。

曲非烟上前轻敲两下,却是并未有人回应。

当即眉头微蹙,有些担心裘图练功出了岔子,便推门而入。

沿游廊转过三处月洞门,来到后院。

只见书房轩窗支起,裘图一身宽大绣竹白袍,腰束玉带。

正立身于窗边案前,提笔悬腕,在宣纸上凝神书写。

看似着装儒雅温润,但双眸却隐有血芒流转,暗蕴疯魔凶戾。

曲非烟莲步轻移来到窗前,垂眸一眼,轻声念道:

“莫道心垣.....皆破尽.....断念方窥....武道.....峰......”

随后杏眸微抬,看向裘图那极致专注的面容。

只见裘图眉头紧皱,额间隐有汗渍,手中毫毛微颤,落笔极其缓慢,仿佛执千钧之力,艰涩而行。

“你这极像是临近走火入魔的征兆。”少女杏眸一凝,轻声开口,伸手轻轻搭上裘图的手腕。

裘图动作一滞,胸膛如风箱般鼓动,炙热鼻息喷涌,似在竭力克制着。

“好重的寒毒。”曲非烟那素来淡然的容色微微一动。

纤指轻按片刻,眉头复又舒展开来,轻出一口气道:

“不过你这内力实在霸道,若非这寒毒相制,恐怕经脉早已枯萎。”

裘图继续运笔,头也不抬地沉声道:“没想到曲姑娘还懂些岐黄之术。”

“外物虽便捷,但终究归属下乘。”裘图笔锋未停,语气淡然,“不过倒也无妨,巩固些许时日便可。”

倏然抬眸,迎向曲非烟那双清澈如水、不染杂质的杏眸。

四目相对间,裘图心头莫名一静。

“弹一曲吧。”裘图放下笔,声音低沉了几分,“裘某还记得曲姑娘那首《烟雨非弦》,倒是舒缓。”

曲非烟嘴角扬起极淡的笑意,朝裘图颔首一礼,转身步入庭院凉亭中。

凉亭四周,青竹疏落有致,晨光透过竹叶间隙,洒下斑驳光影。

石阶边缘生着薄薄苔痕,几片落叶散在角落,随微风轻轻打着旋。

少女置琴于案,敛衣端坐,十指轻拂琴弦。

“铮——”

琴音初起,如细雨点滴。

亭外竹叶似乎随之轻轻颤动,露珠从叶尖滚落,坠入下方浅草之中。

曲调渐转,似风过竹林。

琴声掠过庭院,拂动庭院角落小池,水面泛起细微涟漪,几尾红鲤悄然沉入水底。

廊下悬挂的铜铃轻轻作响,与琴音相和。

听着琴音,裘图眼中血色消退些许。

复又提笔,目光凝于纸上,一边落笔一边道:“侠以武犯禁,天灾横行,王朝衰微,人人自危。”

少女指下琴音低回婉转,如轻语如凝思。

庭院中的雾气似乎被琴声牵引,缓缓流动,缠绕在亭柱之间。

远处一只翠鸟落在墙头,偏头倾听,竟忘了鸣叫。

“裘某一直觉得……无所依傍,危机四伏。”裘图笔锋稍顿,声音渐沉。

琴声时而急促,时而轻缓,隐有未尽之意。

院中老梅枝桠轻摇,残留的花瓣簌簌落下,铺在青石板上。

阳光渐渐移过窗棂,照在书房内,将裘图的身影拉得修长。

“生怕——出师未捷......”裘图语声渐低,终未说完。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在竹叶间、池面上、雾气中久久萦绕,不肯散去。

那翠鸟这才振翅飞去,留下一根碧羽轻轻飘落。

曲非烟抬头望向仍在低头书写的裘图,轻声道:“帮主恐怕已实为天下第一,难道还不够?”

裘图运笔不停,只摇了摇头道:“不够,天下第一也不够。”

“纵是东方不败,也架不住高手围攻。”裘图笔锋稍滞,声音低沉,“就算此世天下第一......”

话至一半,却忽然止住。

曲非烟端坐凉亭中,素手轻叠于裙上,目光宁静,轻声道:“我虽如今出家念佛,却从未信过轮回之说。”

微微一顿,复又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裘图,“其实蓝教主对你情真意切,论恩情更比夫人还要重得多。”

步履轻盈,行至窗前,仰首望向裘图,声音柔和道:“帮主本非真诚之人,纵是蓝教主嘴上说不愿虚情假意,可身为女子却总是口不由心。”

微风拂过,曲非烟僧衣轻动,继续道:“就算帮主追求武道至高,哪怕不给名分,只需留她在身边,想来她心中也是值得的。”

“须知人生不过匆匆百年。”

裘图笔锋一顿,并不抬头,只沉声道:“倘若没有百年呢?”

曲非烟淡淡一笑,“一二十年也是足够的。”

“倘若也无呢?”裘图忽然抬首,目光直直迎上她的双眼,“或许今日,或许明日,何苦呢。”

说罢裘图将笔掷入砚中,墨点溅落。

随后负手俯身,一双虎目血丝萦绕,声音愈发低沉道:

“蓝教主,还有曲姑娘你,真的叫裘某不知该如何应对。”

“裘某想要走的路太远,远到带不走任何一个人,且随时启程。”

他略一停顿,轻叹道:“还不如学学林夫人,哪怕有些算计,裘某心中自度不亏,尚好周旋。”

曲非烟杏眸微动,目光依旧柔和,轻声道:“帮主又怎知夫人对你皆是算计?而不是看透了帮主,方以算计遮掩?”

她望向裘图身上的白袍,声音更轻道:“你这身衣服,还是在你离去之后,夫人坐在你时常练功的亭子里,一针一线为你缝制的。”

裘图脸色逐渐阴沉,缓缓直起身,负手而立,沉声道:“裘某并非愚笨之人,且尚有几分自知之明。”

“自私自利,贪婪睚眦,逢迎曲媚——”他摇了摇头,“奸诈狠辣。”

曲非烟淡笑道:“哪有人这般说自己。”

裘图取出一张新宣纸,提笔蘸墨,悠悠道:“人总是只看得到自己的优点,对于缺点却总喜欢百般找借口,裘某懒得找。”

“可欺人而不可自欺。”

笔锋落纸,沙沙作响,“故而裘某知晓自身非是良人,免得耽误旁人。”

曲非烟凝眸望着裘图,轻言软语道:“帮主何必妄自菲薄,你身上亦是有诸多过人之处,否则何能有今日?刻苦坚持,不慕名利.....”

裘图眉头一挑,咧嘴嗤笑道:“不慕名利?”

旋即笑容一敛,虎目半阖道:“曲姑娘实在找不到夸的,何必勉强,睁眼说瞎话。”

曲非烟微微摇头,目光仍直直望着裘图道:“你若贪名,今日便不会在我面前如此贬低自己;至于慕利之说,帮主平日也未有奢华之举。”

裘图摇了摇头,将写好的宣纸折起,塞入信封。

曲非烟目光微垂,瞥见信封上的字样,轻声问道:“任教主?圣教前任教主任我行?”

裘图轻轻颔首,嘴角勾起莫名笑意道:“天大地大任我独行,这任我行的名字倒是猖狂。”

“不过还不是被这世间种种牵绊,徒有虚名。”

曲非烟微微一笑道:“帮主今日倒是比往日健谈多了。”她稍作停顿,轻声问道:“是因为蓝教主?”

裘图闻言神色一凝,伸手轻抚下巴,若有所思道:“你说得对,今日着实是有些反常。”

“看来这朱睛冰蟾的年份不足,效用差了一筹。”

说罢,转身步出书房,脚尖一点,掠上飞簷。

十余息后,曲非烟隐隐听得水浪涛涛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