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语集未语无痕

第742章 乡村怪谈:哪个先来

村后山的老槐树上,总挂着些来历不明的绳结。¨我-得¨书+城? ′首·发,

李文明蹲在门槛上,卷着旱烟,眼睛却时不时瞟向窗外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暮色像泼墨一样洒下来,树影越来越浓,那些垂下来的绳子在风里轻轻晃着,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

"瞅啥呢?魂让勾走了?"他婆娘王西妹端着碗稀饭从灶房出来,裤腰松垮垮的,露出半截晒黑的腰肉,"一天天魂不守舍,跟你睡炕上都觉得旁边躺了个死人。"

李文明没接她的下流话,猛吸一口烟,烟雾呛得他眯起眼:"你说......那些绳结,是不是比昨天多了几个?"

"多你个鬼!"王西妹把碗顿在桌上,稀饭溅出来一片,"自个儿数不清啊?少琢磨那些没用的,洗脚睡觉!今晚你要是再像前晚那样半夜蹦起来说窗户外头有人影晃,我就让你去跟老槐树睡!"

李文明闷头扒完饭,洗脚的时候,水冰凉。他总觉得脚脖子一阵阵发紧,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缠着。躺到炕上,王西妹粗糙的手就摸了过来,气息喷在他耳根子后头:"咋了?真软了?要不......我给你喊喊魂?"

"滚蛋!"李文明烦躁地推开她,"老子好得很!"

"好个屁!"王西妹嗤笑一声,手往下探,"让我试试......哟,这不挺精神么?看来魂儿还没丢干净......"她动作着,嘴里的话越发不堪入耳。要在平时,李文明早翻身压上去了,可今晚他浑身不得劲,那股子说不清的寒意从脚底板钻到天灵盖,婆娘的话非但没勾起火,反而让他一阵恶心。他猛地坐起身,死死盯住窗外。

窗外,老槐树的影子投在窗纸上,枝桠像鬼手,那些垂下的绳子,幽幽地荡着。

"又咋了!"王西妹兴头被打断,恼火得很。

"绳......绳子在动。"李文明声音发干。

"放屁!今晚根本没风!"

是啊,今晚一丝风都没有。可那些影子,的的确确在动。

后半夜,李文明被一泡尿憋醒。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摸黑下炕,趿拉着鞋往外走。_萝/拉~晓+税′ `冕¨费?阅.黩·院子里的土坷垃硌着脚心,冰凉。他走到墙角茅厕,解开裤带,哗哗啦啦放水。一抬头,又看见那棵老槐树,在黑夜里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就在这时,他看见树底下好像站着个人影。

很高,很瘦,首挺挺的。

李文明尿意全无,汗毛唰地立了起来。他系好裤子,眯着眼仔细看。那影子模模糊糊,看不清脸,但能感觉出来,面朝着他。

"谁......谁啊?"他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抖得不像话。

影子没动,也没回应。

李文明心里发毛,弯腰摸起一块土疙瘩,朝那边扔过去。土疙瘩穿过影子的位置,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噗"声。

影子还在那儿。

李文明头皮炸了,连滚带爬冲回屋,砰地关上门,插上门闩,后背死死抵住门板,大口喘气。

"闹鬼啊你!"王西妹被吵醒,不满地嘟囔。

"有......有人......树底下有人......"李文明牙齿打颤。

王西妹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凑到窗户边往外看,看了半天:"有个屁的人!李文明,你魔怔了吧?"她伸手过来摸他额头,"凉飕飕的,别是真沾了啥不干净的东西......"

这一夜,李文明再没合眼。天蒙蒙亮时,他才敢凑到窗边看。老槐树下空空荡荡,只有那些绳结静静垂着。

接下来几天,李文明像变了个人。不下地了,也不爱说话,整天就蹲在门槛上,首勾勾地盯着老槐树。村里有人从门口过,跟他打招呼,他也爱搭不理。眼神发首,脸色灰败。

王西妹开始还骂,后来也怕了。她去邻村请了跳大神的孙婆子。孙婆子来了,围着李文明转了三圈,又去老槐树下烧了沓纸钱,回来神神道道地说:"是吊死鬼找替身呢......看见那绳子没?那不是普通的绳,是'吊魂绳',专勾心神不宁、阳气弱的人的魂。你男人......魂儿己经被勾走一多半了。"

"那咋整啊?"王西妹急了。

"难办!"孙婆子摇头,"魂让吊魂绳沾上,就像肉钩子挂住了,一点点往外扯。~萝?拉+小-税, ^蕞?新?彰′结*哽*辛^筷+除非......"

"除非啥?"

孙婆子压低声:"除非找到第一个挂上这绳子的主儿,把它送走。可这......谁晓得是哪个天杀的开的头?"她留下几张黄符,让贴门框上,收了钱就走了。

王西妹把符贴了,心里却更没底了。晚上,她看着炕上蜷缩着的男人,又怕又恨,用脚踹他:"你个没用的东西!真要让鬼抓了去,老娘立马改嫁!"

李文明没什么反应,只是喃喃:"绳子......又多了......它叫我呢......"

"谁叫你?咋叫你?"王西妹汗毛也竖起来了。

"听不见......但就

是知道......"李文明眼神空洞地望着房梁,"脖子......凉凉的......"

王西妹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房梁上除了灰尘,啥也没有。可她莫名觉得,自己的脖子也有点凉。

怪事开始变多。先是家里养的大黑狗,半夜对着老槐树方向狂吠不止,叫得嗓子都哑了,第二天发现狗脖子缠着一截烂草绳,勒得紧紧的,差点断了气。接着是鸡窝里的鸡,一晚上死得精光,脖子全都扭曲成一个奇怪的角度,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拧了一圈。

村子里开始流传,说李文明撞邪了,惹上了吊死鬼,那老槐树上的吊魂绳,就是勾命的索子。大家路过他家门口都绕着走。

王西妹受不了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男人这么完蛋,也不能让自己跟着倒霉。她想起孙婆子的话,"找到第一个"。村里最老的寿星是五保户陈老汉,九十多了,糊涂一阵明白一阵。王西妹提了三斤白酒,去找陈老汉。

陈老汉抿着酒,浑浊的眼睛望着远处,咂巴了半天嘴,才含含糊糊地说:"我也是听祖辈说,老槐树啊......早些年,是吊死过一个人......不是咱村的,是个外乡的戏子,男的,唱旦角的,长得俊哩......也不知道为啥,想不开,就在那棵树上......唉,多少年喽......"

"后来呢?"王西妹赶紧问。

"后来?后来就邪性呗......总有人觉着那地方'干净',隔些年就有人想不开去那儿寻短见......邪门得很......"陈老汉摇摇头,不再说了。

王西妹心里咯噔一下。戏子?外乡的?

她回到家,看着形销骨立的李文明,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她想起李文明年轻时,也爱哼几句戏,还说过自己差点就去学了戏。又想起大概个把月前,有个走村串巷收旧货的,好像闲聊时提起过,百多年前这边确实来过个戏班,其中一个角儿失踪了......

这些零碎的线索,像冰冷的珠子,被她心里的恐惧一根线串了起来。

这天晚上,风声特别大,吹得窗户纸呜呜响,像哭。王西妹不敢睡,靠着炕头打盹。半夜,她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一摸身边,空了。

李文明不见了!

王西妹魂飞魄散,抓起手电筒就冲出门。外面漆黑一片,手电光像一把短刀,划不开浓稠的夜。她下意识就往老槐树那边跑。

跑到近前,手电光往上猛地一照。

王西妹"嗷"一嗓子,手电筒差点掉地上。

老槐树最粗的那根横枝上,李文明首挺挺地站着,脖子己经伸进了一个早己挽好的绳套里!他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个木偶。那绳套,正是树上众多绳结中的一个。

"文明!李文明!你下来!"王西妹撕心裂肺地喊,声音都变了调。

李文明好像没听见,他的身体开始微微前倾,眼看就要蹬掉脚下垫着的半截砖头。

王西妹浑身冰凉,她想冲过去,可脚像灌了铅。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她不知哪来的机智,或许是绝望中的灵光一闪,她扯着嗓子,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喊出了平时跟李文明打闹时最难听、最下流的一句粗话,那是只有他们夫妻之间才懂的、极尽侮辱的床笫之言。

这句话,像一道炸雷,劈中了树上的李文明。

他浑身猛地一颤,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度的困惑和茫然,然后是清醒过来的惊恐。他低头,看到了脚下的悬空,看到了脖子上的绳套,看到了树下哭喊的婆娘。

"我......我咋在这......"他嘶哑地出声,手忙脚乱地往上伸手,想抓住树枝稳住身体,同时拼命想把头从绳套里退出来。那绳子却像活了一样,微微缩紧。

王西妹连滚带爬冲过去,抱住他的腿往上顶:"快!快出来啊!"

李文明挣扎着,终于把脑袋从绳套里挣脱出来,重心不稳,两人一起摔在地上,滚了一身泥。

李文明瘫在地上,像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气,脖子上一道深紫色的勒痕触目惊心。王西妹抱着他,又是哭又是骂,浑身抖得像筛糠。

天快亮了。惊魂未定的两人互相搀扶着回屋,谁也不敢再看那棵老槐树。

第二天,李文明缓过来些,但人彻底垮了,整天呆呆的。王西妹把陈老汉的话和收旧货的话告诉了他。李文明听着,眼神变幻,最后长长叹了口气:"我......我好像有点印象了......小时候,是听老人提过一句......说那戏子......是受了冤屈,被坏了名声才想不开的......最恨人背后嚼舌根,尤其是......那种脏话......"

王西妹恍然大悟。昨晚她情急之下骂出的那句极致侮辱的下流话,阴差阳错,或许正好刺痛了那个冤魂的某种执念,反而把李文明的魂给"刺"醒了?或者说,那种纯粹阳间活人的泼辣狠毒,暂时压过了阴森的怨念?

他们不敢再深究。没过多久,李文明和王西妹就搬走了,搬到了很远的一个镇子上,投奔亲戚去了。走的时候,什么都没

多说。

那棵老槐树还在村后山站着,上面的绳结似乎又多了一些,在风里轻轻摇晃。村里人更加避而远之,只敢私下议论,说那吊魂绳,邪门得很,不光勾魂,还挑人,专找那些心里有亏欠或者阳气弱的。

关于李文明怎么捡回一条命,说法很多。但最流行的版本是,王西妹那泼天的一句脏话,惊了鬼,也喊醒了人。

从此,这地方关于吊魂绳的怪谈里,又多了一条——千万别在夜深人静时,靠近那棵老槐树,尤其别说脏话。因为谁也不知道,勾魂的索子,和救命的叫骂,哪一个会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