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语集未语无痕

第772章 另一种开始

西川盆地的七月,天热得跟蒸笼一样。`l~u¢o′q¨z,w_..c+o/m~太阳落山后,稻田里的蛙声一阵接一阵,叫得人心头发慌。

顾中华扛着锄头从田坎上往回走,汗水打湿了他的蓝布衫子。他婆娘王国花正在灶房里炒菜,一股辣子香味飘出来,勾得他肚子咕咕叫。

“龟儿子哦,今天热死先人咯!”顾中华把锄头往院坝角角一丢,扯起衣角抹了把脸。

王国花端着盆猪油渣走出来,腰间围裙沾着油渍:“热热热,热你个锤子!赶紧洗把手吃饭,天黑了好去张老汉家帮忙。”

顾中华这才想起来,村头的张老汉前天过世了,今晚是“送魂夜”,按规矩要守一夜,送亡魂上路。

“送个铲铲哦,热得老子喘不过气,还去守夜。”顾中华嘴上抱怨,还是乖乖去打水洗脸。

王国花把菜端到院坝里的小桌上,一边摆碗筷一边说:“你个没良心的,张老汉生前对你多好,去年收谷子,人家还来帮了三天忙。现在让你送一程都不乐意?”

“哎哟,说得我像没良心一样。”顾中华坐下来,夹了一筷子回锅肉,“我就是嫌热嘛,又没说不出,你看这天,闷得跟啥子一样,怕是要下雨。”

天色渐渐暗下来,西边天上堆起了乌云,但奇怪的是,没有一点风,稻田里的稻子一动不动,连平时叫得最凶的蛤蟆都闭了嘴。整个村子静得出奇,静得让人心头发毛。

“今天咋这么安静哦?”顾中华扒拉着饭,觉得有点不对劲。

王国花也皱了眉头:“是啊,连狗都不叫一声,怪得很。”

吃完饭,两口子收拾了一下,就往张老汉家走。张老汉家离得不远,就隔了几块田。路上,顾中华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回头看了几次,却啥也没看见。

“你东张西望搞啥子?”王国花问。

“没啥子,就是觉得有人跟着我们走一样。”顾中华挠了挠头。

王国花拍了他一下:“莫乱说,天黑了不说这些。”

到了张老汉家,院子里己经聚了十几个人。张老汉的棺材摆在堂屋正中,前面点着长明灯。′s′y?w?b+o~o!k..,c,o*m_村长老陈正在安排守夜的事。

“中华来了啊,正好,你和王老五负责子时那班。”老陈说。

顾中华点点头,找了条凳子坐下。他看着堂屋里的棺材,心里突然有些发毛。张老汉是淹死的,在河里捞了三天才找到尸体。按老人说法,这种横死的人怨气重,送魂不容易。

夜里十点多,突然刮起了一阵风,吹得灵堂前的挽联哗哗作响。顾中华和王老五接班守夜,两人坐在棺材旁的条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听说张老汉死得有点怪。”王老五压低声音说。

“咋个怪法?”顾中华问。

“捞起来的时候,眼睛瞪得溜圆,怎么按都闭不上。最后还是请了赵端公来,才把眼睛合上。”

顾中华心里一咯噔:“真的假的哦?你不要吓我。”

“我骗你干啥子嘛!”王老五说着,往棺材那边瞥了一眼。

就在这时,长明灯的灯焰突然跳动起来,拉得老长,变成了一条蓝色的火苗。与此同时,院子里传来“啪”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啥子东西?”顾中华站起来,往院子里看。

院子里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王老五也有些紧张,摸出烟来点着:“可能是风大,吹掉了什么东西。”

两人重新坐下,但都觉得后背发凉。顾中华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他们,他不停回头,却什么也看不见。

子时过半,该烧纸钱了。顾中华和王老五端着一盆纸钱到院子角落烧。火苗窜起来,映得两人脸上明暗不定。

突然,一阵风吹来,烧着的纸钱在空中打转,就是不落下来。那些带着火星的纸钱在空中飘啊飘,组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

“日怪了,这风咋这么邪门?”王老五声音有些发抖。

顾中华没说话,他死死盯着那些打转的纸钱,觉得它们组成的形状像极了一个人形。就在这时,所有的纸钱突然同时熄灭,院子里顿时一片漆黑。

“妈哟,这是咋回事?”王老五吓得往后退了一步。\n\i,y/u_e?d`u`.?c′o¨m`

长明灯不知什么时候也灭了,堂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顾中华心里发毛,摸出手电筒照向堂屋。棺材还好端端地摆在原地,但棺材盖好像移动了一点。

“你...你看棺材盖是不是歪了?”王老五颤声问。

顾中华定睛一看,棺材盖确实移动了,露出了一条缝。他头皮发麻,但还是壮着胆子说:“可能是没盖严实,风吹的。”

“放屁!棺材盖那么重,风能吹动?”王老五己经退到了院门口。

就在这时,堂屋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挠木头。那声音细细的,绵绵的,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妈呀,不会是...”王老五话没说完,转身就跑,连滚带

爬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龟儿子,跑得比兔子还快!”顾中华骂了一句,但自己也不敢待在院子里了,赶紧跑回家去。

回到家,王国花还没睡,正在灯下补衣服。

“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她问。

顾中华脸色苍白,喝了口水压惊:“出怪事了!”

他把经过说了一遍,王国花听得首皱眉头。

“你是不是眼花了哦?”

“我两个眼睛都是1.5的视力,花个锤子!”顾中华急道,“真的,那棺材盖真的移动了,还有抓东西的声音,吓死先人!”

王国花放下针线,沉思了一会:“明天去找赵端公看看,怕是张老汉不肯走。”

第二天一早,顾中华就去找赵端公。赵端公是这一带最有名的端公,专门处理这些邪门事。

赵端公听了描述,掐指一算,脸色凝重:“张老汉是横死,心中有怨,不肯安心上路。今晚必须重新送魂,不然要出大事。”

“那咋个办嘛?”顾中华问。

“准备一只白公鸡,三斤糯米,还有张老汉生前最爱穿的那件衣服。”赵端公吩咐道,“今晚子时,我亲自来送魂。”

顾中华赶紧回去告诉张老汉家人准备。村里人听说后,既害怕又好奇,天一黑,大家都聚到了张老汉家院子外,但没人敢进去。

子时将至,赵端公来了。他穿着法衣,手里拿着铜铃和法剑。顾中华和几个胆大的跟在他身后。

赵端公先在棺材西周撒上糯米,然后点燃三炷香,嘴里念念有词。突然,棺材里又传出了抓挠声,这次比昨晚还要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拼命抓挠棺木。

“天灵灵,地灵灵,过往神灵听分明...”赵端公摇动铜铃,声音越来越高。

就在这时,棺材盖突然“砰”地一声,又移动了几寸,露出更宽的缝隙。众人都吓得往后退,只有赵端公站在原地不动。

“把白公鸡拿来!”赵端公喝道。

顾中华战战兢兢地递上白公鸡。赵端公一刀割开鸡脖子,将鸡血洒在棺材上。说也奇怪,鸡血一洒,抓挠声就停了。

赵端公又念了一阵咒语,然后对棺材说:“张老汉,你安心上路吧,莫要留恋阳间了。”

说完,他示意顾中华和其他人上前,把棺材盖完全盖严。这一次,棺材盖轻而易举就合上了,严丝合缝。

“好了,魂送走了。”赵端公擦了擦汗,“明天准时下葬,就没事了。”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顾中华心里却还是觉得不踏实,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果然,第二天送葬队伍出发时,又出了怪事。八个壮汉抬着棺材,刚走出院子,棺材突然变得异常沉重,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也抬不动了。

“咋回事?抬不动啊!”抬棺的人叫道。

赵端公脸色一变,赶紧让人把棺材放下。他围着棺材转了三圈,突然问:“张老汉生前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

张老汉的儿子想了想,说:“我爹最喜欢他那个烟袋锅子,走到哪带到哪。”

“快去找来!”赵端公说。

烟袋锅子找来后,赵端公把它放在棺材头上,又念了一段经文。说也奇怪,这次再抬棺材,一下子就轻了。

送葬队伍顺利出发,一路吹吹打打到了坟地。棺材下葬时,天气突然转晴,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坟头上,暖洋洋的。

回到村里,顾中华总算松了口气。晚上,他躺在床上,对王国花说:“总算送走了,这两天把我吓得哦。”

王国花笑道:“你个怂包,平时吹自己胆大,遇到事就软蛋了。”

“你才软蛋!”顾中华不服气,“你是没听到那抓东西的声音,真的吓人。”

“好了好了,睡吧,明天还要割稻子呢。”王国花吹灭了灯。

半夜里,顾中华被尿憋醒,起身去院角撒尿。月光很亮,照得院子一片银白。他尿完正要回屋,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咳嗽声,像是张老汉的声音。

顾中华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慢慢转头,看向声音来的方向。院墙边的梨树下,站着一个人影,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脸,但那身形像极了张老汉。

“张...张老汉?”顾中华声音发抖。

人影不动,也不说话,就那么站着。顾中华腿都软了,想喊也喊不出声。就在这时,人影慢慢消散了,就像融进了月光里一样。

顾中华连滚带爬回屋,摇醒王国花:“又...又看到了!”

王国花睡得正香,被摇醒很不高兴:“看到啥子了?半夜三更发什么神经!”

顾中华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王国花也紧张起来:“真的假的哦?你不要吓我。”

“我要是骗你,我是你儿!”顾中华发誓。

两口子再也睡不着,熬到天亮,赶紧去找赵端公。赵端公听了,却笑了:“这是好事,张老汉是来谢你的。”

“谢我?”顾中华不解。

“你帮他顺利上路,他临走来看你一眼,是谢意。放心吧,这次真走了。”

果然,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张老汉的魂。村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每到傍晚,老人们坐在村口聊天时,还会提起那次吓人的送魂经历。

日子就这么过着,顾中华和王国花照样每天下地干活,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拌嘴。只是每当月色明亮的夜晚,顾中华总会想起那个站在梨树下的人影,心想:也许死亡并不是终结,而是另一种开始。

夏去秋来,稻田一片金黄。风吹过时,稻浪翻滚,沙沙作响,像是无数灵魂在低语。生命就是这样,结束也是开始,恐怖之中也藏着温情,这就是乡村的送魂故事,既阴森恐怖,又透着人间烟火气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