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守望者”空间站的战略指挥中心，瞬间变成了整个星系最繁忙、也最压抑的地方。巨大的全息星图悬浮在中央，代表着噬星者的那个巨大、不断脉动的猩红光点，如同死神的倒计时，无情地向着代表守望者星系的蓝色光域逼近。73小时（标准时间）的数字，在星图旁冰冷地跳动着。
卡兰主席、沃克将军、逻辑观察使以及苏婉，构成了临时最高指挥层的核心。没有多余的废话，生存的压力让所有分歧暂时搁置。
“逻辑观察使，我需要寂灭星海立刻提供‘行星级能量护盾发生器’的设计蓝图和核心材料清单。”沃克将军声音沙哑，眼中布满血丝，“我们要在星系外围的主要行星和空间站，构建第一道防线。”
“数据已传输。”逻辑毫无延迟地回应，同时提出要求，“边陲联盟需开放所有星港船坞最高权限，由星海工程单位接管，统一调度资源，效率可提升42.7%。”
“可以！”卡兰主席咬牙同意，“但联盟工程师必须参与，学习并监督！”
“苏婉使者，”卡兰转向苏婉，语气急促，“‘万象之网’的计划我们暂时无法全面铺开，但星核的力量，以及你所说的‘心念共鸣’，能否用于强化局部防御，或者……干扰噬星者？”
苏婉快速思考着：“星核可以作为一个强大的能量源和净化核心，嵌入防御体系。至于‘心念共鸣’……规模太小恐怕难以直接影响噬星者，但或许可以用于稳定军心，提升士气，甚至在关键时刻，进行小范围的法则干扰。我需要一处安静的地方，尝试与星核深度沟通，寻找更多可能。”
“指挥中心侧厅给你使用！”卡兰立刻安排，“有任何发现，立刻汇报！”
分工明确，整个联盟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疯狂运转起来。星海的工程舰如同金属蜂群，涌入边陲联盟的船坞，冰冷高效的机械臂开始日夜不停地生产护盾组件和武器平台。联盟的舰队被重新编组，巡逻范围扩大到极限。疏散警报响彻所有居住星球，无数飞船如同逃难的蚁群，涌向被认为相对安全的内环星域。
苏婉在侧厅中盘膝坐下，星核悬浮于身前。她摒弃杂念，神念与星核那古老而悲伤的意志交融。她不再仅仅寻求力量，更试图去理解，去共鸣。
星核传递来的，是无数星辰陨落时的悲鸣，是远古星灵燃烧自我构筑壁垒的决绝，也是对后来者无尽的期盼。它本身，就是一部对抗“归墟”的战争史诗。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
52小时后，第一道防线初步构建完成。三颗位于星系外围的巨行星和十七个大型空间站，被临时加装的行星级护盾所笼罩，幽蓝色的能量屏障在星空中连成一片脆弱的光幕。联盟和星海的混合舰队，如同警惕的鱼群，在光幕后方巡弋。
然而，监测网络传来的数据让人绝望。噬星者的速度再次提升！预计抵达时间，提前到了18小时后！
更糟糕的是，先遣的侦察舰传回最后影像——噬星者并非单独前来！它的阴影周围，萦绕着数以万计的被它吞噬、转化而成的“星骸傀儡”！那些扭曲的、由破碎星辰和阴影能量构成的怪物，如同蝗虫般铺天盖地！
“防线……恐怕连第一波冲击都挡不住。”沃克将军看着星图上那代表敌军的、如同红色沙尘暴般的前锋，声音干涩。
逻辑的电子音依旧平稳，但说出的内容却冰冷刺骨：“计算结果显示，第一道防线崩溃概率：99.97%。建议放弃外围，集中力量防御‘守望者’空间站及内环三颗生命行星。”
放弃外围！这意味着那三颗巨行星和十七个空间站上，尚未完全撤离的数以亿计的工作人员和留守军队，将被彻底牺牲！
指挥中心一片死寂。残酷的现实，逼得他们不得不做出抉择。
“不！”苏婉猛地睁开眼，从侧厅走出，她的眼中闪烁着银辉，仿佛有星辰在其中生灭，“还有办法！星核告诉我，它可以尝试进行一次‘星辰共鸣’，短暂激发那三颗巨行星残存的地核能量，形成一次超大规模的‘星爆’冲击，应该能清除大部分星骸傀儡！”
“激发地核能量？”逻辑立刻反驳，“计算显示，该操作有83.5%概率导致巨行星结构不稳定，甚至提前解体！风险不可控！”
“但这是唯一能重创敌军前锋、为内环防御争取时间的方法！”苏婉寸步不让，“否则，那些星骸傀儡会瞬间淹没我们的舰队，然后消耗护盾能量，噬星者本体将长驱直入！到时候，内环也一样守不住！”
是冒险一搏，牺牲外围换取时间和削弱敌军？还是按部就班，等待必然的防线崩溃和连锁反应？
卡兰主席脸色铁青，沃克将军拳头紧握。这个决定，太过沉重。
“逻辑，”卡兰看向冰冷的观察使，“如果由星核执行‘星辰共鸣’，你们能否同步进行能量稳定和结构加固，降低行星解体的风险？”
逻辑的数据流再次疯狂刷新，片刻后回答：“联合操作，可将行星解体概率降低至41.2%。但仍属高风险行为。”
41.2%的毁灭概率……但相比99.97%的防线崩溃概率，这已经是更好的选择。
“执行！”卡兰主席终于嘶吼着下达了命令，“授权苏婉使者，启动‘星辰共鸣’！逻辑观察使，同步进行稳定操作！沃克，命令外围所有单位，在共鸣启动后，不惜一切代价，向内侧突围！”
最后的决战指令，下达了。
苏婉重返侧厅，将状态调整至最佳。逻辑也连接上了星海的计算核心和部署在巨行星附近的工程单位。
当噬星者那令人窒息的阴影边缘终于触及星系外围，无数星骸傀儡如同海啸般扑向蓝色光幕的瞬间——
“就是现在！”苏婉与星核意志彻底合一，双手虚引，磅礴的星灵之力透过空间，精准地注入那三颗巨行星的核心！
与此同时，逻辑操控着星海的稳定装置，无数能量束射向行星，试图束缚住那即将爆发的狂野力量！
嗡——！！！
三颗巨行星，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不是护盾的幽蓝，而是地核被强行点燃后，释放出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炽白光辉！
三道毁灭性的能量冲击波，呈扇形向外席卷而去！
光芒所过之处，星骸傀儡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汽化、湮灭！红色的“沙尘暴”被硬生生撕开了三个巨大的缺口！
然而，代价也是巨大的。其中一颗巨行星，在释放出冲击波后，内部结构无法承受，猛地向内坍缩，随即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化作了一片膨胀的星云尘埃！
另外两颗也遍布裂痕，地核能量彻底枯竭，变成了死寂的岩石球。
外围防线，几乎瞬间瓦解。但敌军的前锋，也被这决死一击消灭了超过七成！
“撤退！所有单位，立刻撤退！”沃克将军红着眼睛，对着通讯频道嘶吼。残存的联盟和星海舰队，如同惊弓之鸟，顶着混乱的能量余波，拼命向内环驶去。
第一波接触，以惨烈的代价，勉强撑了过去。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噬星者那庞大的本体，几乎毫发无伤，正穿透爆炸的余晖，将那片绝对的黑暗，投向内环星系。
真正的绝望，才刚刚降临。苏婉脸色苍白地走出侧厅，看着星图上那越来越近的猩红焦点，她第一道防线的毁灭性自爆，如同在宇宙的幕布上烫出了三个狰狞的伤疤。炽白的闪光与随后那颗巨行星彻底解体的冲击波，短暂地照亮了噬星者那无可名状的庞大轮廓——那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不断扭曲、吞噬光线的引力深渊，其中心隐约可见无数被撕碎、同化的星辰残骸在哀嚎。
星骸傀儡的先锋被清扫一空，但代价是惨重的。不仅损失了一颗巨行星和无数留守者，另外两颗也已濒临死亡，更重要的是，边陲联盟和寂灭星海的联合舰队在撤退过程中损失超过三成，士气遭到重创。
“守望者”空间站指挥中心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实质。全息星图上，代表噬星者的猩红光点，已经越过了原本的外围防线，正以看似缓慢、却无可阻挡的速度，逼近内环。预计接触时间：9小时17分。
“内环行星护盾能量填充至87%，但根据刚才的数据，在噬星者本体面前，预计支撑时间不超过30分钟。”沃克将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脸上的疤痕在警报灯的闪烁下显得更加狰狞。
逻辑观察使的电子音依旧平稳，但内容却更加冷酷：“‘方舟’舰队已集结完毕，处于随时可跃迁状态。‘火种’计划最终筛选名单已锁定。建议在行星护盾崩溃前12分钟，执行最终撤离程序。”
放弃抵抗，保留文明火种逃跑。这是理性计算下的最优解。
“不！再等等！”卡兰主席猛地一拍控制台，他儒雅的脸上此刻充满了血丝与固执，“苏婉使者，‘万象之网’……还没有任何头绪吗？”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苏婉身上。她站在星图前，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仿佛有星火在其中燃烧。她刚刚与星核进行了一次极其危险的深度沟通，几乎触及了其核心的本源记忆。
“有！”苏婉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星核告诉我，‘万象之网’并非一个需要从头构建的物理网络！它更像是一种……早已存在于宇宙法则深处的‘协议’或‘权限’！远古盟约，就是获得这份权限的‘钥匙’！而星核，是启动它的‘信标’！”
她的话如同石破天惊，连逻辑的数据流都出现了瞬间的紊乱。
“解释。”逻辑的电子音带着一丝追问。
“我们不需要用能量和物质去编织一张覆盖宇宙的网！”苏婉快速说道，“我们需要的是，以星核为引，以盟约传承者的意志为凭，向宇宙法则‘申请’调用这张早已存在的‘网’！我们需要做的，是提供足够的‘能量’和‘坐标’，去‘激活’它！”
“能量？坐标？”卡兰急切地问。
“能量，就是‘创生之光’！是亿万生灵最纯粹、最强烈的情感力量凝聚！坐标，就是所有愿意参与盟约、愿意奉献信念的星辰与世界的位置！”苏婉的目光扫过众人，“我们之前的方向错了！我们想着自己去造，却忘了我们本就是这网络的一部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点燃自己，成为网络中的一个光点，然后……呼唤整个网络的回应！”
这个解释玄之又玄，近乎神学。但在星核那真实不虚的力量面前，在噬星者那超越物理常识的恐怖面前，这似乎成了唯一合理的解释。
“如何点燃？如何呼唤？”沃克将军追问。
“需要一场仪式，一场覆盖范围足够大的、将所有愿意参战者的信念连接起来的仪式！”苏婉看向卡兰和逻辑，“我们需要将星核的力量，通过空间站的通讯和能量网络，尽可能大地扩散出去，覆盖所有内环行星、所有舰队、所有尚未撤离的民众！引导他们，将他们的恐惧化为勇气，将绝望化为希望，将对家园的眷恋化为守护的意志！”
她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关键也最疯狂的部分：“而我，将作为主祭，承载并引导这股力量，以星核为媒介，向宇宙法则发出呼唤！但这个过程……我无法保证成功，甚至无法保证自己能承受住那庞大的信念洪流。”
这无异于一场豪赌！赌苏婉能成功引导，赌边陲联盟的民众能爆发出足够的情感力量，赌那虚无缥缈的“宇宙协议”真的存在并能被激活！
逻辑立刻进行了模拟计算，结果冰冷：“成功率无法估算，变量过多且无法量化。基于风险，建议执行‘方舟’计划。”
“但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卡兰主席死死盯着星图上那越来越近的猩红，猛地吼道，“执行‘信念共鸣’仪式！立刻向所有频道广播！告诉他们真相！告诉他们，我们要背水一战！愿意留下，贡献一份力量的，就抬起头，看着星空，想着你们要守护的一切！”
最后的命令下达。整个内环星系，所有通讯频道，都被同一则充满悲壮与希望的信息覆盖。空间站、行星城市、逃亡的舰队、甚至地下掩体中……无数生灵听到了这最后的呼唤。
恐慌在蔓延，但奇迹般地，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人们走出掩体，抬头望向那正被黑暗侵蚀的星空，想起了家乡，想起了亲人，想起了文明的点点滴滴……泪水与坚毅交织在无数脸庞上。
苏婉登上了“守望者”空间站最高的观测塔。她将星核高高举起，全力激发！银辉如同爆炸般扩散，通过增强的信号塔，化作无形的波动，笼罩向整个内环星系！
刹那间，她感受到了！无数细微的、带着恐惧、不舍、但最终都化为坚定守护意念的情感丝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起初如同涓流，但迅速汇成了江河，最终化作了奔腾咆哮的海洋！
这信念的洪流冲入她的身体，冲入星核！难以想象的痛苦瞬间席卷了她每一寸神经，仿佛灵魂都要被这庞大的信息与情感撑爆！她的七窍开始渗出鲜血，身体如同瓷器般布满裂痕！
但她没有放弃！她紧守着最后一丝清明，引导着这股融合了亿万生灵信念的“创生之光”，注入星核深处，向着那冥冥中的宇宙法则，发出了最强烈的呼唤与请求！
星核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那不再是银辉，而是七彩流转的、蕴含着生命所有美好情感的“创生之光”！光柱冲天而起，穿透了空间站，穿透了星系，甚至仿佛穿透了维度！
也就在这一刻，噬星者那庞大的阴影，终于彻底笼罩了内环星系！行星护盾如同蛋壳般瞬间破碎！黑暗，吞噬了一切光线与希望……
指挥中心内，卡兰、沃克、逻辑……所有人都绝望地闭上了眼。
然而，就在绝对的黑暗即将吞噬“守望者”空间站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由苏婉和星核引动的“创生之光”并未消失，反而像是触动了某个亘古存在的开关！
以星核为中心，一道柔和却无比坚韧的、由无数细密法则符文构成的光网，凭空浮现！这光网迅速蔓延，瞬间掠过整个内环星系，并且以超光速向着宇宙深处扩散！
光网所过之处，噬星者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了无声却震撼灵魂的尖啸！它的阴影被光网阻挡、切割、甚至……开始缓缓后退！就仿佛一张无形的巨网，兜住了一头试图冲破渔网的洪荒巨兽！
它……被挡住了？！
观测塔上，力竭的苏婉看着眼前这奇迹般的一幕，露出了释然的微笑，身体缓缓软倒。在她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刻，她仿佛听到冥冥中有一个温柔而宏大的声音响起：
“盟约，响应。万象，归位。”
希望，终于在最后的绝望中，撕开了黑暗的一角。知道，必须尽快找到启动“万象之网”的方法，否则，一切都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