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若是九死一生，那便十死无生
议事厅内的青铜灯盏忽明忽暗，殿外钟姓长老的影子投在斑驳的梁柱上，争吵声像炸开的锅，让彰泰微微皱起眉头来。
“苍云岭灵脉最盛，理应由我这一脉驻守！”
有长老拍着柱子，眼中的贪婪快要喷出来：“当年我随钟此煌老祖镇守灵脉时，你们谁不是躲在分舵里安稳修行？如今倒来争功！”
他是钟姓嫡系，祖上曾出过三位长老，在宗门里向来以正统自居。
“凭资历？”
另外一个钟姓长老猛地站起身。
“苍云岭是我带弟子拼死从拾光门虫群里抢回来的，灵脉周边的防御阵都是我亲手布的，你凭什么拿‘嫡系’两个字压人......”
争吵愈演愈烈，有人争灵珠的分配比例，有人抢靠近总舵的分舵属地，各种浮夸的理由都被这些个长老翻出来当作优先的筹码。
殿外都是钟姓子弟，却没有半分同宗的和睦，只剩下赤裸裸的利益算计。
彰泰静静地坐在议事厅内，听着殿外的争执，仔细的端详着宗主令。
如今外敌未灭，这些人却先为了属地、灵珠红了眼。
“人心之贪，甚于天雷。”彰泰嘴角泛起一丝冷嘲。
“老祖！”
有个年轻些的长老终于撑不住，气喘吁吁跑出来躬身请示：“众人吵了半个时辰也没个结果，还请您定夺！”
彰泰淡淡抬眼，目光扫过殿外那些或愤怒、或贪婪的脸，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给你们决断之权，用什么方法都可以，只要能定下来，都可。”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化作一道绿光，踏出门外，消失不见。
他懒得再看这场闹剧，钟此煌经营百年的“钟姓正统”，终究要在自己人的贪婪里土崩瓦解。
没有了外姓弟子，如今钟姓弟子也逃不脱派系林立。
不多时，彰泰便出现在了钟山禁地。
钟此煌的洞府仍保持着原样，石壁上的古祖秘法仍然存在。
钟此煌为了突破元婴中期，凭借古祖秘法，而今却为了古祖秘法，陨落在苍黄郡。
“修行之路，总有人为了捷径，处心积虑。”
彰泰轻声感叹，随后更多的是思考：“这钟山禁地是个好东西，得想办法，一窥其机密，到时候让前辈拿去，或许有大用。”
离开禁地时，夜色已浓，彰泰终无所得。
议事厅的争吵不知何时停歇，这些个长老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倒是将分舵和灵珠都定了下来。
“既然你们决定好了，便传令下去”彰泰踏入议事厅时，众人虽仍有芥蒂，却都乖乖躬身行礼。
“三日内完成分舵布防，所有灵珠全数注入各分舵灵脉，不得私藏。”
“还有，如今拾光门蠢蠢欲动，我身为老祖，理应对宗门负责，而今我需要前去苍河诸郡，各位可有愿意跟我的？”
议事厅内的气氛瞬间凝固，方才为利益争执时的锐气，此刻全化作了推诿的怯懦。
“拾光门那群修士手段狠辣，境界极高，连钟此煌老祖都折在了他们手里，您此去太过凶险！”
“总舵需有人坐镇稳固防御，我得留下盯着灵脉注入，万一出了纰漏，宗门根基就动摇了……”
“是啊老祖！我刚接手望云郡，分舵弟子人心未稳，还得我去梳理防务，不然拾光门要是突袭，怕是守不住灵脉！”
其余长老纷纷跟风，有的说要去清点分舵库存，有的说要教导弟子修炼防御术，理由五花八门，却没一个人提“愿意跟随”四个字。
满殿钟姓长老，竟无一人敢直面拾光门的威胁，只愿守着刚分到的属地与灵珠，做那缩头之龟。
彰泰看着他们躲闪的眼神，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没有怒意，只有彻底的漠然：“也好。”
“诸位便守好这来之不易的属地，护好灵脉。拾光门那边，我去看看便是。”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众人脸上的愧疚与松快。
脚步微动，便化作一道流光冲出撞钟门，朝着三里镇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忽然觉得，比起这些为利益苟活的钟姓子弟，当年那些被排挤的外姓弟子，反倒多了几分血性。
彰泰落在镇口时，只看见空荡荡的青石板路，积着一层稻田收割后的杂草。
曾经叫嚷着的摊贩、练剑的孩童、亮着灯火的医馆，全都没了踪迹。
只有暗淡的红灯笼挂在陈府屋檐下，被夜风刮得吱呀作响，透着几分萧瑟。
“看样子，东林他们已经全部前往赤霄门属地了，如此也好。”
他轻车熟路地走向祠堂，推开门时，见齐尘正坐在香案旁。
“前辈，我来了。”彰泰躬身行礼，那日并肩作战，彰泰对齐尘，又多了几分敬意。
齐尘抬眼，灵光在他眼底流转，淡淡问道：“撞钟门那边，都安顿好了？”
“嗯。”彰泰直起身，将事情一一禀报，“钟此煌陨落后，我借您的助力突破元婴，接了老祖之位。”
“钟方才从三里镇带回灵珠后，亦被我亲手斩了。灵珠已分给各分舵，三日内便会注入灵脉，到时候您可利用灵脉凝聚道身。”
齐尘听完，缓缓站起身来，淡淡道：“钟此煌一死，钟姓子弟没了主心骨，只知争利，撞钟门……怕是要成长盛大陆第一个消失的宗门了。”
彰泰点了点头，终究还是问出了藏在心底的疑惑，“只是前辈，您凝聚道身之后，当真要向撞钟门复仇？”
“自然。”齐尘的声音平静却决绝道：“当年的债，总得有人还。一个也逃不掉。”
彰泰心头一震，他知道这意味着自己与撞钟门的最后一丝联系也要斩断，可他更想知道齐尘复仇的缘由。
这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彻底坚定跟随的决心。
他深吸一口气，拱手道：“前辈，晚辈斗胆一问，您为何要向四大宗门复仇？”
齐尘看着他眼中的恳切，沉默片刻，终是缓缓开口：“此事要从承云大陆说起。当年承云大陆覆灭，四大宗门的先祖，都曾参与其中....”
齐尘缓缓讲着，彰泰却觉得这些话，如同惊雷般持续炸响着自己的耳膜。
他不断看着齐尘，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人皇传承者！
“您......真的是齐尘前辈？”
齐尘转头看着彰泰，笑道：“你还认得我。”
彰泰连忙拱手，随后带着莫大的敬意，道：“当年承云大陆的事情，我或多或少听说，原以为那位与仙人死斗的高手已经陨落。”
“没想到啊，没想到.....”彰泰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您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
齐尘微微叹了口气，道：“风雪已经过了几百年，如今想起来，心中的那份愧疚倒是从未消失过。”
“彰泰，你是不是后悔了？”
彰泰连忙摇头，语气多有激动，道：“前辈，若不论立场，敢有横刀斩仙者，当是所有修士敬仰之人，我又怎么后悔？”
“而今我反而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机缘，让我跟随您。”
“可是，跟随我，不仅要面对书院，还要面对天照大陆的天照宗，彰泰，这可是九死一生！”齐尘淡淡说着，希望彰泰真的想清楚。
毕竟长盛大陆，未来会是三里镇的，彰泰可以留下，在这里安稳修行。
“若是九死一生，那便十死无生！”彰泰喉头滚动，竟然激动的眼眶通红：
“前辈，说实话，过去，我一直以为修行之人，逆天而行，为的是长生，应当自私，我却从不信。”
“遇见您的前几十年，我一直努力想要证明自己，证明外姓弟子的价值，当时我真的是因为这个而修行。”
“后来遇见您，到今日才明白，有人持刀而战，是为了亿万生灵，这种修行，才是我心中所想。”
齐尘眼眸颤动了一下，忽然想起诸多往事，他看着彰泰，终是笑了，道：
“倒也不用十死无生，得对自己有些信心才是。”
“没想到曾经我的故事，在四大宗门口中还没有这么不堪。”
彰泰挺直身子，笑道：“当然还是有很多弟子敬佩您的，只是四大宗门老祖都明确要求此事保密，所以大多数人对此都很模糊，只道承云大陆是活该。”
“活该....”齐尘自嘲的笑了。
“对了前辈，凝聚道身之后，您应当是什么境界？”彰泰不禁抬眼问道，毕竟当年能够与仙人一战，斩落四鼎仙，怎么也得到受长生境界。
齐尘却是摇摇头，自己也不确定自己会到什么境界。
毕竟在人皇盘桓将最后的力量给自己之前，自己不过是假丹境而已。
比起现在的彰泰都差得远。
而今长盛大陆，都是人皇盘桓窥见未来，为自己所准备的。
虽然经年累月，作为一棵树不断的吸纳天机精华，积攒灵气，却真不知道自己能够到什么境界。
五分实力，打不过元婴圆满的李大富，十分实力，加上凝聚道身能够到哪里，自己真的不清楚。
而且，当初自己灵根缺损，凝聚道身后会不会还是灵根缺损。
众生相，人皇骨，索契，都不在了。
“倒是不清楚。”齐尘缓缓道，看着脚下的土地，道：“现在我唯一期待的，倒是能够真正脚踏实地，丈量一下这长盛大陆，逛逛三里镇。”
彰泰敏锐察觉到齐尘眼中的悲伤，连忙道：“快了，这一天很快了。”
“是啊，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