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十里红下故人逝

赤霄门地界外百里。

三里镇几千号人在夜色中一路前行。

周围始终有三里镇的弟子在戒备。

撞钟门出事的事情在属地内甚嚣尘上,很多世家都在想方设法让自身安全下来。

三里镇迁徙过处,引起了不少世家的觊觎。

三兄妹带领着三里镇一路上大大小小经历了七八场争斗。

“这一路倒算是安全,伤员基本上已经安排好,二哥你莫要太过担心了。”

陈长盛这一路,成长了不少,他看着自己的二哥,分明能够感觉到他的疲累。

“快到了,父亲怎么样了。”陈东林语气中不无担心道。

“三姐陪着,可能......就这两日了。”陈长盛脸上掩着悲伤。

他们都很清楚,若不是父亲不放心三里镇众人,撑不到现在。

夜色如墨,冷风卷着深秋初寒打在三里镇弟子的脸。

下一刻,身边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

回头望去,在暗处竟然有敌人在飞速靠近。

几百米外的陈东林二人,忽然被这尖叫声吸引注意。

二人神识探去。

那是负责外围警戒的弟子,声音戛然而止,连灵力波动都瞬间消散,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掐断了生机。

“哨!”

陈东林当机立断,指尖弹出一枚青铜哨子,一声幽远的鸟啼瞬间响彻夜空。

隐蔽在草丛、树林里的三里镇众人瞬间行动,按照既定的计划,瞬间隐蔽在茫茫夜色当中。

陈东林与陈长盛化作两道流光,刚靠近警戒弟子陨落的位置。

便见弟子的尸体倒在血泊中,身上有一个焦黑的洞,周围的草木都被寒意灼成了灰烬。

一击便洞穿了筑基弟子的丹田。

“哥,抬头看!”

陈长盛突然压低声音,短暂的收敛气息。

乌云之下,一艘巨大的云船正缓缓驶过。

船身泛着冷白色的灵光,下方,不时有月红色的流光落下。

围绕云船左右,一路在巡视。

三里镇此次迁徙行动隐蔽,若发现敌人,都是当机立断。

不过之前遇到都是些世家子弟,每战都胜,临近赤霄门属地的时候,却遇上了恒月门。

为了减免伤亡,陈东林早早下令前后左右只有一个弟子巡视开路,其余人都尽量隐蔽气息。

而今眼前的弟子,恐怕就是被头上的流光给发现,而后瞬间击杀了。

陈东林不禁皱起眉头来,恒月门的修士在清理沿途的“障碍”,三里镇的警戒弟子,显然成了他们第一个目标。

“果然是恒月门。”

陈东林的手指微微收紧:“十七桃长老说过,她会把赤霄门撤离的消息透给恒月门。”

“就是怕恒月门跟拾光门联手,让撞钟门倒得太快,前辈没时间利用撞钟门的灵脉凝聚道身。没想到赤霄门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不过,赤霄门炼化灵脉的事情,恒月门根本不知道。

他们现在来,就是以为能捡现成的灵脉,只是赤霄门的属地边缘,可是有十七桃种下的十里红。

除了齐尘亲自打开,没有一个修士能够进入。

而此处离着赤霄门的属地也不过百里,云船行得虽慢,但肯定要比三里镇速度快得多。

十里红,在等着他们。

三里镇只要隐蔽好,一路前行便可。

陈长盛低头看了一眼陨落的弟子,眼中不禁燃起杀意,将要动手时,却被陈东林拦住。

“长盛,莫要冲动,仙树给了大家灵叶,三里镇大家不会这么容易被发现,咱们先在暗处观察吧。”

陈长盛这一路来,经历了太多场战斗,杀戮之意正盛,有此反应很是正常。

“知道了,二哥。”他最终还是掩下杀意,待在陈东林身边。

恒月门云船之上。

手上沾着鲜血的筑基后期修士回到云船,朝着船头的结丹长老行礼。

“与荣长老,应当是附近的世家子弟,看样子是逃亡赤霄门的撞钟门世家。”

长老冷与荣回过头来,脸上带着沉稳,道:“可还发现其他人了?”

“未曾,许是修为太过低下,被弟子斩杀之人,我在五丈之内才发现他,不过筑基初期而已。”

“继续保持警惕。”那长老点点头,看向自己的旁边。

另一个长老冷与桑正缓缓收起舆图,抬起头看着前方。

“还有不到九十里,看样子,撞钟门和拾光门都不知道赤霄门已经离开,咱们恒月门倒是捡了个便宜。”

“那是,这一路过来,行至赤霄门属地,到处都是混乱,咱们的朋友拾光门,而今可是让撞钟门节节败退,钟此煌和钟此南接连陨落,反而现在是一个外姓弟子成了老祖,你说好笑不好笑。”

冷与桑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嘲弄的笑容,道:“撞钟门,确实可笑,让一众钟姓弟子听一个外姓弟子的话,撞钟门人心不齐,被吃下是迟早的事情,咱们现在身上担子重,倒是要抓紧一些了。”

“放心,拿下赤霄门的属地,咱们再回头进攻撞钟门,到时候拾光门那边,没有咱们速度快,也不能说什么不是?”

夜色当中,陈念将陈河保护得很紧,众人在掩护中抬头看着,那云船缓缓划过。

“这是宗门的云船。”陈河语气虚弱无力,看着头顶划过的云船,心中始终记挂着众人的安危。

“嗯。”陈念在耳边低声说着:“不过有仙树给的灵叶,他们发现不了咱们,父亲您就好好休息,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够安定下来了。”

陈河微弱的点头,道:“快了,东林他们两兄弟,没事吧。”

“没有事,您不要担心。”陈念看着陈河微弱的样子,眼中努力的藏下悲伤。

待云船行至更远,消失不见,三里镇众人才一路继续前行。

天边亮起鱼肚白的时候,赤霄门地界不过在十里开外的距离。

而恒月门云船已经悬在赤霄门地界外百丈处,只要一步,便能够率先进入赤霄门属地。

冷与桑只感觉有一些蹊跷,若按照一路赶来的情况。

这地界应当有撞钟门逃过来的世家才对,可是从前半夜

随即,他指尖凝出一道月华,朝着下方挥手:“你二人去查探,若遇阻碍,不必纠缠,先退回来。”

两名筑基修士领命,如同两道流星般坠向地面。

他们踩着草丛前行,刚踏入赤霄门地界的刹那,脚下的泥土突然泛起细碎的粉红微光。

并非灵脉的灵气,而是带着淡淡花香的暖意。

“嗯?”

左侧修士刚要皱眉,头顶突然飘下一片桃花瓣。

紧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漫天桃花如同春日骤雨般落下。

粉色流光在他们周身交织,瞬间凝成一道半透明的法阵。

法阵中央,八棵桃树的虚影破土而出,枝丫舒展间,无数桃花瓣被碾碎。

化作尖锐的粉红地刺,朝着二人心口刺去!

“不好!是阵法!”

右侧修士惊喝着想要后退,却发现周身灵力被法阵禁锢,连抬手防御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粉色地刺穿透灵甲的瞬间,没有鲜血飞溅。

只有桃花瓣落在伤口处,将他们的灵力与神魂瞬间搅碎。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两名修士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眼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恐,躯体在片刻后化作点点粉红微光,消散在空气中。

法阵并未消失,反而沿着赤霄门地界蔓延开,无数桃花虚影在地面绽放。

如同一条粉色的界线,将地界内外彻底隔开。

云船上,冷与桑和冷与荣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

“怎么回事?!”

冷与荣攥紧拳头,刚才那一幕太快。

他们只看到漫天桃花,两名修士便没了踪迹,连神魂都瞬间碎裂。

冷与桑抬手打出一道浓郁的月华,月光如同实质般朝着粉色界线射去。

“轰!”

月华撞在无形的屏障上,激起一片粉红涟漪。

屏障上浮现出无数桃花纹路,将月华牢牢挡住,连一丝裂痕都没留下。

“桃花……”

冷与桑瞳孔微缩,喃喃自语,突然脸色剧变。

“是十七桃!难道赤霄门没走?”

“不可能!”

冷与荣立刻反驳。

“前几日咱们的耳线,亲眼见着赤霄门所有人离开。”

他顿了顿,眉头皱得更紧。

“会不会是十七桃临走前设下的阵法?怕其他宗门占了赤霄门的属地?”

“防止灵脉被占领,以后还要回来?”

冷与桑盯着那道粉红屏障,指尖微微颤抖:“既然她已经离开,阵法需要灵力维持,若是没人操控,顶多是道一次性的防御阵。”

“怕只是在赤霄门还在的时候,用于属地防御之用。”

“既然十七桃已经离开,咱们便试试!”

冷与桑咬了咬牙,转身对着云船上的修士下令,“所有人听令!尽量破开没人维持的死阵!”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云船周身泛起耀眼的白芒,船底的月纹符文全部亮起。

一道巨大的月轮虚影从船身升起,带着碾压性的灵力,朝着粉红屏障砸去。

同时,百名修士齐齐抬手,淡红色的月球术如同流星雨般落下,将整片天空都染成了淡红色。

月轮与离火同时撞在粉红屏障上,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开。

地面的草木被气浪掀飞,连远处的云层都被搅得翻涌。

可那道粉红屏障只是剧烈波动了几下,桃花纹路反而更亮,将所有攻击都消弭在无形之中。

冷与桑看着这一幕,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元婴后期,恐怖如斯!”

与此同时。

三里镇的仙树下,齐尘正垂眸看着手心的本命桃花。

花瓣上泛着淡淡的粉红微光,与赤霄门地界的阵法遥相呼应。

刚才恒月门攻击阵法的灵力波动,正通过花瓣清晰地传递到他的感知中。

他忽然轻笑出声,指尖轻轻拂过花瓣:

“以为十七桃走了,这阵法就是块死物?倒是忘了,她临走前,早把十里红的关窍,都交给我了。”

旁边的彰泰刚要开口,便见齐尘手心的桃花瓣又亮了几分。

粉色微光顺着他的指尖蔓延,与仙树的灵气交织在一起。

“恒月门倒是比东林他们先到了。”

齐尘抬眼望向赤霄门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也好,让他们先试试这十里红的厉害,省得东林他们靠近时,还要费力气应对。”

陈东林和陈长盛潜藏在暗处,便见到恒月门的攻击正疯狂砸在十里红屏障上。

轰鸣声连清晰可闻。

“咱们回去。”

陈东林二人极速后退,回到十里之外的三里镇队伍中。

“恒月门在破阵,咱们得等一等了。”

陈东林叹了口气,语气凝重:“咱们现在过去,正好撞在恒月门眼皮子底下。”

“万一他们分兵过来,三里镇的老弱根本躲不开。”

“而且若是咱们暴露,恒月门定会盯着咱们打,到时候前辈打开阵法,他们说不定会跟着冲进去。”

三里镇的队伍瞬间停下,青壮弟子迅速散开,就地等待。

被安置在简易床上的陈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停顿晃醒。

他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目光扫过周围的树林,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阿念……到了吗?”

陈念连忙蹲下身,握着他冰凉的手,强压着喉咙里的哽咽:

“快了父亲,再等等,马上就能到赤霄门属地了。”

陈河轻轻摇了摇头,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

他抬起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抓住陈念的衣袖:

“叫……叫你二哥和长盛过来……快……”

刘玉芹在一旁红着眼眶,连忙帮着招呼:

“东林!长盛!你们父亲要见你们!”

陈东林与陈长盛快步奔过来,蹲在床前。

看着父亲气息越来越弱的模样,陈长盛的眼圈瞬间红了:

“父亲,您再撑撑,咱们马上就安全了!”

陈河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个儿女,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虚弱,反而多了几分清明。

他抬手,依次碰了碰陈东林、陈念、陈长盛的脸颊,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

“我……撑不到了……”

“父亲!”

陈念忍不住哭出了声,被陈东林轻轻按住肩膀。

“听我说……”

陈河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树林深处,像是在看向三里镇的方向。

“一路上跟你们说的话……都记好了?到了属地,要好好待仙树,要把三里镇的人保护好……陈氏的未来……就靠你们了……”

他的手渐渐发凉,却突然朝着众人身旁的空地抬了抬。

嘴角竟泛起一丝温和的笑意,像是看到了什么熟人:

“长云啊……你原来一直都在我身边……”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微弱到不能听清:“来……带我走……”

话音落下,陈河的手无力地垂落在灵木床上,眼睛缓缓闭上,胸口的起伏彻底停止。

“父亲!”

压抑的哭声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众人虽然悲痛欲绝,却仍然压抑着声音。

前方便是恒月门。

刘玉芹轻轻抚摸着陈河的脸颊,声音哽咽却带着几分释然:

“河哥……你放心,孩子们会听话的,我在呢,啊?耐心等等我。”

周围的三里镇弟子也都红了眼,默默低下头。

这位始终护着他们的老人,终究还是没能看到目的地。

树林里只剩下压抑的哭声,与远处恒月门破阵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透着无尽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