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 章 海神祭奠
次日,老松本几乎是撞开村长家那扇沉重的木门冲进去的,油灯的光在他剧烈颤抖的手中疯狂摇曳,将他惊恐扭曲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s_o?k~a·n_s_h+u¨./c¨o-m′
“村长!村长!大事不好了!” 松本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那东西…那怪物!它还在!昨晚又去我家羊圈了!”
正坐在矮几旁抽着烟斗、翻阅一本泛黄线装书的村长不悦地皱起眉头,放下书卷,慢条斯理地问:“松本桑,何事如此惊慌?不是说了佐藤他们在查吗?兴许是饿极了的野猪…”
“不是野猪!绝对不是!” 松本激动地打断,冲到村长面前,将手里紧紧攥着的一块沾满黏稠液体的破布,那是他今早从加固羊圈的木桩上费力刮下来的。
猛地摊在矮几上,“您看!您看看这!这粘液!能腐蚀木头!我亲眼看见的!冒白烟!还有…还有昨天半夜,我听见竹林里有动静,沙沙响…绝不是风!”
粘液在油灯下泛着令人不安的油光,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酸腥味。
村长厌恶地看了一眼,用烟斗杆轻轻拨开那破布,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敷衍:“松本桑,你年纪大了,夜里眼花耳背也是有的。
这粘液或许是某种海蛇留下的?我们靠海吃饭,有些奇奇怪怪的海物爬上岸也不稀奇。
佐藤他们经验丰富,若真是猛兽,定能解决。~看/书`屋?晓-税^王/ ·已~发?布_醉¢欣/璋`节`莫要自己吓自己,扰了村子的安宁。”
“可是村长!那东西它…” 松本还想争辩。
“好了!” 村上清志提高了声调,带着一丝不耐,“此事休要再提!祭祀海神大人的日子快到了,与其疑神疑鬼。
不如想想如何备好祭品,祈求海神大人保佑我们出海平安,鱼获丰饶!” 他挥了挥手,示意松本可以离开了。
松本看着村长冷漠而笃定的脸,嘴唇哆嗦着,最终所有的话都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佝偻着背,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他手中的油灯光芒,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微弱和绝望。
接下来的几天,恐惧如同无形的瘟疫,在看似平静的村落里悄然蔓延。
第西日:村东头寡妇阿菊家仅剩的两只下蛋母鸡,在加固了笼门的情况下,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笼底一滩散发着酸味的粘液和几片零星的羽毛。
第五日:健太郎借来的几个沉重捕兽夹,被安置在村尾柴田家羊圈附近和几处可疑的黏液痕迹旁。
次日清晨,捕兽夹完好无损,但柴田家一只半大的羊羔却被发现死在圈内,脖颈被咬断,腹腔被掏空了大半,地上同样留下了那标志性的粘稠污迹。
捕兽夹周围,只有几道难以辨认的、仿佛被刻意抹去的拖拽痕迹。
第六日: 更深的恐惧降临。,暁·税?Cm^s′ !首^发¢村中孩童阿太半夜惊醒,哭喊着跑到父母房中,小脸煞白,语无伦次地说自己看到“窗外有影子…像…像很大的鱼…有鳞片…会动…爬得好快!” 父母只当孩子做了噩梦,安慰一番便罢了。
但阿太惊恐的描述,却在白日里被其他孩子无意间传了出去。
“带鳞片的影子”…“像大鱼会爬”…这些词汇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村民们心中最原始的恐惧。
长久以来根植于海岛居民血脉中的、对深不可测海洋的敬畏,瞬间被点燃,并与眼前无法解释的牲畜失踪、诡异粘液和孩童的“证言”联系在了一起。
恐慌的议论开始在井边、在码头、在昏暗的居酒屋里发酵:
“是…是海神大人发怒了吗?”
“一定是!我们上次祭祀的祭品不够丰厚!”
“听说隔壁村去年怠慢了海神大人,出海就翻了船,死了好几个人!”
“那粘液…像不像海蛇的涎水?或者…海神使者的印记?”
“阿太看到的是海夜叉吧?专门上岸抓牲畜祭品的!”
流言如同野火,迅速燎原。恐惧的对象,从虚无缥缈的“野兽”或“怪物”,变成了村民们世代信奉却又深怀畏惧的——“海神”。
第七日 - 村中神社前
恐慌的气氛己经达到了顶点。村长村上清志站在神社前那尊古老、面目模糊、被海风侵蚀得有些狰狞的“海神”石像下,神情肃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掌控局势的精光。
他本身就是一个极其虔诚的人。
村民们聚集在神社前,脸上写满了不安和敬畏,等待着村长的指示。
“肃静!” 村上清志洪亮的声音压过了底下的窃窃私语。他环视众人,目光如炬,带着一种悲天悯人又隐含威严的气势。
“近日村中异事频发,牲畜无端遭殃,孩童夜半惊魂!此非寻常野兽所为!” 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充满了感染力,“此乃神明示警!海神大人,对我们懈怠的祭祀,不虔诚的供奉,感到不满了!”
他猛地一指那尊沉默的石像:“看看海神大人的面容!那是愤怒!是对我们
这些不孝子孙的失望!”
村民们被他的话语震慑,纷纷低下头,面露惶恐之色。
“牲畜,是海神大人降下的惩罚!是祂在提醒我们,该献上我们的敬畏和虔诚了!” 村上清志的声音更加高昂,“从今日起,每日黄昏,家家户户,必须于门前供奉新鲜鱼获、米饭、清酒!由神社巫女统一收集,于次日清晨投入海中,献祭海神大人!”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异常严厉,扫过人群中脸色苍白的老松本,也扫过那些眼神闪烁、或许心中仍有疑虑的村民,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钉子,敲进每个人的心里:
“祭祀之事,关乎全村安危!若有哪一户,胆敢懈怠!” 他猛地提高音量,带着赤裸裸的威胁,“供奉不勤,心念不诚!惹得海神大人愈发不悦…”
他故意停顿,让恐惧在人群中发酵,然后才用森冷的语气缓缓道:
“那么,等到哪天海神大人肚子饿了…”
“下一个被拖走的,恐怕就不再是圈里的牲畜…”
“而是…”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每一个村民,“…你们自己!”
“轰!”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巨大的恐惧彻底淹没了最后一丝理性!妇人们低声啜泣起来,男人们脸色煞白,连连点头。
“谨遵村长教诲!”
“我们一定诚心供奉!”
“求海神大人息怒!”
愚昧的信仰和赤裸的威胁,如同最坚固的枷锁,牢牢套住了整个村落。再也没有人敢公开质疑“海神发怒”的说法。
老松本张了张嘴,看着周围陷入狂热恐惧的人群,最终颓然地低下头,将所有的疑虑和恐惧深深埋进了心底。
他默默地跟着人群,走向自家,准备黄昏的祭品。
夕阳如血,染红了海面,也染红了村中家家户户门前那摆放着鱼获、米饭和清酒的简陋祭盘。
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米香和酒气,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到极致的恐惧气息。
而就在这弥漫着愚昧祭祀氛围的村落阴影中,在废弃祠堂那腐朽的神龛深处,那团暗红色的身影正经历着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