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不要变成精神病
画面一转。
几天之后。
关校长将虞沐雪叫到了校长办公室。
非常不幸地，今天又是凌老师负责给张展鹏开小灶的时间。
关校长乐得如此，正好，准备把吊在心里的这件事办了。
而虞沐雪有些拘束，她知道关校长为何叫她过来。
也大概能预感到一场关于理想的大道理演说即将开始。
一如既往，关校长温和地请她坐下，又奉上热茶。
而后，没有绕圈子寒暄，开门见山地平静问道：
“你进入我们劳芳中学里学习，是为了什么？”
虞沐雪不敢看向关校长，眼神飘忽。
谁都知道关校长在学校里面眼线遍布全校。
她和史社长那场争吵，肯定已经有人报告给了关校长。
甚至有可能是自已最好的几个闺蜜，主动让关校长插手自已的思想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被批评“思想太功利”的准备，但还是倔强地给出了她最真实的答案：
“读高中，就是为了考好大学，找好工作，赚钱。”
“然后……改善家里的生活。”
她想了想，又用上了更学术的词汇。
“也就是……提升自已未来劳动力的价值。”
而，完全出乎她意料地，关校长并没有反驳。
反而是点了点头，语气平和赞同道：
“你的思想很务实，很不错。”
“你说的一点没错，从宏观上来讲，教育体系本来就有劳动力再生产的属性。”
“目的就是为了培养能够推动人类社会前进的高价值人才。”
“落实到像你这样的个人，追求更好的物质生活，也是天经地义的权利。”
“你的想法，一点错都没有。”
虞沐雪愣住了。
她在来这里之前做好的思想准备，一点都没有预想到今天会得到校长的认可。
接着，关校长又是话锋一转：
“你别怪我乱打探啊……”
“你的几个好朋友跟我说，先前，《百鸟朝凤》的谱子……二胡声部你不是已经练得很熟了吗？”
“甚至，其他几个弦乐声部，你也做了准备，不是吗？”
虞沐雪又是一怔。
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和惊讶。
关校长竟然连这么细节的事情都能知道？
每每跟关校长进行对谈的时候，总是能感受到这样的小惊喜。
虽然自已仅仅是他众多学生中的其中一位，但在和他对话的过程中，却总觉得自已在关校长眼中还是有着独一无二的位置。
虞沐雪默默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又决定退社呢？”
关校长的声音依旧温和，没有半分责备，反而是充满了关心。
像是在可惜，她付出的努力都因为这个决定付之东流。
虞沐雪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家庭的变故和内心的负罪感如实相告。
而关校长，他对此也肯定是早有了解。
不过此刻，他也是安静听完，没有打断或者插话。
听对方复述自已已然了解的信息，获得对方视角的看法，很有利于了解对方的心理状态。
待虞沐雪说完，关校长又拿起手机，点开一段视频推到她面前。
那是昨天排练的录像。
视频之中，乐曲响起。
而虞沐雪惊讶地发现，整个乐团的演奏效果变得都完全不同了。
史逸刚的霸道的唢呐竟然学会了“藏锋”？
而以往被掩盖的笛子、古筝、阮，甚至二胡声部……这些声音都前所未有地清晰和活跃了起来。
虽然整体上依然稚嫩，但却充满了一种全新的……可能性？
“这是……”
虞沐雪看呆了。
“这是3077的新理解。”
关校长笑着说道。
“呵呵呵……真是大胆。这传承几百年的曲子，在他手里也是说改编就改编……”
“该说不说，不愧是我关道思的学生啊。”
他眼底闪烁着身为老师特有的欣慰。
“他跟我讲，凤凰不是因为强大而珍贵，而是因为百鸟的朝拜和拥簇，才能成为凤凰。”
“如果林子里只有一只鸟，叫声再美妙，那也只是孤独的哀鸣，不成气象。”
他顿了顿，看向虞沐雪的双眼：
“呵呵……你等着我的说教等很久了吧？别急，马上就来。”
“你想想，同一个概念，放在你身上。”
“如果你的生活里面，也只剩下赚钱这么一个目标……”
“就像林子里只有一只鸟。”
“赚钱，很重要，确实。”
“物质是生存的基石。”
“但只有物质，你的生活会有多么单调苍白？”
“你觉得那样的未来，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你难道不会因此感觉到痛苦吗？”
虞沐雪的嘴唇动了动，想争辩，却发现无从辩起。
因为，她退社后的这几天，确实也没有感到更轻松和解脱，反而更加沉闷和焦虑。
仿佛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情绪宣泄口。
这时，敲门声轻轻响起。
未等关校长作出示意，史逸刚便推门进来。
他也没有看向虞沐雪，只是将一张崭新打印好的入社申请单轻轻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然后对校长点了点头，便安静地退了出去，全程一言未发。
那张空白的申请单，像一张沉默却有力的问号，在虞沐雪的眼中逐渐放大。
关校长又让这情绪在沉默中发酵了几秒。
而后，又才重新说道：
“我找你，不是要你非回乐团不可，你就算今天不填这张单子也没什么关系。3077也是这个意思。”
“社团也好，你自已的兴趣爱好也好，从来都是自由的。”
“但作为一个年岁虚长一点的过来人，我真的不想看到你把现实和爱好对立起来。”
“那样只会让你进一步地被现实给异化。”
“结局，往往都是精神病。”
“很多人都有，只是他们不自知而已。”
他指了指那张申请单。
“我是觉得，你在追求务实这个目标的时候，如果有一些能够让你感觉到快乐，持续能从中获得的能量的东西陪伴你。”
“或许你未来的路能走得稳当一些。”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
虞沐雪看着那张申请表，又想起刚才视频里乐团全新的声音，想起史逸刚之前沉默却充满期待的表情，再想想自已这几天的郁郁寡欢。
虽然内心的重担还是并未完全卸下，对未来的困惑依然存在。
但此刻她莫名其妙心中松了一口气。
咬了咬牙关，虞沐雪似乎下定了决心。
“我……我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
她仿佛自言自语的喃喃道。
“但……我先试试吧。反正也不会再坏了。”
她拿起笔，在那张申请单上再次签下了自已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