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关道思，驻足思考
可是，下一刻，林若筠的大脑又迅速回到之前那种冷酷的逻辑闭环之中：
那又怎么样呢？
自已死后，一切还是归于虚无。
身后之事，无论造成什么后果，对自已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个心理老师的死亡，或许会引起一些波澜。
但那又如何？与自已何干呢？
思索一阵之后，她转过头，看着陈宇辉的侧脸，平静而轻松地说道：
“好吧。”
“那我们一起死吧。”
这句话，轻飘飘的落地。
听在陈宇辉的耳朵里，却让他的心脏都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几乎窒息。
可下一个瞬间，出乎意料地，在这极致的绝望之中，他竟然感到一种扭曲的轻松。
把这沉甸甸的生死抉择，交给别人来做……
虽然有些不负责任。
但真是，太轻快了。
他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陪着身侧少女一言不发地坐在冰冷的天台边缘。
就像两个正在欣赏风景的闲人。
沉默了一两秒，陈宇辉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
用一种近乎闲聊的口吻，开口道：
“嗯……就当是满足老师最后的好奇心吧。”
“你是为什么……想结束呢？”
他避开了“死”这个字眼。
不是因为怕刺激到对方，只是“结束”这个词汇更加贴切。
林若筠的目光依旧望着远方，语气中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因为不想继续，所以结束。”
陈宇辉点了点头。
这个回答，无懈可击。
封闭了所有深入讨论改变现状的可能性，也没有提供任何新的信息。
这死意，源于一种根本性的意志消解，而非某个具体的事件或者情绪。
“哦，挺好的。”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应。
这话听起来荒谬，却恰恰反映了他此刻无力破局的困境。
拖延！必须……拖延时间！
陈宇辉在脑中疯狂呐喊。
他知道，那个在心理学和教育学上造诣远超自已，就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的关校长，就在附近。
只要拖到他赶来，局面或许就有转机！
而就在他脑尽绞汁想着话题之时，林若筠却主动开口了。
对方的思维逻辑依旧清晰得吓人：
“陈老师，我们打了那么久交道，说起来，我都不了解你。”
“总是我把学生带到你那去，让你给别人心理辅导。”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关怀：
“虽然你说，要跟我一起死，我挺感动的。”
“但我的道德感，还是不希望你死掉。”
“你是一个好人，你救过很多人，你没理由在衡河中学这种地方像这样毫无价值的死掉。”
她顿了顿，侧过头，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看向陈宇辉。
里面甚至带着一丝……老师一般的温和。
“所以，你有什么需要倾诉的，可以跟我说。”
“我姑且，也算是有一些心理知识储备。”
“解决你的问题之后，我再死，也不迟。”
“反正……”
她低头看了看脚下。
“现在也只需要轻轻一撑，就可以达成那个结局了。”
“就当最后，你也接受一次别人的心理辅导，怎么样？”
她自如地切换了角色，开始运用她的心理学知识，试图开导眼前这位决定陪她赴死的老师。
而陈宇辉，虽然觉得荒诞，拖延时间却是正中他的下怀。
也尝试性地开口叙述起来。
……………………
与此同时，通往天台的楼梯之上。
关道思如同疾风般冲在最前面，王成芳和刘继发紧随其后。
然而，就在即将到达顶楼天台入口的最后一段楼梯之前，关道思的脚步却猛地刹住，硬生生停在了原地。
“关校长？！”王成芳焦急万分，几乎要推开他冲上去。
“等等！”关道思抬手阻止。
眉头紧锁，似乎在捕捉空气中无形的信息。
“有什么……不对劲。”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整合着所有已知信息。
曾经与林若筠交谈时，能看出来她的性格底色，她绝对不是那种会因为一时冲动就走上天台的人。
更不可能是因为报复或者赌气这样幼稚的动机，就葬送掉她自已的未来。
上前几节台阶，透过门缝，能隐隐约约看到她现在的状态。
明明身旁就坐着陈宇辉，她的企图已经被发现了，却没有选择直接跳下，反而是在与陈宇辉交流。
嗯……算是一个稳定状态。
但是，如果不弄清楚林若筠此刻的心理节点，就这样贸然冲上去……
用那些常规的共情手段试图劝说，很可能毫无用处。
甚至，可能因为让她觉得“无聊”或者“被误解”，加速悲剧的发生！
对！无聊！
关道思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对一个已经想通，决心赴死的高智商理性个体。
如果接下来的互动不能提供新的、足以引起她思考或者兴趣的信息变量……
那么任何重复的乏味的劝说，都会让她更快地执行那个“最轻松的最优解”。
对，没错……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真的想死。
她现在被发现了，还不立刻赴死，这本身就说明，她潜意识里在等待着什么……
或者说，当前事态的发展尚未满足她结束的所有内在条件？
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个状态，她反而不那么容易立刻死了。
但如果自已操作失误，冲上去说了一些她早已有预料的陈词滥调。
反而会让她觉得“果然如此，没什么新意”……
从而，失去最后一丝观望的兴趣。
“给我一分钟……不，三十秒！”
关道思对身后的焦急两人快速说道。
然后闭上眼，强迫自已冷静下来。
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构建林若筠此刻的心理模型，并疯狂搜索着所有破局的钥匙。
他必须找到一个能完美切入对方当前逻辑闭环，并且能够提供全新视角，而且还足够有趣的切入点。
而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看见冲在最前面的关校长突然停步，紧随其后的王成芳和刘继发都愣住了。
王成芳教授瞬间就急了，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她比谁都清楚，此刻唯一有可能扭转这绝望局面的，只有眼前这位年轻的校长了。
“关校长！不能停啊！求求你，快上去！快救救我的小竹子吧！”
“她不能……她不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