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鸡毛蒜皮，朝朝暮暮
听闻，林若筠脸上的微笑微微一滞。
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困惑：
“嗯？什么意思？”
她大脑飞速运转，却根本无法将关校长这个人与他可能的后悔建立起任何逻辑关联。
见状，关校长不紧不慢地开始解释：
“你不好奇吗？”
“要是在我手下工作，在劳芳中学教书，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荡开了林若筠记忆的涟漪。
她突然想起上次三校运动会期间，与关校长那次短暂而愉快的交流。
还记得，自已当时带着憧憬和玩笑意味地，与他做下了一个约定。
等大学毕业的时候，要去劳芳中学实习。
那一刻对未来模糊却憧憬的想象，与此刻身处悬崖边缘的冰冷绝望，形成了如此剧烈的反差。
让她一时间愣住了，嘴唇微张，却发不出声音。
但，至少有一件事情，她是认可的。
这确实是可能会在那2.4秒的坠落中突然冒出来的念头。
到时候，真的会让她后悔也说不定。
关校长将对方的反应也是尽收眼底。
却刻意地用着轻描淡写的语气，继续说道：
“不过嘛，你也没有必要为了这个可能性而感到后悔。”
“其实吧，在劳芳中学教书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手下的大部分老师，说到底，也都挺平庸的。”
他故意强调了对方最在意的那个词。
所谓天才的反面，正是平庸。
“在我手下工作，也并没有改变他们平庸的本质。”
“也没有见谁就突然脱胎换骨，成长为教育大师了。”
“说句不自谦的话，连能赶上我的，都没有一个。”
他耸耸肩，语气带着随意。
不要脸三个字简直就快写在他脸上了。
“他们每天的生活，也无非就是按部就班的备课上课，偶尔和学生聊聊天。”
“有空的时候呢，就跟着学生一起玩一会儿。”
“哦，对了，还得花时间指导他们那堆乱七八糟的社团活动……”
“琐碎，平淡，日复一日，乏善可陈。”
“所以，你也没有必要为错过这样的生活而感到后悔。”
“我是这么觉得的，你呢？”
关校长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对平庸这两个字作出注解。
却又描绘出一幅与衡河中学截然不同的景象。
这让林若筠的大脑，不受控制地开始遐想。
在衡河中学，师生关系虽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老师却一直都是以权威自居，是这高考工厂之中的质检员。
林若筠从没见过哪个老师会在不讲题的时候和同学们闲聊天。
更别提……
“老师……和学生？一起玩吗？”
她喃喃地重复着，只觉得自已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毫无疑问，她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而关校长无视了她眼中的触动，继续对她抱怨道：
“说起来，还挺烦人的。”
“我有几个学生简直就是体力怪物啊！”
“足球、篮球、跑步……想要陪他们玩个尽兴，真是会把我累个半死。”
“但没办法呀，教学生嘛，肯定要以满足学生需求为第一目标了。”
“他们想玩，只要合理，我这老登也得陪着他们折腾。”
他揉了揉肩膀，一副不堪重负的样子。
“我现在，每天晚上躺床上，沾到枕头就能睡着。”
“可在梦里都不得安生，还被他们缠着在梦里打球。”
“说来也好笑，我当校长这么久了，连一点属于自已的私人时间都没有，净围着学生转了。”
“每天烦得要死，忙得出血，琐碎得要命。”
“这种体验，错过了，也没什么值得后悔的，对吧？”
“无非也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平庸和忙碌嘛！”
可这话，听在林若筠心头，却是让她再次受到了冲击。
教学生……是以满足学生需求为第一目标的？
这和她认知之中以往“老师主导方向，学生服从指令”的高中教育完全不同。
她的好奇心，更盛了。
那样的学校，究竟是怎样运转的呢？
在里面学习……不，如果像之前约定的那样，在里面教书，又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呢？
这好奇心一升起，便开始不受控制地生长缠绕，逐渐占据了她冰冷的心。
“你……”
林若筠的声音，有些干涩。
“你弄得我有点不想死了。”
关校长听闻，立刻如临大敌，连忙摆手。
表情夸张，就像怕惹上麻烦一样：
“哎哎哎！你千万别！”
“这说出去，被别人讲我说话不算话。”
“说了是来帮你完善死亡体验的，结果还劝的你不想死了。不行不行！”
“你有啥未尽的遗志，你现在赶紧说出来！”
“我就在这里，给你一一打消掉，务必让你走得安心！”
接着。
两人竟然真的开始聊起来一些非常琐碎甚至有些无厘头的事情。
“劳芳中学的老师……都像你这么能说吗？”
“差不多吧。主要是学生们都挺爱问，太闹腾了。老师不会说话，镇不住场。”
“那你们工资高吗？”
“还行吧。饿不死人，也发不了大财。”
“那你们的老师，是不是都挺厉害的？”
关校长听闻，立马开始抱怨：
“厉害个球啊！”
“就说我们那个心理老师凌跃鱼吧，讲句实话，可能连你们衡河中学的这位陈老师都不如。”
“上次，还是在我面前呢！人家学生好不容易从情绪里走出来，她还在那里强调高考有多重要！”
“这不是帮倒忙吗？我真是头疼的要死啊！”
“还有上次，那个教地理的张老师，带着社团的学生们去学校后山考察。”
“结果自已都迷了路，还说自已是地理老师呢！”
“最后还是学生给领回来的！你敢信吗？”
“一个个的，就没有让我省心的！”
林若筠听着这负能量拉满的抱怨，眼睛却越来越亮。
那抹灵性，也逐渐重新在瞳孔之中流转而出。
忍不住插嘴道：
“哈哈！要是我的话，肯定比他要强。至少我不会迷路。”
关校长嗤笑一声：
“算了吧！你来了指不定比他们更能惹麻烦。”
林若筠不服：
“那我还可以帮你管管他们嘛！”
关校长侧头摆手：
“你可别扯淡了……到时候你别跟他们一起瞎胡闹，我就谢天谢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