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出现变数!人心肚皮

皇太极何等的枭雄之姿,济尔哈朗顶多也就只是个独当一面的大将,有勇无谋的莽夫,怎能与其相提并论?

萤火怎能同皓月争辉?

纯粹的天方夜谭,不知所谓。

……

当晚,佟养性、马光远他们两人在这镶蓝旗内住下。

有了济尔哈朗的特意嘱咐,镶蓝旗之中的一众八旗满人,哪怕是那些心腹将领,对两人的态度大为好转,甚至似也都有了几分若有若无的尊重。

但佟养性、马光远两人并没有被这虚假的表象欺骗过去。

他们深知这不过只是一时,只是他们两人暂时有用而已,等到这辽东之事落下。

他们两人地位自会回到原本的阶层。

一天是奴才,在这大清他们一辈子就都是奴才,甭管地位有多高,出身从一开始就决定了一切。

惟有到了大明。

他们才能重新从这奴才变成人。

在这太阳底下好端端地顶天立地活着。

他们两人并非孤身而来,也带了一队亲卫,在这镶蓝旗的大营不算边缘处,但也不算核心位置,刚刚好卡在中间。

二人入了营帐。

方才那谨小慎微、对四处八旗将领的热情卑躬屈膝的态度顿时荡然无存。

不过是一道薄薄的营帐,却是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外面是奴才,到了这里面可就成了顶天立地的汉子,弯下的腰重新挺直,不知何时驼着的背也再次直立。

两人打量了彼此一眼,都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笑意来。

马光远踏着四方步,随便寻了个位置坐下,满是调侃的目光逗弄着佟养性:“我的佟大将军可真是厉害,方才那一副奴才相演的可是活灵活现,把咱们这位贝勒爷骗得那是一个深信不疑。”

“好了,如今还要提防着隔墙有耳。”

佟养性更加谨慎些,大手一摆便不再说这事,“如今你我也算是混了进来,抓紧时间,尽快将这镶蓝旗之内的营帐部署记住。”

“要做的事可就在这两三日了。”

佟养性开口说道。

马光远也知晓兹事体大,旋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过了两三日,眼见着那夕阳西下,淡淡的晚霞随着和地平线的接轨,在这遥远的天际消失不见,本该残余的几分浪漫主义色彩也到此成空。

天地之间转而变成一片忧郁的蓝,眼看着要即将化为五彩斑斓的黑,最后逐渐入夜。

瞅着那刚从镶蓝旗营帐外进来的亲卫马天禄,佟养性平静的面庞陡然浮现出一丝盈盈的笑意,但眨眼间又转瞬即逝。

马天禄从那朝鲜之处归来,早早地就回到了这辽东之地,而眼下也更是参与进了这重要事务中。

没办法。

此事需辽东总兵祖大寿、关宁铁骑,还有他们汉旗双方里应外合。

作为目前双方单线之间除了亲密之外联络最多的人,马天禄自然也就成了重要一环。

用生不如用熟,马天禄多次往返都不被人发现,足以证明他的行事作风极其稳妥,自然让这双方的各位王公大臣全数放心。

若忽然换了一个人。

他们反倒是要怀疑会不会是哪一方出现了变数。

是大明不招降了,还是他汉旗这边的范文程、智顺王尚可喜,还有佟养性、马光远等人忽然不投大明了?

这其中的每一个小细节都很容易生出变数,让人不安心。

佟养性面上不显。

在这镶蓝旗内,随着踊跃而来的夜色回到了他的营帐。

佟养性若是白天在镶蓝旗内四处走动,那么马光远便会在深夜之时四处晃荡,两人一个白天一个黑夜,并不同时行动。

唯有如此才能以最大的效率检视这镶蓝旗营帐之内的部署情况,虽可能会让人生疑,但由于不过两三天,所以还在他们的接受范围之内。

风险总是要冒的。

“情况如何?”

当马天禄入了营帐,无人知晓这镶蓝旗中心之处的营帐内多么激荡人心。

刹那间,马光远、佟养性,还有此刻在这营帐内的其他心腹将领、一应亲卫,探索的目光齐齐望了过去。

这一刻的马天禄,实在是太重要了。

马天禄拱手抱拳,神色凝重,当着众人的面重重点了点头:“回将军的话,事情成了。”

“今夜子时,辽东总兵祖大人、监军太监曹公公,再加上一应的关宁铁骑,还有在这辽东之处陛下昔日留下的新军火炮营。”

“如今新组建的又一个火炮营,都在这镶蓝旗的附近候着了。

只等着夜深人静之时,镶蓝旗的布防更换,这些人手便会循着时间差一步步开始推进。

待到周围的巡逻探子还有四处的满旗之人开始收缩防线,便可发动夜袭。”

马天禄轻描淡写地开口,却已是将今夜由辽东总兵祖大寿所制定的计划全然说出,其准确步骤、详细细节。

任何一处都未曾落下。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说完一切,在这营帐内,佟养性、马光远他们也没有激烈讨论,而是各坐各位,各自平复着激荡的心情。

他们能不能领着这么一份惊天大功,到大明混上一份侯爵,至少也得是个伯爷勋贵的位置,就看今朝了;

是死是活,是富贵还是一落千丈。

全看今晚了。

……

在这辽东城之外的平原荒野之上,堪堪已是盛夏时节,蛙鸣、蟋蟀声在夜色间此起彼伏,附近的灌木、时不时丰茂的草丛之内悉悉索索地响着。

再朝一些山林风貌的地区看去,好似都有着散发着淡绿色荧光的萤火虫在低空轻飘飘地飞舞。

今夜的月光虽不明亮,但这些萤火虫淡淡的光亮好似也能够抚慰人心。

镶蓝旗探子的巡视范围之外,周围的山林之内,辽东总兵祖大寿、监军太监曹化淳,以及辽东城各处世家大族的人。

几乎清一色地全都在此处。

今夜之战不仅对于马光远、佟养性、尚可喜等人至关重要,对于他们这些人也是如此。

留下来的这部分关宁铁骑、辽东守军、新军火炮营,再加上尚可喜他们的那些汉骑精锐,这些人手几乎可以说是辽东关宁防线之处所有的有生力量。

简而言之,若这些力量大败而归,一时间整个辽东恐怕就要彻底沦落为镶蓝旗济尔哈朗一干人等的地盘,届时在场的辽东总兵祖大寿、监军太监曹化淳,还有其他人,都将是大明朝的千古罪人。

意识到这些,辽东总兵祖大寿果断将辽东之处有名的世家大族代表人物全都“请”了过来。

特殊时期特殊做法,有的是一家之主,有的是嫡长子嫡孙,无论用何种手段,今夜之战只能胜不能败。

他祖大寿必须杜绝一切风险,否则此战若败,祖大寿及其祖家子孙抄家灭族,死不足惜。

在这灌木丛外萤火虫星光的照耀下,祖大寿面色无比凝重,看着远处的满人探子时不时搜查而过。

他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一直紧绷着这根弦。

曹化淳见了,微带着些公鸭嗓的声音沉重开口:“祖大人莫要忧心,今夜之战里应外合,知己知彼,还有马光远、佟养性二位将军的提前部署。”

“此战我们胜的把握很大。”

曹化淳微微开口,脸上挂着笑颜。

任谁也没想到,昔日的东厂督公手段狠辣,却也没料到有朝一日这些武人在这方面狠下心肠来,竟比他这个阉人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了看四处的那些世家之人,几乎清一色都被祖大寿“请”了过来,换一句话说,已然在最大程度上豁免了不稳定因素。

可谓是将整个辽东的世家大族全都绑在了他们的战车上,别想着下去。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富贵大家一起富贵,要死大家也全都一起死,主打的就是一个“我死后管他洪水滔天”。

“没办法。”

祖大寿一声苦笑。

面对曹化淳,他也算是吐露了几分心声:“此战于我大明至关重要,半点闪失都不得有。我祖大寿宁愿成为这辽东的罪人,也绝不愿成为我大明朝的罪人。”

祖大寿瓮声瓮气地开口。

曹化淳听后心里面大为震动,看着面前祖大寿的目光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就凭今日祖大寿这话,来日传到京城紫禁城,传到那至高无上的太祖圣皇爷耳朵里,保管他祖大寿三代都是富贵显赫之家。

区区辽东与泱泱大明孰重孰轻,有些话明面上不能说,可私底下这份忠心耿耿,倒也的确能让朱家人为之大为感动。

时间流逝,往日如风。

今夜却好似掌心之处的老茧,一点一滴形成,过得特别慢。

祖大寿、曹化淳还有关宁铁骑在这暗处潜伏之时,镶蓝旗的营帐内,济尔哈朗兴致大起,却是将佟养性、马光远他们两人唤了过来。

当佟养性、马光远两人进入到营帐之内,下意识地扫过眼前的数道身影,二人皆都心头一震,内心一惊:“王爷您怎么在这儿?居然还有大学士?”

见到济尔哈朗的左右两侧端坐着智顺王尚可喜还有范文程,可是把佟养性、马光远他们两人吓得不轻。

俗话说得好,人心隔肚皮。

范文程还有智顺王尚可喜。

他们两人在计划之中可不应该来这镶蓝旗的,这可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在佟养性、马光远两人心神震荡之时,智顺王尚可喜老神在在地坐着,好似并没有被旁的事物影响到。

大学士范文程端着一杯清茶,做出文人做派,轻笑了一声:“两位将军,今日不过是贝勒爷盛情款待,我等又如何能不来?

还有的便是为这边陲战事再行谋划议案,贝勒爷也是想要更加完善,为我大清而已,还请两位将军可莫要因此动怒。”

范文程一语双关地开口,区区几句话便已说出他们二人今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缘由,同样也说出了济尔哈朗找他们的目的。

有了这些话,方才还心神惶恐的马光远、佟养性两人顿时大松了一口气,只是二人演技颇佳,所以片刻间面上便浮现出一丝怨气来。

虽不敢针对济尔哈朗这个八旗旗主贝勒爷,但却是若有若无在落座之后,一直朝尚可喜和范文程他们两人看去。

而这一幕则更让济尔哈朗志得意满了。

在他眼中,五人同心可不太妙,只有文武相争才能够利于大军掌控。

更何况范文程还有智顺王尚可喜他们文人的脑袋想起事情来定当更加全面,为了他济尔哈朗的不世之功。

自然是只能够委屈一下马光远、佟养性他们两人了。

“哈哈哈哈。”

济尔哈朗坐在主位端起酒来,“马将军、佟养性将军都是我大清的功臣,辽东之事可不敢继续内耗下去。”

“今日之功,在场之上之人皆都有份。”

济尔哈朗大笑间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喝完酒后酒杯微微抬起,里面已不再有半点酒滴,同样示意的目光也看向了其他人。

没人敢不给济尔哈朗这份面子,所以很快伴随着智顺王尚可喜、范文程、佟养性、马光远他们这些人将口中酒一一喝完。

这营帐之内的尴尬氛围才算是缓和下来,变得极其微妙。

“今夜咱们一醉方休。”

济尔哈朗好了伤疤忘了疼,继续大笑,看上去兴致特别高昂,再加上一旁还有着尚可喜、范文程他们这些人的吹捧,更是使得他济尔哈朗今夜想要不醉不休。

渐渐的,时间接着往下走。

外面的战马也陷入沉寂,四处的巡逻队伍、满清八旗的探子,其搜罗的频率也大幅度减少。

前半夜危险,后半夜人总会有困顿之时。

其搜查力度还有次数,当然会肉眼可见地大幅度下降,这也是为何要定在此时的缘故,人困马乏才是出兵的良机。

拜别了济尔哈朗,智顺王尚可喜先行离去。

接着是范文程也以不胜酒力为由同样离开,然后是马光远、佟养性他们两人继续大喝特喝,喝到一个个甘拜下风,这才在亲卫的搀扶之下陆陆续续离开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