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蓝玉认怂,铁券保命
闻言,纪纲赶忙开锁,朱标进了这牢房之内,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眼前的蓝玉道:“永昌侯,眼下见了本宫,难道不想说些什么吗?”
思量再三,朱标终究还是来了,蓝玉终究是太子妃的舅舅,而且也是他太子系的重要成员,对大明也有大用,这样一个人就这么轻易死了,太浪费了!
不过一切还要看面前的蓝玉,今日是否能承认错误,若是当真把握不了朱标此刻给的这最后一次机会,那这机会也自然转瞬即逝。
这天下!
可不只有他蓝玉一个会带兵打仗的。
如今的大明洪武朝,大量的年轻将领、功臣还未被处死,可能功绩没有他蓝玉这般耀眼显赫,但绝对不缺合适的人选、独当一面的大将。
……
“殿下,末将不服。”
面对朱标的问题,蓝玉涨红着脸梗着脖子,一身镣铐加身,似乎也难以磨灭他心中的骄纵张狂,还有他这刚立下不世军功的一身傲气。
此刻,蓝玉瞪着眼,对着面前的朱标这位当朝太子,依旧粗声粗气地大声喊道:“殿下,我蓝玉是个粗人,不知晓这朝堂之上的蝇营狗苟、什么乱七八糟的龌龊,只知道带兵打仗、打胜仗,给殿下还有陛下立军功。”
“如今末将领着五千骑兵,还有一万步兵,深入草原腹地,殿下可知我蓝玉冒了多少风险,这才将北元王庭一举歼灭,把北元王妃、平章巴兰、吴王,包括那北元皇帝的家眷,都给带回了我大明的金陵城。”
“可如今,末将却是落得了一个如何的下场?请殿下明鉴。”
一段话把他蓝玉说得比那哭长城的孟姜女都还要冤枉,却是只字不提他此前在北平城中差点侵犯北元王妃、纵兵闯入喜峰关,以及他在军伍之内肆意提拔心腹、安插义子的事宜,好似这大明军队全都成了他蓝玉的一言堂,他把自己这个太子放在哪里,把朱元璋这个皇帝又放在何处?
朱标再次失望地看了面前的蓝玉一眼,闭上双目,冥想过后吐出一口发自肺腑的浊气:“永昌侯,这便是你今日要对本宫抱怨的吗?无朝廷军令,肆意出兵,率领大军长驱直入,这不世军功,的确是你蓝玉的本事,可我大明,功是功,过是过,有了这天大的军功,便能如此肆意妄为,纵容手下兵卒在北平城内做尽恶事?”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的那些义子们一个个更是不尊王法,还有你这位永昌侯,若非本宫此前嘱咐你,还有锦衣卫出面阻拦,可是能做出奸污北元王妃之事?北元王妃再如何落魄,也终究是昔日皇族,你永昌侯是何规矩?想做什么?是不是想将我朱家、将我大明皇族也给踩于身下,肆意凌辱?”
“纵兵喜峰关,更是形同谋反,守关将领苦劝一夜,你永昌侯好大的派头,比本宫的派头都还大。”
“本宫不敢做的事,你永昌侯做了;本宫不敢开的口,你永昌侯倒是敢说。要不要本宫这太子——国之储君的位置,也让给你蓝玉来坐一坐?若是觉得不够,要不要让父皇把这皇位也一同让给你?”
“还说你清清白白?还说你委屈?你所做之事,真以为本宫什么都看不见吗?随便你两三句言论就能搪塞过去?是把你自己当傻子,还是把本宫当成那愚笨可欺的痴傻之人?”
此刻朱标字字珠玑,言之有理,句句皆是爱之深、责之切之言。
对面前的蓝玉,他是寄予过厚望的,所以此刻才会动怒,换做旁人,早就是不管不顾了。
可蓝玉又是如何回报他的?到了眼下,还是不知悔改。
“既如此,永昌侯!便等着父皇的发落吧!本宫救不了你。”
朱标声音冷冽,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便打算离开这牢房,身后的蓝玉,也就彻底定下了结局。
可就在朱标刚转身,离了这牢房,旁边的锦衣卫千户纪纲还未曾上前将牢门紧锁时,永昌侯蓝玉突然冲出牢房。
却并未如先前众人猜想的那般拿下朱标,而是“扑通”一声,如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了下去:“殿下!殿下!末将知错,末将真的知错了。”
“末将不该纵容麾下义子肆意妄为、安插亲信,无视朝廷法度;末将也不该做出纵兵入喜峰关一事。”
“还请殿下给末将一个机会,末将是真把殿下的话听了进去,否则那北元王妃,末将当日可是连裤子都快脱了,又怎么可能生生忍住?”
“之后可是去了北平城别处才堪堪解决的。”
蓝玉手戴镣铐,但此刻全然不妨碍他的求告,一把抱住朱标的大腿,死活不放,任凭朱标再怎么踹他,蓝玉也一直咬牙受着,坚挺着,打死都不放开朱标这一线生机。
“真的知错了?”朱标沉声问道。
“殿下,臣真的知道错了!”蓝玉磕头如捣蒜般,再次重重点头。
“那本宫便暂且信了你这一回,日后若是再犯,本宫绝不姑息。”朱标眼中闪过一丝隐忍的杀意。
蓝玉嗡声嗡气地再度回话:“微臣万万不敢。”
朱标随意点了下头,便同蓝玉商讨起来,随后让他写上一封认错书,明日当着群臣交给朱元,至于这最后奉天殿内会有怎样的章程,却是他这位当朝太子也定不了的事,只能说一句“尽人力,听天命”。
“末将遵旨!殿下英明。”
不用朱标开口,早有
蓝玉赶忙书写。
他虽是武将,但也识字,洋洋洒洒的书法虽算不得上乘、入不了大家之流,但也还能勉强入眼。
于是很快。
不到一刻钟,一封情深意切、悔恨不已、满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意味的悔过书便跃然于纸。
朱标接过来一看,阅览一遍。
这才浅浅点头,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
他再次看了一眼牢房内跪倒在地的蓝玉,意味深长地道:“希望永昌侯是真如同这认错书上的悔过之言那般,是真的知错了!”
朱标又怎能看不出蓝玉的心思?不过是面前的蓝玉态度还算诚恳,所以才给了他这一个机会,至于后续蓝玉还会不会再犯,当下恐怕谁都不知道。
……
果不其然。
如同朱标和永昌侯蓝玉所料想的那般。
次日清晨,奉天大殿朝会之上,群臣列于殿内。
朱元璋坐于天子高位,朱标位于左侧尊位。
这朝会刚开,早已做好准备的群臣。
尤其是一众文臣们,便不留分说地开始集体弹劾起这已然下狱的永昌侯蓝玉,似是今日定要将他永世不得翻身,顺带着再重重抨击一下武将派系,将他们的势力再度削弱。
“陛下!眼下永昌侯虽已入狱,可如何审判之事还未曾落实,请陛下尽快定夺。”
“永昌侯蓝玉所行之举,形同谋反,此事若不重罚,不足以正天下,不足以定民心。”
在一众朝臣之中,分量最重、同样也最为名正言顺的,当然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詹辉。
詹辉面色冷峻,目光肃然,一开口便直奔主题,代指今日之事。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从文臣一列中徐徐走出,手持乌板,话语极其沉重,让这奉天殿内的朝臣,尤其是一旁的武将们,个个心头一紧。
同时对着左都御史詹辉瞪起眼来,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只因此时此刻詹辉口中所说的话,已然是在断了这武将勋贵们的根基,让他们个个恨得牙痒痒,那神情着实可怕。
“陛下,今日永昌侯之事闹得极大,前唐之事,早有言说,若不严肃处理,恐怕定要留下凶险后患。
后唐年间,潞王李从珂起兵谋反,最终登基为帝;还有那后汉的隐帝,不过只是有意要削减藩镇兵权,郭威同样起兵,随后建立后周,再者,河中节度使李守珍联合其他藩镇起兵,成德节度使安重荣以抵御契丹为由同样起兵,前朝之事犹在眼前,陛下,今时今日我大明不得不防,战火一起,影响的可是天下百姓。”
“詹御史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另有所指?含沙射影?”郑国公常茂忍不住开口质问道。
闻言,詹辉不咸不淡,只是轻飘飘地回了一句,便让面前的郑国公常茂哑口无言:“不过是在谈今时今日永昌侯之事罢了,难道郑国公还有什么话要说?还是要为永昌侯求情开解吗?”
常茂可不想趟这浑水,所以只能愤愤不已地回到他的武将行列,不再多言。
正当这朝堂局势一边倒之时。
“陛下,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求见。”
大太监云奇在这奉天殿内高声禀报。
朱元璋面不改色,这早在他的预计之内,只淡淡然吐出一字:“宣。”
下一刻,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便上殿,踏前一步。
当着群臣百官的面,蒋瓛躬身行礼过后说道:“陛下,永昌侯蓝玉已在牢狱之内誊写了一封悔过书,表示他的认错之意,请陛下阅览。”
朱元璋给了云奇一个眼神,云奇立刻将那悔过书拿起,随后放到了朱元璋的面前。
朱元璋看了看,依旧不为所动,但面色却是好了不少,随后这才将几分柔和的目光投向了这奉天殿内的群臣百官。
只见他故作几分为难之色,轻轻说道:“蓝玉虽触犯了大明律法,可捕鱼儿海一战,一举拿下北元王庭之事,却也是有着大功,此事……”
朱元璋没有明说,但是话语中却包含着想要放过蓝玉。
可即将把这胜利希望的苗头握在掌心的文臣们又怎么可能会甘心,所以一个个连忙站出,当场说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功是功,过是过,功过怎能相抵?”
“永昌侯蓝玉无视国法,若此事不处理,日后天下必乱,还请陛下明鉴。”
文臣们个个声嘶力竭,义正言辞,好似天降正义一般,并非是为了这奉天殿之内的朝臣派系抗争,而是为了这天下的黎民苍生。
站在文臣武将之间,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对这些文人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曾有半分波动。
等到文臣的声响略微低了一些,蒋瓛再度高声道:“陛下,永昌侯愿将免死铁券上交,以赎其罪,表悔过之心!请陛下明晓。”
这些话自然不是蒋瓛亲自说的,而是太子朱标所吩咐的。
朱标可看过“明史”,所以自然知晓朝堂和蓝玉的情况。
在他看来,这免死铁券根本没用,不过只是一种显赫圣恩的象征而已,甚至还跟催命符差不多,与其一直留在家中作为祖传供奉之物,还不如上交以此来保全性命。
朱标如此劝说,蓝玉虽然万般不舍,但为了他的一条小命,最后还是答应了。
而也到了这时,才是他太子朱标该出面的时候。
“父皇,永昌侯虽有过失,但好在眼下已有悔过之心,免死铁券乃是父皇圣眷,永昌侯都愿将此物上交,而并非是将其用来保命,足以可见永昌侯对我大明忠心耿耿,此前之事自不可忘,但或许也能留他永昌侯一条性命?我大明如此忠勇之士,可不多了!父皇。”朱标站出说道。
哪怕文臣再如何不愿,朱标这一派,太子一党的众多文臣,照样只能在后面跟着,一个个全都站出附和:“太子殿下所言有理,永昌侯功过虽不能相抵,可还请陛下念永昌侯立下大功,为我大明横扫北元之祸,请陛下留他一条性命。”
“是呀!陛下,永昌侯攻灭北元王庭,如今又愿意上交免死铁券,还请陛下饶他一命。”
“陛下,既然永昌侯已经知错,还请饶他一命,让他改过自新吧!”
…………
此时此刻,一众文臣俨然开始内讧,虽然多数都能理解,但面庞上已然逐渐显露出了一份份的无奈。
各个脑海中齐齐闪过一道念头:这位永昌侯还真是够狠心、够舍得。
今时今日,他们恐怕是拿不下对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