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金陵城,国子监大才!

这一日,方以智一如往常那般,在金陵国子监之内,并没有受到太多人的关注,显得那般平平无奇,甚至在这金陵国子监之内,隐隐间快要成为了众多学子的笑柄。

毕竟哪怕是到了现在,这所谓的科学实学一道,依旧未入科举,既未入科举,便不得其用,不得其用便无法当做官场的晋升敲门砖,不得功名,终是不被世人认可。

国子监学生宿舍南头的一处木屋,屋子潮湿,不过幸好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缮,还勉强能够住人,也不会被忽如而来的狂风暴雨冲刷得一下倒塌。

再加上方以智还有着之前师傅,意大利传教士毕方济的援助,所以使得他这小小的木屋也还算是像模像样,虽难登大雅之堂,不过确实可以进行一些最为基础的光学研究。

方以智家境不错,在这金陵城中也算是小小官宦,勉强能够称得上一个地方豪绅,所以才能支撑他有如此的作为,换做寻常百姓家,果腹都难以为继,哪里来的精力做这种在世人看来的无用之事?

“唉。”

木屋之内,将一些细微的仪器落在一旁,方以智无力地瘫倒在了身后的木椅上,面露颓唐之意。

近些时日,就连他的师傅传教士毕方济也都了无音讯,更何况他这一个学生,在这国子监之内身为异类,继续坚持下去,还有什么必要?他虽然极好此道,可终究敌不过现实。

“难道我真的该放弃吗?该跟家中长辈期许的那般,继续考取功名?太祖皇帝死而复生,天下即将清明,治国之才才是未来锦绣前程,而我所研究的,最终也不过只是钦天监而已,不得齐全,不得重用,更不可能为家族有什么助力,倒也难怪家族对我的帮助越来越少了。”

方以智对家族的定位没什么怨气。

他家数代以来人才辈出,并非仅他一人,而他于家族似乎难有任何回报,如今还能支撑他的学业,包括生活上的援助,已然是让他感激莫名。

只不过今时今日,他方以智的情况还有境遇,便要来一个惊天的大反转。

离开了木屋,方以智再无方才实验室里的那般专注,神情有些低落,下意识地弯着腰,不敢注视周围的任何学子。

能够进入这金陵国子监的只有两类人,一类具有真才实学,另一类家底、背景不凡,而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这个国子监的“异类”能够招惹得起的。

不少学子看他如蜗牛一般徘徊而过,老远的便发出阵阵嘲笑声:“我勒个去,这不是方大‘学士’吗?”

“跟着那传教士,怎么不信咱们中原的佛教、道家,转去信那什么耶稣、天主教、基督教了?”

“哈哈哈哈,可别这么说,万一人家方大学士入了朝堂,那可是咱们这些同窗攀附不起的大人物。”

“方大学士,要不是身后的方家,像你这般的人,怕是一辈子连老婆都娶不上的。”

众多学子的嘲笑声如潮水般涌来,方以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只能赶忙低着头快速逃离,这是他当下唯一能做的事。

而此时此刻的方以智自然毫不知情,在这金陵城之中已然主管军政一体事务的大人物。

魏国公徐允祯再度归来。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雨,雨滴落在清泉里,叮咚作响。

阁楼之内,外面下雨。

里面泡着热茶,热茶咕噜咕噜的沸水声,听上去似也格外悦耳。

“不知今日魏国公来我国子监,有何贵干?”

国子监的祭酒看着面前的徐允祯,目光中带着浓浓的疑惑。

崇祯一朝重文轻武,武将还有五军都督府的地位大大贬低,可这种局势随着太祖朱元璋归来早已发生惊天逆转。

如今同京营新军合作解决了江南徽商、东林党之事的这位魏国公徐允祯,在金陵之处的地位也是直线拔高,再加上金陵六部如今形同虚设。

更使得这徐允祯在这金陵城之中无人敢小瞧半分。

“不过是来寻我金陵城国子监的一位大才罢了。”

徐允祯呷了一口清茶。

他倒是也不着急。

他徐允祯可是金陵城此处的东道主,成国公朱纯臣、英国公张世泽这两个老兄弟凭什么跟他争?

恐怕到了金陵城。

国子监在哪儿、国子监的门在东还是在西。

他们都搞不清楚,又怎么可能如他徐允祯这般顺风顺水、长驱直入。

“大才?我国子监何来的大才?怕是有,也万万入不得太祖皇帝他老人家的眼。”

国子监的祭酒苦笑一声。

“那还真是巧了,还真有一人,是太祖皇帝亲自指名道姓的。”

徐允祯将手中的青花瓷茶杯小心放在旁边的茶盏上,信手拈来一般,将方以智的情况摆在了那祭酒的身前。

赫然间。

他徐允祯在来时便已打听好了这方以智的家中情况。

他这位魏国公也是很好奇,这平平无奇的少年郎是缘何能够被太祖皇帝他老人家给看在眼里的。

而打探了之后,还真被他瞧出了一些东西。

这方以智身上唯一的特殊之处,便是同意大利的传教士等西方人有着密切关联,这也算是他方以智唯一的可取之处了。

这同样也让他这位魏国公心中明白,当今太祖皇帝对这西方之学极有兴趣,所以对于方以智的重视程度自然更上了一层楼。

即便连他魏国公徐允祯也不得不承认。

当今大明天下,对于这西方之学有着详细研究的人少之又少,物以稀为贵,这方以智自然就是一位大才。

“太祖皇爷他老人家推崇此物……”

国子监的祭酒看了几眼方以智的情况,便已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徐允祯耸了耸肩,拱了拱手笑道:“太祖皇爷他老人家的心意,身为臣子的怎能随意揣摩?

不过只是按照他老人家的旨意吩咐做事罢了。

方以智此人在何处?

此行江南之处成国公、英国公二人负责即可,本国公可是要带着这位大才前去那京城之处的。”

徐允祯道出了他的目的。

国子监的祭酒听后微微点头,挥了挥手就打算派人将这位方以智给寻来,不过却被魏国公徐允祯给拦住了。

“祭酒大人还是也动动身,不如你我二人好好见一见这位大才如何?若是日后不出什么意外,这位大才怕也是朝堂重臣了。”

徐允祯饱含深意地说。

国子监祭酒愣了一下,随后释然一笑,点了点头:“好。”

他哈哈一笑,继而起身,“那今日,本祭酒便同国公爷一起去看看这位少年郎的风采。”

对于方以智,国子监的祭酒还真是有些听闻。

不过都是些不好的名头,心头也是一笑:谁又能想得到,这曾几何时的“异类”,到了如今反倒是人人羡煞的香饽饽?

不得不说。

这人生的境遇可还真是变化万千、无常得很。

不多时,两人起身撑着青竹小伞,便往学子们的住处而去。

打听了一番,才知晓方以智已然朝着国子监外而去了。

没了办法。

魏国公徐允祯与国子监祭酒两人苦笑一声,也只能尽快吩咐手边的人立刻追过去。

……

国子监大门前,虽不比京城国子监那般气派,以青城之柱支撑,但金陵城毕竟是陪都,身后好歹也有督察院分支机构,所以照样修建得恢弘大气。

再加上地处江南,此处徽商、文人向来注重门面,虽不至于富丽堂皇,但处处都可见这国子监的底蕴之物。

不过这些渊源文化。

同国子监里的“异类”、平平无奇的学子方以智,似乎实在没什么关联。

方以智快步走着,撑着手中黑伞,刚离了国子监,便看到家中的族兄带着老管家亲自前来相迎。

“族兄,你怎么来了?”

见到这位一年未见的族兄,方以智有些意外。

只因这位族兄此前是东林书院的人,甚至已得了进士功名,听说就在数月前去了京城,在户部任职,如今重回金陵城,虽不过是小小的七品官,但对于如今国运绵延的大明而言,也算是他们方家难得的希望了。

同他这个方家寻常族人可谓天差地别。

对方若是天之骄子,那他便是芸芸众生。

“当然是你的婚事了,家中伯父伯母都已恭候多时。”

族兄亲和开口,“此次我方家有一头与张家联姻,联姻的还是那位张家大小姐,虽非嫡出,而是庶出,但同我方家也算是世家交好。”

“于你、于家族而言,都算是不错的。”

方以智张了张嘴。

他隐约猜到了什么,但想到自己是家族之人,这么多年接受了家族的援助,此时恐怕只能同意。

只是他还未开口。

面前的族兄却主动挑破了这层窗户纸:“贤弟,你也别怪兄长。咱们方家比不上那些世家大族,在这金陵城之中也不过是小小的三流家族。

此次若非是攀上了张家,族兄我哪怕是得了这进士功名,想要在当下的朝堂之上立足,在户部那边得个官身,也没那么简单。

毕竟如今在这朝堂之上,真正独掌乾坤的并非陛下,而是太祖皇爷。

要不是张家出手,你家兄长我可就得留在京城,战战兢兢过日子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后怕:“没看到这才过了几月,朝堂之上就死了多少官员?一批一批跟割韭菜似的,脑袋全都丢光光,尤其是前不久,东林党的中层、基层一大批官员在午门之处,可是死了一大堆,着实把我吓得不轻。”

“族弟放心,日后为兄在金陵城留任做官,也会照拂你们二人。”

“此事,算为兄欠了你们一份人情。”

“知道了,族兄。”

方以智咽了一口唾沫,颇有些内向的他腼腆点头,认了命。

毕竟这本就是他们这种寻常家族族人的归宿,比那些百姓家要好太多。

能娶得一个小家碧玉般的娘子。

还有家族的赠银、田亩、住宅,若是为家族有贡献,还能经营一些庄子、铺子生意,甚至他在国子监还能继续求学。

家族的好处既然受了,这担子和责任自然也该承担一二,否则在这乱世之下,家族为何要庇佑他们?

见到方以智没有半分抗拒,族兄才算是放了心。

涉及到个人前程,再如何小心也不为过。

只是他们二人乘坐马车缓缓驶行,前脚刚走没多久,国子监祭酒与魏国公徐允祯这两个金陵城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比那张家这二流世家高了不知多少的顶尖人物,看着那马车远去的背影,目光中满是哭笑不得。

“这位大才,还真是天公不作美。”

徐允祯苦笑一声。

国子监祭酒目光却显得格外坚定:“好事多磨!”

“若是金陵国子监能出这么一位大才,或许我国子监接下来也该换个样子了。唯有如此,才能成为我大明盛世之下的文人圣地。

江南之处素来以东林书院为主,可如今东林书院被封,我这金陵国子监为何不可有一番作为?”

江南本就神童多、文风盛。

之前东林书院能做到的,金陵国子监没理由做不到。

此刻。

他死死盯住方以智离去的方向,绝不会轻易放过,甚至似笑非笑地看向徐允祯:“不知魏国公可否再行前去?”

“有何不可?”

徐允贞淡然一笑,应承下来。

画面一转,到了方家。

方家并非什么国公府、侯爷府邸,甚至连三进三出的大宅子都没有,不过是一处像样点的两进宅院罢了,从侧面也看得出方家在金陵城的窘迫,只是区区末流家族而已。

“爹娘,没事的。”

到了方家宅院之内,方以智见到亲生母亲,下了马车便迅速安慰,“是孩儿无用,这么多年学问没什么进步,落得今时今日这般,已是该知足了。”

方以智很有自知之明,面前的爹娘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其实他们内心对这门婚事也并非多抵触,只是可怜儿子娶了张家的庶出大小姐,日后婚后日子怕是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