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北孔的结局
夜深了,武英殿内还亮着烛光,那是朱元璋正在批阅奏章。
这时,云奇轻步入殿,走近附耳低语道:“陛下,刚刚韩国公之弟李存义前往毛骧府邸,与他把酒纵谈了一两个时辰!”
“哦!看来咱的这位老伙计也是不甘寂寞啊!”朱元璋抬起头来,冷笑着,随即问道:“他们二人都谈了些什么?”
“当时院中只有毛骧和李存义两人,奴婢的人并没有探听到谈话内容,不过,在此之前,毛骧一直在埋怨陛下卸磨杀驴!”云奇摇了摇头,说道。
朱元璋冷笑着说道:“卸磨杀驴吗?咱撸掉他锦衣卫都指挥使的职务,本来只是想着让他冷静冷静,如今看来,他的确不再适合再担任这个职位了。”
“那陛下的意思是……”
“给他个体面吧,毕竟毛骧跟了咱这么久,让他走得痛快些,莫枉遭磨难!”朱元璋面无表情的说着,毛骧知道他的事情太多了,特别是手机之事,而今他已经对自己有所不满,是不能留了。
云奇点了点头,然后望向朱元璋道:“那李存义那边呢?”
“暂时别动李存义,就当咱给老伙计一个面子,想来他也该知道怎么做!”朱元璋慢慢说道。
“诺!”
毛骧可能没想到,无论他怎么动,都逃不过一个死字,棋子怎么能赢得了棋手呢!
………………
“兄长,据毛骧所言,陛下这段日子之所以行事如此大变,全是那日皇长孙病重,陛下前往鸡鸣寺祈福,遇到了什么事,可惜说到一半,毛骧就醉死了过去。”翌日,韩国公府的书房内,李存义正对着李善长禀告道,说到最后,他还是有些不甘心,要不是毛骧醉死了过去,他还能知道得更多。
“毛骧所言,你可确认过真假?”李善长端起茶盏,满脸凝重,生怕这是专门给他设的圈套。
“兄长放心,陛下毛骧撸掉了毛骧锦衣卫指挥使的职务,昨日我去毛骧府上时,他嘴里全是对陛下的怨言,其所言不会有假,而且我也找人查过了,就是那日从鸡鸣寺上香回来后,陛下行事才发生了改变,而且宫中不是一直都在传言,陛下身后有个杏林高手,治好了太孙和魏国公吗?”
“你的意思是,是那个治好了太孙和徐天德的杏林高手,一直在给陛下出主意?”李善长慢悠悠的说道。
“应该就是如此!”李存义点了点头。
“可是这个杏林高手一直都只是传言,谁也没有见过,这么大个活人,这都大半年了,陛下即使藏得再深,也不可能不露出蛛丝马迹吧!”
“这……”李存义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要不明日我再去找毛骧喝酒,探探他的口风?”
李善长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道:“你昨日去找毛骧的事肯定被陛下知道了,现在先不急,再多等些日子吧!”
“行!一切都听兄长的。”李存义点了点头。
这时,书房外响起了敲门声,随即只见府中老管家快步走了进来,凑到李善长耳边低语几句。
闻言,李善长顿时面色大变,然后挥退了老管家。
见状,李存义顿时有些好奇的问道:“兄长,发生什么事了?”
“毛骧死了!”李善长回过头来,面色诡晦难辨。
“什么?昨日还一起喝酒,今日怎就……”李存义大惊失色。
李善长叹了口气:“说是喝醉了酒,误跌入城外护城河淹死了,刚刚将尸首打捞了上来,确定了身份。”
“怎么可能?昨日我离去之时,毛骧已经醉死了过去,再说护城河离他家那么远,他怎么可能跌入护城河里淹死呢!”李存义连忙说道。
“那你觉得,这事是谁干的呢?”李善长冷笑着说道。
“你是说陛下?”李存义顿时身体一缩。
“不然呢?昨日你才去拜访过毛骧,今日毛骧就死了,你觉得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那兄长,现在该怎么办?”李存义细一思忖,立时满头大汗,感到后怕,毛骧给皇帝卖命多年,最后却遭如此下场,而自己与其毫无干联,又暗下打听其私隐,陛下若发起狠来,那自己……
“毛骧之死是陛下在警告我,这事你不要再查下去了!”和朱元璋搭伙了几十年,李善长哪里还不知道朱元璋的用意,他当即说道。
“恩!”
李存义赶忙点头,事实不用李善长提醒,他早就吓得心底发毛,哪还敢再查下去?
不然,他李存义就是下一个毛骧,搞不好比毛骧的下场还要凄惨!
毛骧之死很快传来,在朝野内外广受热议。
朝堂中人自不必说,大家对毛骧恨之入骨,自以此为胜事喜谈,不过庙堂之人大多目光深远,他们深知毛骧不过是一把刀,一柄工具,对这柄工具的死虽有喜意,却并不至于得意忘形。
没了毛骧,总还会有李骧、王骧,抑或是蒋骧……
但在民间,这件事倒引起广泛热谈,甚至惹得读书人争相传报、大肆欢庆。
没办法,毛骧之前在城门口鞭笞士子,这已直接招惹了读书人,再加上,他是查抄孔家的主力干将,不少人更将之视为北孔覆灭的元凶首恶。
这样一个刽子手的横死,自然值得庆贺。
于是乎,这几日,金陵城那些酒楼茶肆、秦楼楚馆,生意格外红火,但凡有读书人相互撞上,且管他认识与否,彼此都要拱手贺祝,邀饮同庆。
“简直是上天有眼,毛骧这个侩子手终于死了!”
“哪里是上天开眼,分明是孔圣显灵,惩罚了毛骧!”
“毛骧心狠手辣,横死暴毙简直便宜他了!”
………………
毛骧之死在这金陵城只掀起了一阵阵涟漪,最终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浪,此时,所有人都等待着朝廷对曲阜孔家的判决。
三月的春风吹拂杨柳,却吹不散法场上浓烈的血腥气味。
这日一大清早,京中诸儒齐聚城东法场,一个个面带哀容。
“唉,没承想,风光一世的曲阜孔家,竟落得如此下场。”
对北孔的审理很快出了结果,勾结白莲叛党罪证确凿,无从抵赖,这种罪过自免不了满门抄斩的结局。
未免夜长梦多,朱元璋没等到秋后,便要在这阳春三月,送曲阜孔家归西。
若在前一阵,北孔被满门抄斩,或会激得儒生们激愤反对,可自哭庙事件,孔希路将他们大骂一通后,这些士子好像想通了一般,不但没有怨恨孔希路,反而觉得他高风亮节,一时之间,整个京城都流传着对孔希路的赞叹,不得不说一句,真的是一群贱人呀!
而有了孔希路在,大家对于北孔满门抄斩之事,倒也不甚强烈,至少今日前来送行的人中,大多数只是面有哀容,却无愤慨厉怒。
“谁叫他们牵涉白莲教呢!勾搭白莲邪教,能有好下场吗?”
众人言辞中,对北孔多是哀其不争。
虽是如此,但毕竟是圣人血脉,儒家士子前来送行时,仍备感哀悼。
随着法场上监斩官念过罪名,宣判了对北孔诸人处以极刑,台下众儒生终是忍不住哭泣起来。
“圣人啊,您看看您的子孙吧!”
“曲阜一宗,就此覆灭了!”
哭嚎声中,孔家人被推上监斩台,首当其冲的便是家主孔讷。
此刻的孔讷已是面色惨白,被按在监斩台上动弹不得,饶是他有心呼冤,也大抵也喊不出声来。
“吉时已到,行刑!”
眼看日上中空,监斩官终是宣判行刑。
刽子手举起大刀,迎着烈日果断挥下。
这一刻,儒生们的心弦被紧紧揪起,随着那大刀挥下,头颅滚落,再重重摔落在地。
头颅滚落,无头的身子僵直一挺,终是缓缓瘫倒下去。
血自颈项缺口溢了出来,流了一地,血腥味挥之不去,呜咽啼哭声弥散开来。
一股悲切哀楚的氛围,在整片法场上空萦绕。
北孔倒了,衍圣公没了,儒家的天彻底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