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这是人偶吗？”
“这世界上有这么聪明的人偶吗”
罗德抬脚踹了特尔卡的脑袋，金属壳子在冲击下晃动，伴随着清脆的脆响，又有一堆零件从里面掉了出来，散落在地。
他蹲下身，随手拨拉几下，确认这堆零件的性质。人偶虽然和机器人在外形与用途上相似，但本质上是完全不同的体系。人偶的“电路”，其实是将人类的神经运作逻辑通过魔法手段刻印在青铜板上，借此模拟思考。
严格来说，它们更像是一种符文程序的集合，称作人工智能反而有些抬举。哪怕是最先进的人偶，脑子里也不会有如此细密复杂的机械结构。
但是总之，人偶的脑子里的零件绝对不会长这样。因为罗德居然从一堆零件里捡到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
黑色的底板，表面密密麻麻嵌满了黄色小点，那种工整精密的布局让他仿佛回到了家附近的电脑城。哪怕再在上面盖一个“英〇达”的标志，也完全毫不违和。
这样的纳米级晶体管工艺，根本不是本地文明能够做出来的。这是跨越时代的成果，完全超出了本世界的技术水平。
肩膀微微一沉，尼斯从空中盘旋落下，停在他身上，探头看着芯片。
“这是你们哪边的东西？”
“不可能是我们那边的东西，我们这边没有这么高科技的玩意。”
目前已知的三种科技文明各自有明显特征。城邦同盟依靠魔法与机械学的结合，发展出了相当于二十世纪末的科技体系。罗德的故乡则是现代信息化科技的代表，网络、数据与芯片才是根基。而艾琳娜与亚娜的故乡，则使用一种连罗德相似而陌生的，都难以描述的神学尽头是科学的技术，仿佛是另一个维度的体系。
但是眼前的将纳米机器人当作魔法使用的超级技术，已经超出罗德对于科学的认知了。
“艾梅丽雅，危机解除了，可以收起冰盾了。”
远处的冰壁开始崩解，火墙的熊熊烈焰也随之渐渐消散。艾梅丽雅长舒一口气，整个人的状态却一落千丈。罗德第一次看见她流了这么多汗，脸色苍白，衣襟湿透，整个人就像是从河水里打捞出来一样，呼吸急促，上气不接下气。
这一战对她的消耗已经远超极限。罗德看着她，眉宇间带着一丝担忧，却没有开口。
平日里他总是习惯挑她的毛病，但现在实在没有必要再苛责。她已经用尽了全力。
待火墙散去，战场另一边的景象彻底展露出来。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叠在泥泞中，血流汇聚成溪，漫过碎裂的石板。三位天使伫立在血泊中央，他们的羽翼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辉，雪白的羽毛全数被鲜血浸透，凝结成赤红色的硬块。空气里充斥着焦糊与铁锈般的腥味，沉重得让人呼吸困难。
天空之上，璀璨晨星主动出击。她的身影在厚重的云层间闪烁，犹如雷霆的使者，狂轰滥炸毫不留情。当她看见火墙散去，立刻调整高度，掠至几人上空，准备下一轮压制。
地面上，卢妮法尔忽然抬起手，发出某种信号。那些原本疯狂扑杀的怪物们骤然停下，整齐地结成阵列，像一支随时听候号令的军队。它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却没有继续前压。卢妮法尔显然不想浪费这一瞬的机会，她选择了对话。
“虽然你们并非人类，但以你们的才能，为什么不为人类而战？为什么不为正义而战？为什么不为和平而战？”
她的声音如同雷鸣，裹挟着审判般的威势，仿佛每个音节都能震动灵魂。
罗德立在残骸与血雾之中，抬头直视对方，目光冷冽。
“还好我的世界没有永生者。”他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你的主人，比我们历史上任何一位暴君都要邪恶。”
拒绝，斩钉截铁。
短暂的寂静之后，卢妮法尔的语气骤然冷厉。
“你们以为这是英勇就义吗？不，你们不过是在阻碍神皇的伟大计划。你们只是绊脚石，只会被碾碎，成为历史中的注脚。”
罗德的神情未改，声音愈发坚定。
“我看你才是螳臂挡车，违背历史大势的人。”
话音落下，卢妮法尔再无劝降的心思。一个急促的上升和弦响彻云霄，空间骤然撕裂。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巨大的子宫空间再度开启。
黑色的触手如潮水般涌出，翻滚扭动，遮天蔽日。没有了艾梅丽雅之前的火墙压制，这些触手顺着残垣断壁和天花板肆意延伸，爬满了整个视野。
局势骤然恶化。三位天使不得不分散力量去抵挡怪物的围攻，他们的赤红羽翼在鲜血与泥浆中闪烁寒光。而艾梅丽雅与艾琳娜这两门大炮，已经濒临极限。
她们各自仅剩最后一发储备的“炮弹“，那是绝对不能轻易动用的底牌，一旦提前耗尽，便意味着彻底失去退路。
·
“她说已经能看到穹顶了。”
“我能看懂她的肢体语言，我们老搭档了。”
另一边的溶洞深处，洛拉正屏息凝神。她手里提着一只经过改造的小型手怪，这是从阿尔凯亚军队的侦察单位中活捉下来的。
经过一番魔改，它的部分感官被替换，能够传递影像。洛拉借助它潜行在曲折的溶洞里，将它放到了空岛表面，混在阿尔凯亚守备部队的队列之间。
这种侦察方式虽然原始，却格外有效。小手怪的体型不显眼，行动方式又和其他怪物相似，不容易被发现。
而因为位置隐蔽，它能捕捉到的影像有限，却足够让洛拉与同伴们确认关键信息。
通过侦察手怪的视角，洛拉第一次看见了自己从未想象过的天空。
浅蓝色的“大气层”像一面巨大而透明的屏障压在下方。遥远的水面上，战争仍在持续，但在这高处却已无法看清细节，只能看到一个个微小的亮点。
每一个亮点都伴随着火光，像极了祭坛上燃烧的烛火。可她明白，那并非烛火，而是数百条生命在同一瞬间消逝。微小的光点里，包含着哀嚎、愤怒和彻底的终结。
而他们所在的位置，却并非真实的天空。四周是一片静止不动的深蓝色空间，空旷、安静，没有风声，没有鸟鸣，也没有浮云的流转。就像是一个永恒凝固的梦境，仿佛世界在这里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人类的贤者曾将这个星球分为月下界与月上界。月下界是流动与变化的领域，生命诞生、凋零，万物经历四季轮转。月上界则被定义为永恒不变的所在，没有风霜雨雪，没有生灭循环。
而我们就是世界的中心，月上界是没有生灭的变化的，因此没有任何探索的意义。
人类总是会为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寻求解释，而不会坦然的说“我不知道”“我做不到”。
然而对于这个星球的人来说，他们确实做不到。
连抵达这个高度都已经极其困难了，更别说在这个高度破开这道坚不可破的屏障了。
而他们的头顶，就是这个屏障。
这是一个巨大的，覆盖整个星球的法阵，无数集合形状将各种她不认识的字母连接在一起，而不知道是起什么作用的光珠在线条中跑来跑去。
这就是包括着这个地球的“天球”，四方上下，古往今来的一切，都被封存在这个无形的牢笼里。人类、精灵、魔族，乃至神祇的战争与历史，都发生在这个可以一眼望尽的世界里，自己生活在一切可认知事物的中心。
如果打破了这个屏障，人类就会被抛入一个巨大而陌生的空间里。
外面是黑暗的森林，还是希望的大海，都不得而知。
洛拉被震撼到了，甚至产生了医学奇迹。
“啊……唔……啊”
她如婴儿一样，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呓语。
她在战争中，因为语言而被阿尔凯亚的战略魔法锁定，同行的百人小队全部被消灭，而自己也被刻下烙印，只要一旦发出语言，就会成为明亮的炮击坐标。从此，她保持缄默。
然而这里，是任何邪恶都无法追到的，永恒不变的月上界。
她看到了露西塔莉，洁白而光滑，就像是冬雪之后白茫茫的大地。美丽而纯净，如同真正的世外桃源，没有受到一点污染。
“露西塔莉。”
这是她在缄默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而奥拓也站了起来，举起剑，挥舞了几下确认自己身体没有大碍。然后把剑刃对准了地面，准备插入地面，用强大的魔力切开地板逃跑。
无论另一边的人在做什么，如果不能顺利逃跑的话，一切就全部前功尽弃了。
“你能带着洛拉和大家在一起吗？如果我要自爆的话，半径应该够不到那里。”
他吩咐同行的船员。
“明白了，”船员向他致敬，随后拉着洛拉的手想要离开。
但是洛拉挣脱了船员，扑向奥拓牢牢地抱住了他的腰。
“回来……一定要……回来。”
“我知道了。”
奥拓揉了揉洛拉的头发。
“我绝对不会做必死的傻事的。你们就在水面上等着我吧。”
·
6艘飞行艇排成一列，平安喜乐号在最末尾。
就海战而言，船一共有三种类型。
运载士兵的平台，以跳帮或是放飞子单位（比如说狮鹫骑士）为主，一些陆地文明的国家懒得经营海军，通常会用这种形式代替一下。
船本身就是武器，常见的攻击就是撞击战，这是只有长期利用船，将船视作自己左右手的海洋文明才能想出来的战术。
船是运载强大武器的平台，常见的攻击就是舰炮战和导弹互射。目前只有城邦同盟有这种思路。是进入到工业文明之后才会有的想法。
而魔族虽然也是拥有强大工业、科技和魔法的三合一种族，但是却采用了思路二，船本身就是武器。
如果没有船的精妙设备，那么“导”弹毫无杀伤力，如果没有船的高速度，那么火箭炮根本无法递进了释放出最大的火力。
因此，船也当作盾，侧飞时用宽大的机翼庇护身后的目标，也可以当作矛，用强大的动能撞裂开敌人，然后殉爆弹药和生物体燃料，一换一的将敌人全部撕碎。
在三百年前，这种人命制导才是常态，甚至就连投石机的炮弹里面都要塞一个人，不过现在魔族摆脱了恶魔的枷锁，文明了，不再命令手下自杀式袭击了。
但是不代表他们已经没有这种血性了。
光束贯穿因为沸腾而从海面上升起的水雾，直接贯穿了带头的飞空艇，船首的撞角形状护盾散射了不少魔力，但是很快也被融化，飞行船的前半身被融化，钢筋钢板钢骨架被凝成一团，向外扩散，从船形变成了圆柱形。
最后位于尾部的燃料被点燃，产生了巨大的殉爆。
但是第二船穿过了前舰的火光，劈里啪啦的钢板就像是雨点一样打在了其舰首、甲板和机翼上。
距离4.2公里，还剩下五艘护卫舰，每一艘至少要冲600米。
飞空艇的极限速度是180公里每小时，直线冲过这个距离，需要15秒。这符合收集数据里光束的射击频率。
第二发光束命中了二号舰，二号舰的命运和一号舰并无两样，但是距离指定的距离差了100米。
九条触手交替射击，解决了散热的问题，虽然积蓄能量还需要时间，但是能让对方的计划产生细小的误差，已经足够了。
飞空艇虽然是生物体，但是本质也是机器，在开到极大速度之后，是不可能再提速的，这是基于风阻决定的。
但是3号的舰长还是尽可能地想方设法，比如说由斜向下改为水平横飞，尽可能缩短了距离。但是他被击毁时，依然还有60米的欠缺。
两艘城邦同盟的飞空艇不要命地冲上去对着恶魔元帅长枪短炮齐招呼，但是没有任何用处，就连触手都打不断。
这两艘飞空艇满载船员，进入了神威炸弹的爆炸范围，一旦攻击奏效，他们必然被焚化成灰。
然而4号舰也迎来了相同的命运，在看似已经徒劳的死亡冲锋之中被贯穿，很难想象舰长迎接着这道终结自己生命的紫色光束时的绝望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