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魔族的飞行艇贴着海面低空飞行。高速滑行时，海水被掀起巨大的浪花，像是一层厚重的银白幕布被撕开。水花在气流的裹挟下冲天而起，拍打在黑色的机翼上，甚至一度形成了宛如骤雨的景象。

那一排排如鲨鱼般锋利的飞行艇，藉着地平线的遮蔽，悄然逼近阿尔凯亚帝国的庞大舰队，犹如成群的掠食者即将发动猎杀。

魔族的海战思路与人类国家截然不同。其他国家需要依赖飞空艇先行夺取制空权，才能保护舰队免于空袭。

但魔族不然，他们的母舰本身就是飞空艇。海与天的界限在他们的战争体系里早已模糊不清。

这样的设计，使他们根本无需担心制空与制海的衔接，而能直接进行毁灭性的打击。

更为可怕的是，他们并不依赖传统的炮弹。人类的城邦同盟最引以为傲的舰炮与导弹，在他们眼中不过是落后的武器。魔族手中掌握的，是更先进、更致命的“导”弹。

飞行艇的舱内，操作员们早已进入作战状态。他们戴上了形似抱脸虫般的装置，那些冰冷的金属触须如同神经末梢般，紧紧贴合在他们的颅骨与面部。伴随低沉的嗡鸣声响起，他们的意识被迅速接入精神网路。

无数个个体的思维，在瞬间融合成一体，像是一台庞大的战争机器的延伸。此刻，每一艘等待发射的导弹，都化为他们身体的一部分。

飞行艇轻轻爬升，离开海面数百米。它们始终保持着队形与速度的完美一致，如同成群同时跃起的海豚。

距离十五公里，在任何舰载自卫火炮的打击范围之外。

飞行艇的腹部开启，一枚又一枚的鸟雷丢了下来。常规鸟雷在这样的距离投放，完全等同于碰运气。

十五千米的距离意味着巨大的偏差，它们往往会奔着舰队的首舰，却飘荡到舰队的末尾爆炸。对人类来说，这是无法避免的致命缺陷。

然而魔族的鸟雷，却完全不同。它们笔直划破空气，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毫不偏移地直扑目标而去。

甚至它们在下坠过程中竟还能调整轨迹，灵巧地爬升、规避，轻松绕过任何可能的自卫武器。接着，以九十度完美的垂直角度贯穿敌舰的甲板。

“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传来，火光冲天而起。鸟雷直击弹药库，引发连锁反应。舰体剧烈震动，钢铁板块如纸张般被掀飞，烈焰与黑烟瞬间吞没甲板。只需三四发鸟雷，便足以让一艘庞大的母舰彻底丧失战斗力。

恶魔元帅的紫色光束扫了过来，紫色光束横扫战场，带着扭曲空气的高温，瞬间击毁了四五艘飞行艇。

然而，相比那数十艘已经完成投弹的飞行艇来说，这点牺牲显得微不足道。剩下的飞行艇重新俯冲，贴着海面再次飞行。它们迅速化整为零，犹如一把无数钢针，疯狂地插入敌舰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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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死他们！”

“干得好！”

来自联合帝国的战舰官兵们忍不住发出嘶吼。那些被迫跳海的落水船员，也拼命挥舞着拳头，用力击打着海面，仿佛以此来替代无法握住的武器。他们早已绝望，却在此刻被彻底点燃。

三百年前，人类与魔族还曾陷入血海深仇，以种族灭绝为目的互相厮杀。而今，在濒临绝境之时，当他们亲眼看见魔族的飞行艇犹如钢铁骑士般成排掠过海面，那种救赎感无法言喻。

这些拥有六对翅膀的钢铁怪物，比任何传说中的骑士更加骑士。它们的怒火与决绝，在这一刻成了人类心中最真实的希望。

除了腹部的空雷之外，魔族飞行艇的机翼上还挂载着更为凶狠的接近战重火力——直径800毫米的火箭弹。

每一窝二十枚，一次齐射就是一片毁灭的火雨。这样的武器，本是为攻城与歼灭巨兽所设计，任何防护在其面前都形同虚设。

一旦齐射，即便是号称无坚不摧的铁甲母舰，也只有“上天”的份。

八艘飞空舰组成的斩首小队，已经高调恶魔元帅的旗舰“帝皇荣耀号”。

五公里的距离，对他们而言并非最佳的杀戮区。但是忌惮魔法光束，随着指挥官的一声低吼，所有发射架同时震颤，六百四十枚800毫米火箭弹喷射出炽烈的尾焰，仿佛群星坠落大地。

瞬间，整个天空都被猩红的轨迹点燃，那是比黄昏还要血色的赤红。。

虽然火箭弹的散布范围极大，如同暴雨般乱洒，但即便如此，依旧有足足三分之一命中了目标。

轰鸣与爆炸声在帝皇荣耀号周围接连响起，火光此起彼伏，宛若连锁的地狱烈焰。

即使是未能直接命中的弹头，坠入海中后也因过载的爆裂装药引发了大规模的水下爆炸，冲击波席卷海底。

那一瞬，整片海域犹如被掀翻，恐怕连潜伏在深海中的鱼虾，也难逃这灭世般的轰炸。

待硝烟散尽时，帝皇荣耀号表面的金属光泽已彻底褪去。曾经光滑无暇的舰身，如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弹坑。

但是，令所有人绝望的是，除了表面伤痕之外，这艘庞然巨舰依旧没有出现任何实质性的破口。它那数根巨大的触手依旧灵活摆动，宛如在嘲讽所有攻击的徒劳。

很有气势，但是根本没用

两束光线从左到右扫过来，点爆了左右翼两艘舰船，庞大的舰体在烈焰中解体，残骸如雨点般坠落海面。

幸存的舰艇毫不迟疑，立刻拉起机首急速爬升。那本该是笨重的百米战舰，此刻却仿佛化身猛禽，在空中翻转、倾斜、穿梭，展示出难以置信的灵巧与速度。

剩余的六艘飞空舰展开新的战术，她们从斜上方展开俯冲，像利剑般冲向敌舰。舰首与机翼上的八门一百二十毫米机关炮同时开火，炮口喷涌的火焰连成一片。

不同于人类使用原始舰炮，这些炮弹由生物体直接装填，内部填充的是经特殊发酵而成的高爆气体。其射速极高，一分钟能喷吐出上百枚弹丸，宛若一场钢铁风暴。

从高爆攻击切换到穿甲攻击，试图用锥形穿甲弹穿透已经被烤焦的金属外壳。

但是事与愿违，无数曳光弹撞击在帝皇荣耀号的表面，却没有一次能真正穿透。火花四溅，弹丸在外壳上疯狂跳跃。

与此同时，帝皇荣耀号的魔法光束再度扫荡，冷酷无情地将一艘又一艘飞空舰点燃。那些舰艇在烈焰中发出最后的怒吼，化作炽烈的火球坠入大海。

最终，当最后一艘飞空舰以自杀般的姿态撞向帝皇荣耀号，试图用生命换取一道裂缝时，庞然巨舰却依旧从浓烟中缓缓驶出，毫发无伤。所有人目睹这一幕时，心头都涌上难以言喻的绝望。

短短十几分钟，战场的局势再度被逆转。哪怕是凶名昭着、曾令世界为之颤抖的魔族舰队，也在这座铁疙瘩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面对凡人的全力攻击，神并没有流血。

连曾经给世界造成巨大毁灭的魔族都拿这个铁疙瘩毫无办法，那么更弱的联合帝国和城邦同盟更加没有反击手段了。

·

“升海盗旗。”

哈尔·格鲁兹完成观战之后，终于下达了那句或许在未来能够铭刻进史册的指令。

“现在吗？”副官还想再确认一次，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

“没错。”

他本来计划再隐藏一段时间，等待更合适的时机。但此刻，当帝皇荣耀号从烈焰与硝烟中毫发无伤地驶出时，哈尔已然明白——历史的指标已经转向他。若不此刻举旗反叛，未来就没有机会了。

该轮到他们去履行历史使命。

轮到储能港——不，轮到苍海的战士们，发出独立的怒吼。

随着黑旗缓缓升起，猎猎作响的旗面在旗舰桅杆顶端舒展，这是整个舰队心底隐忍百年的誓言。

旗帜升起的刹那，所有人都明白：属于我们的战争开始了。

三支舰队早已暗中完成了战术部署，悄然切断了神威炸弹的运载母舰与其护卫舰之间的联络。

舰长们几乎同时下达了相同的命令：

——全火炮齐射！

开花弹、穿甲弹、魔晶弹、咒语弹……仿佛倾泻怒火的洪流，铺天盖地砸向第四、第五机动舰队的船舱与甲板。

密集的、突然的火力，揍得阿尔凯亚军猝不及防，毕竟在神皇的铁血统治下，上一次军队叛变已经是225年前了。

在帝国的宣传中，储能港人一直被描绘成忠顺的臣属，对神皇恩泽感激涕零，从未有过异心。若不如此，那就是在承认神皇并非全能，承认帝国的掌控并非无懈可击——这是帝都绝不允许的叙事。

对于阿尔凯亚帝国的核心居民来说，这些储能港人只能是蠢，只能是坏，但是绝对不能是有独立意志渴望自由的，他们的叛变，只能是在外部势力推动下的结果。

哈尔的旗舰——飞腾号贴上了运载母舰，兽人船员用小口径的手提炮发射葡萄弹清空甲板。

随后，英勇的跳帮队冲进了阿尔凯亚人的血雾之中，踩着尸体前进，挥舞着水手弯刀和手铳。

暗精灵混在火药烟雾之中一刀一个人头，羽族从自己的桅杆荡到对方的桅杆上，在船帆与绳架之间杀戮，居高临下用发条弩射击。鳍族则进入水中，拿着锤子斧子，开始破船。

如此一套立体攻势，只要十几分钟就能拿下一艘大船，是储能港的祖传手艺。

阿尔凯亚人对储能港——现在既然跳反了就不能用这么屈辱的名字——对苍海人有很多偏见，但是有一个偏见是没有错的。

海盗。

感谢阿尔凯亚人不经意的提醒，让他们从未忘记祖先的身份与技艺。

今日，海盗旗再度飘扬在战场之上，它不再是耻辱的象征，而是自由的呐喊。

哈尔把战舰的指挥权交给了自己的副官，亲自来到跳帮后面指挥跳帮队躲船。

阿尔凯亚人的个性——或者叫奴性注定了他们无法成为航海民族。青铜人偶在潮湿的大海上容易锈蚀不经济，而阿尔凯亚人又被去武力化，只能担任水手而不能成为陆战队。

而且大海上瞬息万变，每个人都要决定自己的生命，阿尔凯亚人并没有决定自己生命的魄力。

“你们这是背叛！”

“背叛神皇，你们会遭到报应的！”

虽然阿尔凯亚的船员喊的震天响，但是却没有一人启动神威炸弹自爆。

以他们被洗脑的程度，绝对不是怕死，而是真的做不到。

无论是物理上的做不到，还是理性上的做不到。

而恶魔元帅此时对于军队的有着完全的控制，现在阿尔凯亚军舰队的魔法通讯都是单向的，只能发给恶魔元帅，也只能接受恶魔元帅的指令，这就是为什么苍海舰队要使用旗帜作为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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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恶魔元帅却没有一道光束射过来，不知道是因为不怕，还是不能，或许害怕引爆了神威炸弹，导致——

一道紫色的光束射了过来，几乎与水面平行，命中了距离飞腾水母号不接地的左侧约20米的水面，水柱冲天，将飞腾水母号推向了运载舰，两船的船舷重重的撞在了一起，跳板因为挤压力断裂把站在上面的人弹飞出去。

不是不射击，而是在瞄准。

恶魔元帅确实在担心殉爆，所以瞄准了船底，目的就是为了打沉两艘船，让神威炸弹沉入水中眼不见心不烦。

与此同时，其他的运载船也在快速脱离爆炸范围。

恶魔元帅的触手上发出高频声响，紫色光芒汇聚，下一发随时可能射出。

完了……吗？

独立的事业要完在这里的吗？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复国之梦，只有五分钟吗？

紫色的光束射出，分开大海，飞向两艘战舰的床底，两艘战舰因为上一次撞击紧紧地贴在一起，仿佛抱在一起面对神皇地威光瑟瑟发抖一样。

然而，一艘魔族的战舰却冲到了光束的攻击路线上，一路上还在不断地往水面上撒着救生艇和船员。

她侧倾身体，用宽大地机翼庇护住了飞腾水母号，随着巨大地火光，名为“守誓者”的魔族飞行艇连同正在操舰的船长一起化作扭曲的废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