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总不可能附近还有拥有王血的人吧？”

罗德做出了一个最糟糕的预测。那种语气让人背脊一凉，这就意味着阿尔凯亚的敌人已经追击到这里，甚至，他们的力量已经延伸到了这艘船上，就在船里面。

“不可能，”尤娜的眉头紧锁，“即使是王血，或者许珀尔血脉的压制，也有极限。不可能隔着这么远还能生效——”

她还没说完。

“嘎达嘎达。”

那种恶心粘稠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思考。

以头撞门的金属声骤然停止，紧接着从门后传来一种极不正常的动静。那是血肉扭曲、骨骼翻折的声音，像是有人被从内部撕开。

“所有人离门远一点！”

贝尔立刻喊道。

虽然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她的听觉比任何人都敏锐。她的耳朵轻微抖动，尾巴炸开，所有毛都竖起。那种声音——让她下意识地想逃。

“嘎吱！”

门锁被从内部贯穿，一根带着角质的触手钻出，扭动、探寻，然后再刺穿门栓，铁门轰然坍塌，被好好绑起来的船员走了出来。

他们的手脚上原本缠着的绳索已经彻底消失，而他们的头颅，从额头到下颌裂开，变成了一个个蠕动的血肉触手。每一根触手的末端都带着锋利的骨刺，像某种失控的生物本能一样疯狂甩动。

咚咚，咚咚。

很快，其他几间船舱的门也传来了同样的声音。

一扇又一扇门的门锁和门栓被击碎，破损的零件散落一地。

不过，艾梅丽雅已经抢先行动。

她举起法杖，冰蓝色的光一闪。

“咔——！”

寒气顺着墙面蔓延，一瞬间在走廊的上下左右四侧形成冰层，把刚从舱门里钻出的三个怪异船员的双腿彻底冻结。那些还在后面的，直接被封死在被冰强化的舱门后，拼命拍打，发出闷闷的敲击声。

还好这个生物体畸变的动静够大，如果这变异是在无声无息间完成的——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准备。那样的话，这支小队恐怕早就在睡梦中被撕成碎片。

“这是什么？”

罗德问尤娜。

“不知道，但是重点是……”

“在逮人之前，我们已经让露西安用眼睛检查过一遍了，对吧？那时候他们全都是正常人。”

尤娜向罗德重复确认六个小时发生的事情，而罗德点了点头。

“发生了什么了？”

就在不远处的露西安和尼斯被动静吵醒，匆匆跑到了“女生寝室”。两人一到场，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住——艾梅丽雅正用火焰魔法逐个点杀那些从被冻裂的冰窟里钻出来的畸变船员。

火光闪烁间，走廊里满是焦糊的气味。那些人早已失去了人形，头部开裂成扭曲的血肉触须，在火焰中抽搐着慢慢崩解。

“哈？怎么变异了，这些不是正常人吗？我确认过，他们当时确实是人类，身体结构、魔力反应都正常！”

因为涉及露西安的之前的工作验收，所以露西安立刻澄清不是自己的问题。

尼斯作为幽冥灯塔的资深情报员，思考并回忆了几秒之后，突然对着露西安说。

“你还记不记得3年前的哈亚那难民营事件？”

“那是什么？罗德问？”

“哈亚那是联合帝国的边境要塞，”尼斯解释，“哈亚那要塞在第二防线前突位置，是第一防线在闪电战中的残余。被称之为阿尔凯亚军团最棘手的钉子，在铁壁修夫男爵的驻守下固若金汤。”

“三年前，对面的阿尔凯亚定居点被下达了灭绝令——就是因为不忠诚而得到的惩罚。那次屠杀后，一部分平民逃了出来。铁壁修夫男爵是个忠实的骑士道践行者，义薄云天。没多想，直接把这些难民都收进了城堡。”

“结果那一夜，整个哈亚那堡垒彻底失去联系。无论是魔法水晶，还是信使使魔，全都断绝。第二天，阿尔凯亚兵不血刃地了收下了那个只剩下战斗痕迹、尸体和血迹，但是外墙完好的军事要塞。官方报告写的是‘遭到魔兽和亡灵袭击’。”

露西安皱着眉头：“你该不会想说，这两件事有关？”

“没错。”尼斯点头。

“虽然哈亚那事件从未被定性，但之后所有前线要塞都学乖了。无论谁从阿尔凯亚那边逃来——就算是平民、女人、小孩——一律不收。宁可让他们死在门口，也不会再开一次门。那之后，类似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

“嗯，”露西安想了一下，反问道，“可每年都有大批阿尔凯亚人逃出来吧？为什么那些人没事？他们没有变成这样。”

“我不知道。”尼斯的回答非常直接。他揉了揉手心，脸色凝重。“这也是我的猜测而已。或许和哈亚那要塞的事情毫无关系，但是有可能那些善良的骑士和军士们，在那天晚上就是看到了如此场景。”

“而且阿尔凯亚的生物兵器之所以要多人融合，是为了保证其智力。以单人甚至半人为素材的怪物，不可能这么聪明，知道破坏门锁门栓就能踹开一整个大铁门。”

尤娜说。

“一定有术士在操控他们。”

她得出了结论。

“藏在船里吗？”

艾梅丽雅停止施法，火焰在她指间慢慢熄灭。大部分敌人已经被她烧成焦炭，少数几个则被她留下了半条命，用冰封起来留作研究。跟着罗德执行任务久了，她也渐渐学会了“留活口”的必要。

“几乎不可能，”露西安说，“我的眼睛还有贝尔的耳朵，不可能让他躲在船里的。整个船舱、走廊、机舱、储藏区我都扫过，没看到任何隐藏的魔力波动。”

“或许是像我们一样从外面跳上来的呢？”艾梅丽雅又问。

罗德摇头，仔细地推理着：“先不说在外面那片沙海的高温和风压下，穿着防护服的人的速度能不能追上沙舟。其次，芭琳早就把索敌魔眼的识别系统修改了——‘安全目标’和‘敌对目标’的内容对换，现在任何阿尔凯亚人都算敌人，一旦靠近就会被直接锁定。再者，十三号还在瞭望塔上。在她超强的夜视面前，外面连一只鸟都飞不过——虽然这里也没有鸟。”

就在这时，舰内的通话管突然传出芭琳的声音，带着一点急促。

“罗德哥！麻烦你到舰桥来一下！”

·

罗德一路小跑到舰桥。

“怎么了？”罗德一到门口就问。

芭琳正站在墙边，脸上带着不安的神色。

“你看一下这个。”

她指着航行棋盘。那是一张长宽约一米的金属板，竖挂在舰桥的墙上，上面固定着一张标注坐标的沙海地图。地图的中央标记着阿尔凯亚帝国设立的魔力信标装置，那些信标会主动感知周围的魔力波动，将信息反馈到金属板中，借由磁力牵引棋子的位置变化。

铁板上布满了各种颜色、大小重量各异的棋子。每个棋子都代表着不同的魔力源：有的是自然魔脉波动，有的是大型机械或舰船的能量反应，也有偶尔出现的小型、移动频繁的个体，但是很快就会消失。

这种装置在城邦同盟也有，而在圣白教会更是规模庞大，可以做到监视全球的魔力活动，甚至能够依靠其原理制造出干扰、反制、欺诈性质的装置，用于见不得光的行动。对于阿尔凯亚这样的帝国而言，这种装置更像是军事和工业基础设施的一部分。只不过，他们的版本更注重其普及性和覆盖性，而不是尖端化。

通常来说，航海士会每隔一小时，对所有活动的魔力源进行记录，用与棋子颜色相同的大头钉标记在航行图上，并且用毛线连上，来描绘其移动的轨迹。一般六个大头钉就能勾勒出一个完整的运动路线，从起始点到消失点都能一目了然。这样做既是为了判断敌我动向，也方便在突发情况下迅速做出航线调整。

罗德站在铁板前，仔细地观察。代表本舰的旗子在地图上缓慢移动，保持着笔直的路线，正朝着禁区方向前进。航线没有任何偏差，也没有受到干扰。可就在地图的另一侧，一个不起眼的小棋子忽然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重量仅有三十克的魔力源，在经过一段平稳移动后，突然在三小时前做了一个急转，径直朝着本舰追击而来。

旗子的重量在这里代表的就是磁力感应的强度，也就是魔力源所散发出的能量特征大小。通常在地图上能被标注出来的沙舟，重量都在一百五十到三百克之间，代表稳定而强烈的魔力输出。

就连艾梅丽雅本人那样的个体施法者，如果在魔力全输出时，也会在探测范围中形成超过五十克的波动。而三十克的魔力源，实在是太轻了，几乎介于“自然波动”和“人工干扰”之间。

这种体量的魔力源，理论上可能是自然形成的魔力漩涡，也可能是装置自身的故障，或者环境噪音。通常这类魔力源不会持续太久，存在时间一般不超过一个小时，之后就会自行消散。

可是芭琳在旁边递过来的记录表上，已经用十二个大头钉标注了它的路径——那意味着，这个魔力源至少在地图上持续存在了十二个小时。甚至他们还没上船前就存在了。

从记录上看，它是从地图左下角进入，以30度斜向上直线行进，似乎想要从地图的右边离开。可就在三小时前，当它经过代表本舰的红色钉子附近时，轨迹突然发生了变化——它不再直行，而是直接掉头，朝着本舰的方向笔直追来。

它的移动速度比沙舟略快，且轨迹几乎是完全直线，没有偏移。这已经足以说明，它并非自然形成的魔力漩涡，因为那种现象没有方向性，更不会持续追踪。也不可能是人在沙漠中徒步移动——以那种速度和稳定度来看，根本不像是生命体在地面上前进的轨迹。

更何况一个强大的魔法师不使用魔法，纯靠脚走的话，这个装置是侦测不到的。

“这东西不是人类，也不像魔兽。”罗德喃喃，“总不会一个术士使用魔法，在沙子上冲浪，然后追着我们过来吧？”

“呵呵，很有想象力。”

“那么你说这是什么？魔法飞弹？”

“要是魔法飞弹的话也太慢了吧。”芭琳回答，“瞄谁呢。”

就在两人对着棋盘上的不明物体发呆时，头顶瞭望塔的13号拉响了警报。

是炮击警报。

舰桥内的发光石英灯瞬间转为红色，两人下意识抬头，望向外面，但透过舰桥的玻璃，只能看到漆黑一片的夜空，远处没有敌舰的轮廓，也没有开火的闪光。整片黑暗空无一物。

他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询问，下一秒，一道细长的蓝色光轨从天际划过。那是加压以太驱动的弹体，来自13号百发百中的狙击枪，高速掠空，拖出长长的尾迹，在远方点亮了一团红色的爆炸。

那一瞬间，夜空被照亮，阴影被驱散。罗德借着那抹短暂的火光，看清了袭来的东西。

是一架无人机。

面前的无人机先进到让他几乎忘了自己在一个剑与魔法的世界观下。

头部是椭圆形的爆炸组件，下方悬挂着一个球形摄像头。中段伸展出一对固定翼，为其提供升力，尾部是一个v形尾翼，用于转向与姿态调整。驱动它飞行的，是一组同轴反转的双螺旋桨。

这一幕让罗德愣了片刻。那种结构、那种材料、那种同轴反转螺旋桨，居然让他想家了。

这些东西若是出现在一场老家的航空展上，都丝毫不显突兀。

那完全是工业文明的产物，是由精密机械和电子芯片制造的奇迹，而不属于这个依赖魔力和炼金术的奇幻文艺复兴。

目前对科技了解最深的、半步信息化的城邦联盟，都不可能制造这些完美的电子机械体。

“这是什么？”

芭琳也看到了这个自己没见过的东西。

“游荡炸弹。也叫自杀无人机。靠侦测信号锁定目标后，直接撞击爆炸。这些点是他们吗？”

“但是不明点距离我们还要七八公里啊。肯定不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