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这是上面的上面（指教宗罗莎莉）让你说的吗？”
二把手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屑。他们可是特务机关，存在的意义就是窥探秘密、掌握秘密、保守秘密。对于这种“上面的命令”，他们比任何人都敏感，也最容易怀疑。
他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把厚重的窗帘拉上。外面是平流层以上的阳光，对于他们“幽冥”灯塔来说，太刺眼了。
“我们和一般民众并没有区别。”雷蒙平静地说，“如果我们可以通过情报，让世界走向更好，那么他们也行。顺带一提，上面的上面想要在这场战争之后，解散我们。”
“什么！”
“你说你m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几声怒吼几乎叠在一起，椅子碰撞的声音和拍桌声在空气中乱作一团。三名军方代表面面相觑，他们还没完全理解自己刚刚听到的消息，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最后干脆全都双手放在桌上，身体坐得笔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他们完全没想过自己来通风报信却能见到传奇谍报组织的解散预告。
幽冥灯塔几乎就是圣白教会几乎唯一的军队。解散幽冥灯塔的意义，几乎等同于一个国家宣布——打完这仗，军队就彻底没用了，全部遣散。
这不仅荒谬，更是疯狂，而且愚蠢。
雷蒙看着众人的反应，神情没有变化。
“不光光是我们，”他继续说，“甚至还要解散教会。”
又是一阵死寂。几个人张了张嘴，声音卡在喉咙里。
“假的吧……”终于有人憋出一句。
“那么我们去哪里？”另一个人问。
“只是解散教会，”雷蒙低声说，“圣白灯塔依然会存在。或许会臣服于资本，成为一个商业城邦。就像一直以来一样，用神的遗迹，为人类服务，打造世界上最大的商业综合体。到时候，各位或许可以去应聘商场保安，或者是停机坪的管理员。”
“她疯疯癫癫的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二把手重新坐回椅子，表情有些疲惫。其他人也跟着坐下，虽然心里仍旧翻腾，但总得保持表面上的体面。
“要知道，当年选举时，罗莎莉可是近三百年来，唯一一位一次通过的教宗。”有人喃喃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也不知道枢机们怎么想的。”
“反正我是开诚布公了，”雷蒙说，“大家早点去找下一份工作。里格（外交情报司主管），麻烦你帮我和泰法国牵线搭桥一下。”
·
咚！
这是特兰今天第四次摔跤。要是平时摔一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现在他身上背着整整三百公斤的外骨骼装甲，那重量一股脑压在身上，直接让他眼前发黑，肋骨传来一阵钝痛，呼吸都变得艰难。
“嗯，看来动态平衡装置还要改进一下。”玛露露眯着眼睛，低头看着记录板上的数据，一边小声嘀咕，“还是说，小差分机的反馈参数又出了问题？”
她走到特兰身边，写字板夹在胳膊下，居高临下地观察。可她不但没有伸手去扶，反而抬起脚，一脚踩在特兰的后背上。
“你能感受到踩踏带来的力道吗？”她头也不抬，语气平淡。
“差不多了，”特兰被压得闷哼一声，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在被踩死之前，我大概会先窒息而死。”
这里是雷岛邦极北的极光岛——一片几乎无人能踏足的冰雪之地。常年被厚重的冰层覆盖，表面看上去与周围的浮冰无异。若不是亲自登上，谁都不会发现这是一座固定的岛屿。
许珀尔至今没有能力在这里进行空中侦察，因此，城邦同盟选择在极光岛下方修建瓦里安的军事设施与兵站。长年有一支奇兵队驻守于此，若阿尔凯亚企图在雷岛邦登陆，他们就会从冰下冲出，给予其补给线或是后方进行偷袭。
不过现在，极光岛被用作训练基地，进行特殊装备的测试。
正是军用蒸汽动力外骨骼——代号“狂战士型”。
玛露露盯着笔记板，笔尖在木质表面来回敲击。她看着特兰在地上艰难地咕蛹，半天没爬起来。
“看来下次得加一个摔倒后自动支撑的反应指令。”她一边说，一边在脑海里构思算法，“不过……该怎么让差分机判断这是主动匍匐还是意外摔倒呢？输入条件不够明确啊。”
“你很爱人偶，很爱你的机械玩具，但是对于人类的爱，却一点也不多啊。”
“嗯，反正我也不是人类啊。
她咬着笔杆，若有所思，完全没理会特兰的挣扎。
像这样的情景，在各个训练区都有上演。
5e小队的人类精英们都穿着新一代的外骨骼装甲，全身蒸汽管线交错，气阀在肩部和腰部位置不断喷出热气，身披重甲，刀枪不入
几乎所有人都换上了新式武器——二十毫米机炮，或是十二毫米重机枪。可是当他们试图进行抵肩射击时，强烈的后坐力一瞬间便将外骨骼的平衡系统击穿。结果往往是人和机器一起被反推，连带着重重摔倒在地。
“咣当——”一声又一声，金属的碰撞此起彼伏，几乎成了背景乐。
至于跑步和越野测试，那简直是另一场灾难。平时五十米的障碍跑，大家还能连跑五个来回。现在穿上外骨骼，一个来回都成问题。每个人都在咬牙，坚持着，摔倒、起身、再摔倒，蒸汽从关节的接口里不断喷出，比喘气声还频繁。
特兰趴在地上喘着粗气，全身上下的连杆和气阀在抖。他抬起头，看向玛露露那双在阳光下闪着光的护目镜，声音闷闷的。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穿着这么笨重的东西还能动得这么利索？”
特兰只能努力地翻了个身体，让自己的腹部朝上不至于窒息。
“我用的是中型的原型机，”玛露露回答得干脆，没有任何炫耀的语气，“和你们现在这个正式型号不好比。当时我除了主武器那把刀以外，没有加装副总模块，也没装负载系统。整体轻很多。而且——”她顿了顿，“我已经很熟练了……需要帮忙吗？”
“多谢。”
特兰伸出手，手指艰难地从机械关节里探出。玛露露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伸手一拉，把他整个人从地上拽了起来。金属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刺耳，几缕蒸汽从装甲的接口处喷出。
训练室的一侧，厚厚的防弹玻璃后面，一名戴着徽章的ssi军官与弥莎莎·诺克特并肩而立，透过那面单向玻璃看着里面的场景。
那一幕，有点滑稽。
那些背负着庞大外骨骼的人类士兵跌跌撞撞，摔倒、起身、再摔倒。每一个动作都显得笨拙又吃力。哪怕这套军用蒸汽外骨骼是诺克特家族集全族资源研发出的巅峰之作，可只要驾驶者是“人”，就没法让这套装甲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但是电气人偶除外。
5e小队的电气人偶茧穿上了外骨骼之后，就像额外套上了一件外套一样，并不妨碍其基础运动，挥舞着可以把战车的机械足砍断的冲击斧，每一次劈开空气都能产生巨响。
“看来只能集结一支电气人偶大军了。”ssi军官长叹一口气。
“不行，电气人偶的自主性有问题，不能让电气人偶独立行动，不然就是小红帽小队的前车之鉴。”
小红帽队就是13号的原本所属的的小队，是唯一一个纯电气人偶小队。
这支小队得到的实验结果是——当人偶们不和人类相处时，反而会产生人类的情感。
这不是好事，因为人类的情感中有很多是战争中的弱点。
恐惧、冲动、爱、执念、幻想。
两种士兵，有人偶的战斗力却没有人偶的心，和有人偶的心却没有人偶的战斗力，军方绝对会选择后者。
而且这次的任务地点是阿尔凯亚腹地，任务的难度为几乎不可能完成，交给人偶怎么看怎么不放心。
“难道只能使用这个计划了吗？”
就连ssi的军官都觉得有些残忍了。
“没错，反正他们都有觉悟的。”
“但是这是两码事，因为药物注射致残和战死沙场是不同的。”
“士兵的荣誉吗？”弥莎莎发出蔑笑，“或许我们可以不把勇者或是那个大杀器找回来，按照你的方法赢得胜利，并且祈祷神皇不要在最后一刻找到虚空引擎，让所有人的牺牲全部白费。”
“这……”
“如果最终让神皇找到了虚空引擎，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军官摇了摇头。
“我们在和神明战斗，要么以恶魔之姿赢得胜利，要么以人类之身死去。只有胜利，才可以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
一般的沙漠夜晚就会冷下来，能让步行其中的旅行者获得一丝丝喘息的空间。
但是苦海的热来自亡灵的仇恨，因此晚上依然非常炎热。
“好了，完美。”
艾梅丽雅依靠自己的魔法知识，浅浅地重新接了一下冰冻法阵的线路，成功让室温达到25摄氏度——适合人类的温度。
根本没必要节省魔力，给生活区开空调的能量，还不及跑一趟消耗的百分之一。
“这才是人类应该有的活法。”
艾梅丽雅只穿着内衣内裤贴在墙壁上，享受着自己智慧的结晶与冷气。
“优雅一点。”
正在舰内巡逻的罗德捡起地上的衣服，丢给艾梅丽雅。
除了在舰桥的芭琳和不需要睡觉的13号以外，男女生分为两组，女生睡在走廊，男生睡在厨房，并且始终有两人在巡逻确保一切正常不出意外。
“谁要玩枕头大战！”
艾梅丽雅举起了一个从阿尔凯亚人手上缴获来的背包，这个背包里面塞满了各种抹布，被他们当作枕头来使用。
在常年35度的工作环境下，被子和枕头是不存在的，因此当温度降低到25摄氏度时，大家就只能用自己那充满汗臭味的防护服为被子，在背包里塞满床上原本用来打扫的抹布当作枕头。“美美”地睡一觉。
至少对于艾梅丽雅是肯定睡不着的，对于嗅觉灵敏的贝尔和库鲁鲁也比较困难。
“罗德弟弟，接招！”
看女生没有想要枕头大战的，艾梅丽雅挥动背包丢向罗德，毫无力度和速度，被罗德轻松躲开。
“我才发现你居然穿着这么高档的蕾丝内衣去执行决定人类命运的任务，而且还是两次！”
“对啊，怎么了嘛？我就这些了。”
为了方便行动，女生们穿的基本上都是运动内衣，裹胸布也缠的死死的避免干扰行动，只有艾梅丽雅还跟平时在家里穿的一样。
“算了，说了没用。我们这不是春游，你给我严肃一点。”
罗德把背包丢出一个弧线，扔到了她的床铺边，转身想走。
但是就在罗德旁边的库鲁鲁突然伸脚踹了罗德一下，眼神严肃，若有所指。
大概是要罗德把对自己说的告白再亲自和艾梅丽雅说一遍。
“这……”
罗德扭头，看到艾梅丽雅变出了几颗石块，正在和尤娜和贝尔玩弹弹珠的游戏了。
她不把最后一点精力消耗完，大概是绝对不会闭眼的。
“艾梅丽雅。”
“什么事情？”
“你又没有空……算了，明天早上再说吧，反正还有时间。”
罗德无视库鲁鲁生气的抿嘴表情。
“好的，晚安，罗德弟弟。”
“嗯，晚安，快去睡！”
罗德转身离开女生寝室，突然墙壁那边传来了沉重的碰撞声。
“哇！”
沉迷于弹弹珠的艾梅丽雅直接跳了起来，抓住尤娜把她当作盾牌。
“有人在撞击门。”
贝尔大概听清楚了，也站起来，三下五除二套上衣服和护甲，抄起了自己的大砍刀。
“他们为什么要撞击门？有什么不满嘛？”艾梅丽雅躲在尤娜身后穿衣服。
“都给我安静！”
尤娜试图使用王血再次去支配阿尔凯亚人，但是他们撞地更加激烈了。甚至是一起以头撞门，节奏整齐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