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钢铁的脚步声在街巷间一点点逼近,那不是普通士兵身上的甲片碰撞声,而是整块金属在复杂的齿轮带动下发出的厚重震动声。

那是一种极具规律的节奏,每一次踏地都伴随着空气的震颤,像是某种机械的心跳。亚马尔立刻意识到,那不是活人——那是人偶。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这种镜子是小商店买来的,没有什么特殊装置和符文。但靠着这面镜子,他曾偷看过不少不该看的场面,从官邸的会议,到贵族的秘密仪式,这玩意帮过他无数次。

嘶——

确实是不该看的东西。

三大供牺姬之一的亚斯茗。

阿尔凯亚神皇的正妻之一,被称为“天之骄傲”的女人。她不仅仅是帝国信仰体系中的象征,更是所有人间欲望与信仰的综合体现。据传,神皇最宠爱她,几乎夜夜召她入寝,宠幸无度。她的名字在贵族与官僚的密谈中经常出现,伴随的往往是模糊的、低声的笑。

她有着浅蓝色的短发,颜色清澈得像是高天正午的苍穹,双眼是更深一层的蓝,如同大洋的底部。她的皮肤光滑得近乎发光,仿佛所有的瑕疵在靠近她时都会自行消失。她的面容完美无缺,没有人能形容那种完美,只能用“神明的作品”去概括。那是一张被世界的意志亲手雕刻出来的脸。

与之相比,亚马尔这种“批量生成”的脸显得普通到尘埃里去。那种完美的比例、对称的五官、天生带着诱惑的表情——哪怕她的神情冷漠无波,也是风情万种。

她的身体更是对“生育”这一生命主题的彻底诠释。她的线条值得所有美学家大书特书研究到下个世纪,像是所有繁衍的意志都凝聚成了这具肉体。

她的衣装,是那标志性的哀歌女婚纱。每一位供牺姬一生只穿这一件婚纱,象征着她们将自己完全献给神皇。亚斯茗的婚纱尤其著名,大胆到几乎是挑逗。

整件衣物的形制近似芭蕾舞裙,轻盈、蓬松、复杂,但那层层叠叠的白纱几乎没有遮蔽作用。她的肩膀完全裸露,背部到腰际是一整块光滑的弧线。侧腰、腹部、甚至大腿上半,都被裁剪出大片空白。那种布料看似繁复华丽,实际上只是装饰性的“无效布料”。

她的手臂上戴着长长的丝质手套,延伸到上臂,指尖是微微透光的白色。双腿被紧致的白丝袜包裹,脚上是一双细跟的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轻微而清脆的声响。

神皇是懂得享受的。

那位高高在上的统治者,掌握了无数生命的命运,却依然保持着对肉体享乐的敏锐兴趣。看着亚斯茗的装束,亚马尔能理解为什么贱民们在她出行时必须低头下跪。哪怕不出声、不抬头,只要多看一眼,都等于是在用眼睛对神皇犯下冒犯。

那种感觉并不是欲望,而是对神性的侵犯。

而她的身后,跟着一支大军。这是她的部下。

亚斯茗的正后方,还有一位浅金色盘发的女性。她同样穿着婚纱,但款式更接近传统的长裙。那是战妃,哀歌女的直属战斗护卫之一。她的衣服虽然保守,但也仅仅是“相对保守”。纱裙紧贴身体,勾勒出完整的曲线。大量的半透白沙露出朦朦胧胧的肌肤。

希瓦,许珀尔出生,能力未知,作为亚斯茗集团的核心成员之一,从不轻易出战,也没有人见过她出手。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亚斯茗队列的侧后方,双手垂在身前,表情平静如镜,没有任何生气。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银色长发的独眼女性,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被刘海遮住,神情冷漠。她的装束和亚斯茗截然不同,是一身全黑的紧身衣。

这是微丝娜,术士团的成员之一。虽然挂名是术士,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术士,更像是一台傀儡。

与她并肩而行的,是另一位同样来自术士团的女人——狄瓦娜,深色皮肤,浅金色长发,同样也是一件黑色紧身衣

还有一位老熟人,也就是穿着黑色婚纱的亚伽舒尔,看来她的冷宫生活结束了,从身上的饰品来看,大概也已经升职为了战妃。

看来她也被纳入亚斯茗集团了

在几人身后的是一整支傀儡大军,从小的狗形状,中等的人形,大型的六足蜘蛛和,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与整个傀儡大军风格格格不入的巨型四足机甲和两台双逆足机甲,都充满了比城邦同盟还要纯粹的工业风。

而领头的则是一黑一白两位兜帽斗篷面具男,身高约3米,手上戴着镣铐,拖拽着一个巨大的箱子,里面不知道有什么。

这么大一支军团出现在帝国毫无战略意义的腹地,只能说明一点。

帝国也知道勇者他们降落在这里了。他们没有没有检测魔力路径的装置,但是也能通过间谍手段知道盟军这边知道勇者降落在这里了。

这支大军强的可怕,战妃等级的战斗力有5位,哪怕没有过载限制的奥拓遇到她们也得交代在这里。

更别说罗德他们这群残兵败将了。

不过现在,与其关心罗德,还不如关心一下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跑不掉的可能性就一点一点的上升。

哀歌女的队伍走过中央大道,从城门的出去,随后亚马尔听到城门重重砸下的声音。

他来的时候,城门是一直开着的,现在关上了,大概是说明城墙上的人已经知道了城内有间隙。

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虽然他在行动中没有露出自己的面容,但是如果整个城市都进入了抓间谍的状态,那么必然是一场腥风血雨,被“误杀”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自己在埃雷波的那位内应,现在也进入了生命倒计时,开始与他们那边的情报安全部门也就是狼令团开始生死追击。

但愿她能安全将情报传递出去。

亚马尔低下头,趁着所有人都跪在地上看不到其他人时,快速地给自己换了一张脸。

“哀歌女大人的军队一定是去铲除那些堕落的恶敌了吧?”

“肯定的,这么强大的一支军队,肯定能歼灭外面的敌人,到时候全世界都是我们的。”

“外面的女人的土地都是我们的,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人们重新起身之后,重新开始了热烈的讨论。

忍受阿尔凯亚人的愚蠢比被逮住之后千刀万剐还痛苦。

即使神皇征服了世界,天生奴隶的种族,也不过是换个风景优美的地方下跪而已。

不过亚马尔已经学会了过滤这些精神污染了,他快速穿行人群之中,寻找这里的不法组织。

禁丘没有任何间谍网络,因此亚马尔想要脱困,只能依靠自己。

帝国没有不法组织,这倒不是关心百姓,而是因为这会削弱皇帝的统治力。

但是说没有,也不是完全没有。

腐败官僚就是最大的不法组织,就亚马尔所知,相当多的官僚虽然没有和亚马尔一样因为基因突变从来没有被套上枷锁,但是因为人性中的恶和贪欲,挣脱了血脉中的枷锁。

几个警察抓住了一个和他在检查办公室时用的伪装面容相似的一个男性,直接把他摁在地上殴打,而亚马尔毫无同理心地大摇大摆经过,丝毫没有一点做贼心虚地感觉。

他现在要前往每一座城市都存在的,专门供应高官的黑色交易点。

神皇的一生就是在阉割人性的斗争,他将丑陋的人性比作杂草,可惜他忘了杂草的特质,那就是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

沙漠行军第二日,正午时分,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到晚上了。”

“你已经说了快一百个再坚持一下了,别说话省点力气吧。”

尼斯和尤娜一左一右拉着木筏,出身北方的露西安已经中暑了,也和芭琳一起躺木筏上去了。

不过芭琳还是发挥了工程师的才智,想了个好办法,拆了两根木棍做成船桨,和露西安一左一右地划着木筏,也算是做点能做的事情。

“能不能休息一下——”

艾梅丽雅用沙哑的声音问希奈蒂。

“还有一个小时就日落了,大家再坚持一下。”

希奈蒂和贝尔虽然并不是同一种“猫娘”,但是依然有着很强的沙漠适应性,根本不畏惧炎热。

“希奈蒂,休息一下吧。”

艾琳娜说出了从踏进沙漠以来的第一句话。

“那……既然艾琳娜都说要休息了,那么还是休息一下吧。”

所有人缓了口气,非常整齐划一地向左走了十几步,躲在沙丘制造的阴影下,大口大口地喝着自己蒸馏出来的汗水和尿液,并且从另一个管道吸入流食。

感觉等爬到终点,自己身上已经要皮开肉绽了。恐怕都没法将防护服从身上扒下来。

所有人鸦雀无声,不少人直接因为体力耗尽昏睡过去。

而罗德因为是第一班守夜,因此现在也算他工作的时间,他强撑着睡意盘腿坐着,但是根本撑不住。

“喂,一千五百岁小孩。”

只能通过说话的方式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找到了手持法杖,看上去还清醒着,但是也在小鸡啄米的艾梅丽雅。挪了过去,把自己的头盔靠在了对方的头盔上。

所有人的传声水晶相连,因此如果要说悄悄话,所有人都听得到,因此如果两人想要说悄悄话,就必须把传声水晶关掉,然后头贴着头,依靠固体传导身体。

“你之前问过我,说要不要带我去一个地方,一个没有战争和奴役的地方,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你还记得吗?”

艾梅丽雅停止了小鸡啄米的打瞌睡,脖颈一抬突然精神了不少。

“我现在给你答复了,我不想去那里,我要留在这里,我不会逃避了。”

“因为我的逃避,我对别人的痛苦、求助视若无睹,所以叶荨才会自杀的。所以我要战斗,我绝对不会再坐视别人受到伤害了。”

“逃跑是不可能创造任何新世界的,即使我们两个、或是还有更多人,依靠虚空引擎逃到了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那么无疑就像是不正确的事情认输了。”

“我会留在这个地方继续战斗的,即使失去了离开这个囚笼的手段,我也会杀死囚笼中的恶兽,即使是牺牲我的生命,我也会创造一个你和其他人能自由且幸福生活的一方天地。即使不能杀死他,我也会用我的生命封印他,而拥有无穷生命的你,一定也能找到新的勇者吧。”

“这就是我的答复,你满意吗?”

“艾梅丽雅”稍微侧了侧头。

“说的很好,但是我是库鲁鲁,不是艾梅丽雅。”

“嗯!”

罗德吓得差点跳起来,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活埋。

耗尽了所有的心血编写的“告白”,结果一不小心发错人了。

“那艾梅丽雅的法杖怎么在你手里。”

“不只是法杖,甚至丝丝都在我身上,她嫌弃太重了。”

“……刚刚的话。”

“叶荨是谁?”

“……我的一个朋友,别问了,你能忘掉吗?”

“可以,顺带一提,艾梅丽雅在那里,睡得最死的一个。”

“多谢。”

“需要我帮你摇醒她吗?”

“不必了。”

一鼓作气全部泄干净了。

“我完全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大的觉悟,异乡人。”

库鲁鲁发出笑声,这个笑声里面多少有嘲笑的成分。

“哈哈,呵——”

罗德也只能跟着尬笑。

“那么贝尔就拜托你了。”

“好——欸?你怎么开始托孤了?”

“不是托孤,像贝尔,还有以前的我,像我们这样的孩子,都拜托你了。大人们把这个世界搞得很糟糕,而我们变成大人之后,也随波逐流一事无成,仿佛很多问题根本呢没有解决的方法。”

“或许是因为我们出生在这里,脑子都被浓厚的魔力泡坏了,俗话说住在鱼市的猫闻不出鱼味,住在马场的犬看不出犬样,作为和我们有着不一样的想法的异乡人,一定能超越我们,想出这些我呢提的解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