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墙头一声
“是我府里巡夜或者路过的下人？”黑暗中，传来司马胜男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询问声。
“是偷摸潜入的脚步声，很轻，节奏不对。”马清的声音在黑暗显得冷静而笃定。他又到在七弦琴边的兰琦上，一把抓起了那柄蜀刀。
“都不要出声！”他低声命令道。
众人只觉一阵微风拂过，马清已经纵身掠出堂屋正门。
众人哪里还坐得住？丁飞和方信都摸黑冲向墙边，抓起了自己的佩刀，紧随马清而出。司马胜男和春梅虽未带兵刃，也跑出了堂屋。
马清出了正门，并未沿着廊桥走向庭院大门，而是如同夜色中的狸猫，沿着池塘边缘急速潜行。接近院墙后，他将刀插入后腰带，猛地一提气，身形矫健地一跃，双手便攀住了八尺高的墙头，随即腰腹用力，悄无声息地将头慢慢探出墙头，向外窥视。
浅浅的月光如水银般泻地，将他身上那件月白色的长袍映照得有些显眼，衣袂在夜风中微微飘洒。
紧跟出来的司马胜男，在廊桥口看到墙头上那抹熟悉而敏捷的白色身影，心中没来由地产生了一丝恍惚的幻觉，仿佛看到的不是警惕的武士，而是故事里那温文尔雅、却又命运多舛的许仙，正在某种无形的危机中飞奔。
她用力甩了甩头，驱散这不合时宜的联想，也加快脚步，朝着廊桥跑去。春梅紧随其后，亦是满脸紧张。
马清双手牢牢攀住冰凉的墙头，凭借强大的臂力和腰腹核心力量，稳住身形，只将眼睛缓缓越过墙檐。
墙外是那条他们来时走过的、连接后宫区域的僻静小巷。此刻，小巷内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向左，是通往来时的后花园方向；向右，则通往琅琊王宫更深处，那是太妃、司马胜男以及其他王室亲眷居住的核心区域。
一阵带着明确节律的“沙……沙……”铁底靴重踏声，从右边小巷的深处，由远及近，缓缓传来！与此同时，一丝微弱的光亮也随之从右边巷口摇曳着靠近！
马清急忙缩回头，将身体紧紧贴在墙内侧。
一排被灯笼光芒拉长、扭曲的巡逻士兵的影子，清晰地投射在了小巷对面的白色高墙上，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可见。仅仅几个呼吸之间，一个什队的巡逻士兵提着灯笼，迈着整齐而沉闷的步伐，从小巷的右端出现，目不斜视地沿着小巷，从左至右，匀速走过。
时间如凝固一般，马清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就在巡逻队最后一名士兵的影子刚从对面墙上消失的刹那，右边小巷的尽头，再次传来了那种令人不安的、淅淅索索的、刻意放轻放慢的脚步声！只是声音更近，也更清晰！
马清如同壁虎般从墙头滑下，落地无声。他从后腰抽出带着刀鞘的刀，又将白袍塞入腰间，然后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如同暗影般向着庭院大门的方向快速移动。
小巷的尽头，连接着一个垂直的、更为宽阔的南北向通道，宽度足以容纳两辆马车并行。马清如同鬼魅般贴近通道口的墙边，他刚要探身出去观察，就听见通道内传来一阵轻踏、脚尖先着地、夹杂衣饰的摩擦声。
是完全没有规律、刻意放轻、如同老鼠啃噬般的淅索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人！
他立刻将身子紧紧贴在墙壁的阴影里，屏住了呼吸。就在这时，对面墙边也有一道白影一晃，定睛看去，竟是司马胜男。
司马胜男悄无声息地贴在了对面的墙边，正与他隔着小巷入口遥遥相对。她的身后，紧跟着使劲贴着墙的春梅。
马清迅速用眼角余光向后一扫。
丁飞和方信已握着刀，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埋伏在他身后的墙根阴影里。他连忙伸出右手，朝着两人急促而有力地挥动了一下，做了一个明确的手势——隐蔽！
“没找到。”通道里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瓮声瓮气的嗓音，听起来距离马清他们藏身的巷口大约二十来步远。
“没。”
“没有。”另一个声音粗暴地附和。
“你到底搞清楚没有？！”一个听起来像是头目、年约四十的中年人带着压抑的怒火质问道。
“我……我轮到过两次在那儿巡逻，她……她明明都在啊……”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底气不足地辩解着。
“那就是不确定了？！废物！你来王府都三个月了，到底干了些什么？！”中年人厉声呵斥。
“这次绝不能空手回去，”又一个声音响起，音色较为清亮，约三十岁年纪，“抓不到老的，就抓她的女儿！”
马清在巷口的阴影里，他目光锐利如鹰地朝对面墙下的司马胜男瞥去。她紧贴着墙壁的身躯如同一张拉满的弓纹丝不动，黑暗中虽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能听到她骤然加重的呼吸声。
“今天黄昏时，我亲眼见她带着三个人回来，”那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急忙补充，“他们先是去了《敬贤堂》，好像……好像后来又转去了《兰渚堂》。”
“到底去了哪里？！说清楚！”中年人的声音愈发不耐，“若是坏了使君的大事，老子就带着你的脑袋回江州复命！”
“你好好想想，别着急。”那个三十岁清亮声音的人劝解道，“眼下有三个可能的地方：一是她自己住的正院，二是那个‘敬’什么堂，三是你说的‘兰猪堂’。你排个顺序，哪个可能性最大？”
“嗯……”那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沉吟了片刻，怯怯地说道，“《兰渚堂》……就在前面不远。我还看见她带着奴婢往那里送菜送酒……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中年人声音陡然拔高。
“只是……我感觉跟着她回来的那三个人，身形压抑，走路像习惯了军中的脚法，身上都带着股煞气，像是……像是行伍出身的人。”年轻人担忧地说。
“挡路者，杀！”那清亮声音冷冷接口，语气决绝，“只是切记，不要伤了她的女儿，要活的。”
“走！”中年人不再犹豫，厉声命令。
通道里传来一阵衣物摩擦和近十个人同时起身的细微响动，脚步声开始朝着巷口方向移动。
马清右手猛地握紧了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忽觉眼前白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