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7集:商道的支线

楚地通途

西域商队的驼铃还在寿春城外的官道上荡着余响,细碎的铜铃声混着沙尘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碎银。乌孙首领巴图却猛地勒住缰绳,枣红色的骆驼发出一声低吟,他抬手示意随从先带着满载楚锦的驼队往西北走,自己则翻身下马,羊皮袄上的沙尘簌簌落在地上,快步往秦斩的郡府赶去。

三月前他带着商队穿过河西走廊来楚地时,还在愁这楚锦虽比蜀锦柔软,织出来的云纹能映出三层光影,运到撒马尔罕却要多走二十天——得绕着桐柏山往东南到庐江,再折向北过汝阴,才能接上武关的驰道。如今五十匹骆驼都装满了锦缎,这桩心事反倒像块压在鞍鞯下的石子,不跟秦斩说清楚,他总觉得走得不踏实。

秦斩刚送完咸阳来的粮官,正站在府门前的老槐树下查看新绘的楚地舆图。舆图是用麻布拓的,边角还沾着墨汁,他指尖顺着寿春到庐江的虚线划着,琢磨着秋收后新粮怎么运去边关更省时间。见巴图一身风尘地赶来,忙笑着迎上去:“巴图首领,怎么没跟着商队走?可是还有事要托付?”

两人进了堂屋,巴图刚坐下就从怀中掏出一卷揉得发皱的路线图,图上用狼毫描的路线弯弯曲曲,他指着绕着桐柏山的虚线道:“秦大人,楚锦的成色、纹样,西域的王公贵族见了都抢着要,可你看这路——从寿春到武关,绕这一大圈,不仅多耗半月粮草,遇上雨季,庐江那段土路能陷住骆驼的蹄子,去年就有两匹骆驼崴了腿,耽误了十几天。”

他说着,指尖在图上从寿春往武关划了条直线,指甲在麻布上划出浅浅的印子:“若是能直接穿过去,少走的可不止百里路。只是这中间隔着大别山余脉,山高林密,不知楚地有没有魄力修这么条路?”

秦斩的目光顺着那条直线扫过舆图,手指不自觉地叩了叩案上的墨块,墨汁在案上晕开小小的圈。咸阳传来的诏令里早提过“以驰道通天下”,如今咸阳至武关的主驰道已铺好青石,若是能在楚地修条支线连寿春,不仅能接商道,更要紧的是,山坳里采的药材、秋收后的新粮,都能早几天运到边关。他猛地起身,喊来侍从:“速请赵叔来!”

赵叔是楚地巡守队的头领,年过五十,脸上刻着风霜,左手腕上还留着当年修函谷关栈道时被石头砸伤的疤。听见秦斩要修寿春到武关的商道,黝黑的脸上立刻露出兴奋的神色,连腰板都挺直了些:“大人放心,当年修函谷关栈道,比这难十倍的路都修过!”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带着巡守队员揣着干粮往大别山余脉去。赵叔背着罗盘,走在最前面,遇到陡峭的山坡就用柴刀砍出落脚的台阶,秦斩则跟在后面,把沿途的山势、水源都记在竹简上。走到一处山涧旁,赵叔忽然停下脚步,蹲下身抓起一把土,土粒里混着细碎的碎石,他捏了捏土块道:“大人你看,这土是胶泥混着碎石,夯实在了能抵得住雨水冲刷。咱们就按咸阳驰道的法子来,中间隆高两尺,两边挖排水沟,这样雨水顺着沟流走,路就不容易坏。”

消息传回寿春周边的村落,村民们比巡守队员还急。第二天一早,陈家村的老支书陈老爹就带着二十多个壮丁,推着装满夯土工具的木车来了。木车上的夯锤是青石做的,用麻绳捆着,沉甸甸的,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秦大人为咱楚地办了多少好事?修学堂让娃们读书,建医点让咱看病不愁,如今修这条路,是为了咱的粮食能卖出去,娃们将来能走出去,咱能不帮衬?”

说着,他指挥着壮丁把自家用来盖新房的木板卸下来,铺在山脚下的泥泞处,木板在泥里陷了浅浅的印子:“这路刚开始修,别让工具陷在泥里误了事。”

夯土的日子从春末持续到夏初,每天天不亮,山涧旁就响起了夯歌。“夯哟——夯哟——夯得实哟——路不摇哟——”村民们四人一组,抬着青石夯锤,跟着号子的节奏往下砸,锤底落下时,土层里的水汽混着尘土往上冒,溅得每个人的裤脚、衣角都沾满泥点。太阳升得高了,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土里,很快就没了踪影。

有个叫栓子的年轻后生,十七八岁,原本打算跟着西域商队去西域做买卖,想看看巴图说的撒马尔罕是什么模样。见村里的人都来修路,他索性把收拾好的包袱又放回了家,每天扛着夯锤跑前跑后,帮着给大家递水、擦汗。晚上累得倒在帐篷里就能睡着,却总跟同村的人说:“等路修好了,我再去西域,就能坐着马车去,比驼队快多了!到时候把楚地的锦缎、茶叶都带去,赚了钱就回来盖房!”

赵叔怕大家累着,特意让伙房每天熬绿豆汤送到工地,汤里还放了些甘草,喝着清甜解暑。他自己则守在最陡的那段山坡上,盯着工匠们凿石阶。有次突降暴雨,刚夯好的一段路基被雨水冲垮了,泥浆顺着山坡往下流。赵叔领着巡守队员冒雨抢修,雨衣根本挡不住倾盆大雨,浑身淋得像落汤鸡,却硬是在天黑前把路基重新夯实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这路要是修不好,咱对不起村民们的力气,也对不起秦大人的信任。”旁边的巡守队员见他嘴唇冻得发紫,想让他去帐篷里歇会儿,他却摆了摆手:“没事,当年修函谷关,比这苦多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路基渐渐从寿春往武关延伸,像一条青色的带子,绕着山坳铺开。村民们见路基快铺完了,又主动送来青石板,有的人家甚至把自家院子里铺的石板都撬了下来。陈老爹说:“院子里的石板没了可以再铺,这路要是修好了,可是能传好几代的好事。”

三个月后,当最后一块青石板铺在武关方向的接口处,整条商道支线终于通了。青石板铺的路又平又宽,中间隆高,两边的排水沟整整齐齐,连风吹过都带着轻快的味道。消息传到寿春,李婶特意从织坊里挑了最好的丝线,有大红、明黄、宝蓝,还有西域商队送来的番红花染的浅紫色。她坐在织机前,织了三天三夜,织出块三尺见方的锦缎,上面用金线织着“通途”两个大字,周围绕着缠枝莲纹样,莲瓣上还缀着小小的银线,在阳光下能闪着光。

通车那天,天刚亮,李婶就把锦缎挂在第一辆马车的车头上。马车装满了楚锦,锦缎的颜色映着晨光,格外鲜艳。她看着载满楚锦的马车缓缓驶动,眼眶红红的,声音有些哽咽:“咱楚地的锦好,路也好,让西域人都看看,咱楚地不是偏远地方,是能通天下的好地方!”

张阿伯也赶着牛车来了,车上装的是刚收割的新米,米袋是用粗布缝的,上面还印着“楚地新米”四个字。他把米袋搬上马车,拍了拍车夫的肩膀:“以前运米到武关,得走十一天,遇上雨天还得耽误,如今有了这条路,八天就能到。边关的士兵们能早点吃上新米,咱心里也踏实。”

车夫笑着应下,扬了扬马鞭,马鞭在空中划出清脆的响。马车顺着平整的商道往前跑,车轮碾过路面的青石,发出沉稳的“咕噜”声,和远处村民们残留的夯歌余韵渐渐合在一起,像一首轻快的曲子。

秦斩站在商道的起点,看着一队队马车驶向武关方向,车身上的楚锦在风中轻轻晃动,像一片流动的彩云。忽然,他听见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提示音——他知道,这是系统在反馈成效。“楚地至武关商道支线贯通,物资运输效率提升60%,跨郡贸易成本下降40%,解锁‘驰道支线民生配套’模式,蜀郡、齐郡纷纷效仿。”

夕阳西下时,金色的余晖洒在商道上,把青石板染成了暖黄色。商道上的马车还在不断前行,车轮声滚滚,像在诉说着楚地与天下连通的故事。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巴图从西域派来的信使快马加鞭赶来,马身上的铃铛叮当作响,他翻身下马,手里举着一封用羊皮纸写的书信:“秦大人,巴图首领让我给您带信来!”

秦斩接过书信,羊皮纸还带着旅途的风尘,上面用汉隶写着:“楚地商道已通,西域商队明年将带更多香料、玉石来换楚锦,望这条通途,能让楚地与西域的情谊,像这路一样长久。”

他把书信折好,放进怀里,抬头望向商道延伸的方向。路的尽头,夕阳正慢慢落下,把天空染成了橙红色。他知道,这条路不仅是商道,更是楚地百姓的希望之路——栓子能坐着马车去西域,张阿伯的新米能早点送到边关,李婶的楚锦能卖到更远的地方。这也是大秦天下连通的纽带,从楚地到武关,从武关到咸阳,再从咸阳到西域,一条条路连起来,就是天下。

夜色渐浓,商道旁的驿站亮起了灯笼,橘黄色的光透过纸窗,映在路面上,为晚归的旅人照亮前路。驿站的伙计站在门口,搓着手,脸上带着笑,看着远处驶来的马车,大声喊道:“客官,里面请!咱这驿站的粥,是用今天刚从武关运来的新米熬的,还热乎着呢!”

马车停下,车夫跳下来,揉了揉肩膀,笑着应道:“好嘞!先给我来两碗,这一路走得稳,一点都不累!”

驿站里的灯光、商道上的车轮声、伙计的吆喝声,混在一起,在夜色里渐渐散开,像一首温暖的歌,唱着楚地的通途,也唱着大秦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