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吃过他的亏

“我们需要知道九州本土的情况。如果大友大人能派援军,或许能里应外合,打破明军的包围。”

大村纯忠握紧拳头。

“就这么办。同时,我们要做好长期坚守的准备。命令所有人收集粮食和淡水,加固营垒。”

托雷斯露出狞笑。

“我的炮手还能操作剩下的八门火炮。明军若敢靠近,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与此同时,九州肥前国的佐贺城外,一支神秘的军队正在夜幕掩护下悄然行进。

织田信长骑在战马上,黑色的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身后是五百名精锐火枪手和三千本藩武士。

“主公,斥候回报,大友宗麟的主力已经出城。”

一名武将低声禀报。

织田信长的嘴角勾起冷笑。

“很好,按计划行事。”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谋士。

“舟山那边有消息吗?”

谋士摇头。

“大村纯忠被明军围困在历港,生死未卜。”

织田信长轻哼一声。

“废物。九州才是根本。拿下这里,什么舟山、琉球,都是囊中之物。”

他举起手,身后的军队立刻停止前进,寂静无声。

“传令下去,佯攻部队开始行动。我要大友宗麟那老家伙亲自出马!”

随着织田信长的命令,一支由浪人组成的部队冲向佐贺城,故意制造出混乱的攻势。

城内的守军果然中计,急忙向大友宗麟求援。

不到一个时辰,大友宗麟亲率主力出城迎战。

这位九州霸主根本没想到,等待他的是一场精心设计的伏击。

当大友军进入一处狭窄的谷地时,织田信长亲自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五百火枪手同时开火。

大友宗麟的军队瞬间陷入混乱。

武士们穿着华丽的铠甲,在火枪面前却不堪一击。

惨叫声响彻山谷,鲜血染红了大地。

“保护大人!”

大友家的亲卫拼死抵抗,但为时已晚。

织田信长亲自带队冲锋,他的长枪刺出,接连挑落数名敌将。

大友宗麟在亲卫的保护下仓皇撤退,却被织田军的伏兵截住去路。

“大友宗麟!”

织田信长高声喝道。

“投降吧,九州该换主人了!”

大友宗麟大寒。

“织田家的野种,也配染指九州?”

织田信长不怒反笑。

“老东西,时代变了。”

他一挥手,火枪队再次开火。

大友宗麟身边的亲卫接连倒下,最终这位九州霸主不得不放下武器,成为织田信长的阶下囚。

消息传遍九州。

大友家的溃败震惊了所有大名。

不到十天,织田信长又从尾张调来六千援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占了长崎、平户等主要港口。

九州,变天了。

三更梆子敲过两遍,京城严府的书房内依然灯火通明。

十二盏青铜油灯将屋内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那股子凝重的气息。

檀木香炉里的龙涎香早已燃尽,只剩下些许灰白色的香灰堆积在炉底。

严嵩盘腿坐在紫檀木榻上,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矮几,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他的眼皮半阖着,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眼角余光一直在扫视着屋内众人。

那支狼毫笔被随意搁在砚台旁,笔尖的墨汁已经干涸,纸上胡乱涂抹的几个字显得格外刺眼。

“父亲。”

严世蕃轻咳一声,打破了屋内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那只独眼在烛光下泛着异样的光彩。

“诸位大人也不必拘礼,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屋内十余名身着各色官服的男子互相交换着眼色,却无人率先开口。

角落里一个身着五品武官服饰的中年男子不自觉地搓了搓手,指节处几道刀疤在烛光下格外显眼。

“张经。”

严世蕃的目光准确地锁定了那人。

“你在福建亲眼见过海战,不如先说说?”

张经闻言起身,抱拳行了一礼。

他脸上那道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的伤疤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回小阁老的话,此战虽败,却非全盘皆输。”

他声音沙哑,像是被海风刮坏了嗓子。

“舟山历港尚有一百多艘战船,三四千倭寇盘踞。更有两三万商贾百姓混杂其中。据探子报,倭寇已经重新搭建营寨,受损船只也在加紧修复。”

严嵩的眼皮微微抬了抬,却没说话。

“那个倭寇头目大村纯忠,乃是倭国一方诸侯。”

张经继续道。

“按倭人习性,若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早就该切腹自尽了。可如今他仍在港埠坐镇指挥,可见事情还有转圜余地。”

一个身着绯袍的官员忍不住插话。

“张大人此言差矣。兵部邸报上明明写着,我军大获全胜,倭寇溃不成军...”

“邸报上的话也能全信?”

张经冷笑一声,脸上的伤疤随着肌肉牵动而扭曲。

“杨帆那厮用了什么手段,诸位大人可曾细究?”

“哦?愿闻其详。”

张经从怀中掏出一张海图,铺在矮几上。

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符号,几处朱笔圈画的地方格外醒目。

“杨帆与俞大猷使了声东击西之计。”

张经的手指在海图上划出一道弧线。

“俞大猷率一百五十余艘战船在岱山佯攻,吸引倭寇主力。

杨帆则带着十来艘海盗船,趁夜色摸进历港水寨...”

他的指甲重重戳在历港的位置。

“炸毁港埠不说,还在旁边小岛上架设火炮。倭寇回援时,被那铁菩萨火炮轰得根本无法靠近。”

屋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严嵩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目光落在海图上那个被朱笔圈出的小岛上。

“大村并非轻敌。”

张经的声音愈发低沉。

“他留了一百多艘船在寨外待命。只是后来确信俞大猷主力在岱山,才全军合围。谁曾想...”

“谁曾想杨帆只用了十来艘船就端了老巢。”

严世蕃接话道。

“这么说,此战能胜,全凭运气?”

张经重重点头。

“正是!如今大村稳扎稳打,杨帆无机可乘,这才围而不打。若论真本事...”

“荒谬!”

一声断喝打断张经的话。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赵文华拍案而起,脸上满是讥讽之色。

“赵大人有何高见?”

严世蕃似笑非笑地问道。

赵文华整了整衣冠,向严嵩行了一礼,这才开口道。

“下官曾在兵部协理闽海水师,对海战略知一二。

杨帆不赶尽杀绝,绝非什么无机可乘,而是不敢!”

“不敢?”

张经眉头紧锁。

“历港有多少佛郎机商人?多少南洋、回回商贾?”

赵文华冷笑道。

“杨帆与张居正那帮人,还指望着他们买大明的丝绸瓷器呢。若真把倭寇赶尽杀绝,连带伤了这些商人,南洋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严嵩突然抚掌轻笑。

“文华此言,甚得吾心。”

老首辅这一开口,屋内气氛顿时为之一变。

严世蕃眼中带着讶异,旋即会意地笑了。

“父亲的意思是...”

“打仗本就是七分实力,三分运气。”

严嵩慢条斯理地说道,声音虽轻却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息聆听。

“但能看透这三分运气背后的门道,才是真本事。杨帆此人...不可小觑啊。”

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矮几。

“佛郎机人的分量,看来比我们想象的要重。诸位想想,能否...在这上头做点文章?”

严世蕃猛地一拍大腿。

“我明白了!杨帆这厮心狠手辣,此次获胜,是把整个闽海水师都当成了诱饵!换做旁人,谁敢如此行事?”

屋内众人闻言,纷纷露出恍然之色。一个须发花白的官员喃喃道。

“难怪...难怪大村会上当。换做是谁,见到歼灭闽海水师的机会,都会全军合围啊...”

“大村的失误在于回援。”

另一个官员接口道。

“他应该先消灭俞大猷部...”

“笑话!”

张经冷哼。

“换做是你,能眼睁睁看着老巢被端?大村作为打手,哪有这个胆量?况且就算不回援,与俞大猷交战也未必稳胜。那铁菩萨火炮的威力...”

众人一时语塞。屋内又陷入沉默,只听得见此起彼伏的叹气声。

“诸位。”

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

“纠结谁对谁错已无意义。”

说话的是罗龙文,他捋着胡须。

“赵大人说僵局能稳住,此言不差。但下官以为,该换个角度看这事。”

严世蕃挑眉。

“哦?罗大人有何高见?”

罗龙文不紧不慢地说道。

“杨帆打赢了,却不乘胜追击,这不合大明军法。按律当赶尽杀绝,他不继续打就是过失。再者,历港走私仍在继续,商船来往杨帆一律放行,这都是把柄。”

他环视众人,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们何不反其道而行之?不追究他的过失,反而夸赞他的战功,敦促他乘胜追击,关停历港走私,连郑检、莽应龙一起打击。”

严世蕃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

“妙!妙啊!罗大人此计大妙!”

他兴奋地站起身,独眼中带着危险的光芒。

“我们一面上奏为杨帆请功,一面让言官上折子,夸他战功赫赫,理应乘胜追击。

他不是能耐大吗?铁菩萨火炮厉害吗?那就该为天下带来太平!”

赵文华恍然大悟。

“如此一来,杨帆若继续打,势必得罪佛郎机人;若不打,就是违抗朝廷旨意!”

“正是!”

严世蕃抚掌笑道。

“索扎、大友宗麟、尹元衡、郑检那些人,被逼到绝境时,还不得跟杨帆拼命?就算杨帆能躲过这一劫,俞大猷和闽海水师的将士们会怎么想?战功被勾销,将士们能不怨恨?”

严嵩微微颔首,枯瘦的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他缓缓起身,众人立刻肃立。

次日清晨,内阁中檀香袅袅,徐阶与李春芳相对而坐,两人脸上难得露出轻松之色。

“李公,此番历港大捷,当真是天佑我大明啊!”

徐阶抚须而笑,眼角皱纹舒展开来。

“虽说有几分侥幸,但比起华亭之战,更令人振奋。

俞大猷这一仗,打得漂亮!”

李春芳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眼中闪着精光。

“徐公所言极是。此战堪称几十年来未有之大捷,倭寇折损近半,闽海水师威名远播。依我看,兵部当尽快论功行赏,再给镇海卫的将士们多送些补给。”

“我已命王国光拟定名单。”

徐阶点头,手指轻叩桌面。

“明后日便可报往司礼监,争取尽快获批。将士们浴血奋战,朝廷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正当两人谈兴正浓时,通政司一个小吏匆匆进来,躬身禀报。

“启禀两位阁老,言官吴时有本陈奏。”

徐阶眉头一皱,手中茶盏停在半空。

“吴时?”

他眼中带着不悦。

“这厮又有什么话说?”

小吏低头答道。

“吴给事中奏请内阁敦促大学士杨帆、福建副总兵闽海水师提督俞大猷尽快攻克历港,并平定安南、缅国。”

“什么?”

李春芳手中茶盏差点跌落,满脸惊诧。

“历港不是已经大捷了吗?”

徐阶面色阴沉,直觉此事不简单。

“拿来我看。”

接过奏折,徐阶快速浏览,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长叹一声,将奏折递给李春芳。

“李公且看,这吴时颠倒黑白的本事,当真了得。”

李春芳接过细读,只见奏折上洋洋洒洒数百言,大意是说历港大捷乃江南军民同心协力的结果,如今士气正盛,杨帆和俞大猷却手握重兵却玩寇自重,只报大捷却不竟全功。

更指责闽海水师骄悍,耗费国帑却未能彻底剿灭倭寇,应当即刻南下讨伐郑检,西进抵御莽应龙,不可半途而废。

“荒谬!”

李春芳拍案而起。

“这吴时饱读诗书,怎会如此颠倒黑白?历港之战明明是大捷,到他嘴里竟成了玩寇自重!”

徐阶冷笑一声。

“风闻奏事,胡诌海造!”

“此奏看似为国为民,实则是在给杨帆和俞大猷论罪,抹杀其功劳,指责他们养寇自重。”

李春芳沉吟片刻。

“徐公,此事背后...”

“必是严家父子在捣鬼。”

徐阶压低声音,眼中带着锐利。

“我吃过他们的亏,对这路数再熟悉不过。

严嵩这是不甘心历港僵局被打破,想借吴时之手搅乱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