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0章 该上路了

第750章该上路了

大理寺狱外。

李逸陪着妻子杜十娘和妾侍姬令仪在马车里等候,

“其实你们在家里等着就行。”

“不亲自来把人接了,总不踏实,阿郎,揔持能出来吧,不会再有什么反复吧”

姬令仪握着丈夫的手,心中紧张。

李逸点头,他向皇帝为小姨子求情,李世民这个面子还是给的。但皇帝也有条件,姬揔持想脱身事外留在长安,必须和李义余离婚。

杜十娘让李逸为堂兄嫂求情,也是这结果。

滑州都督杜才干是杜十娘的堂兄,这次卷入谋反案中,皇帝念其功勋,免其一死,长流岭南。

其妻子卢从璧出身范阳卢氏,他们夫妻有李逸、杜如晦和房玄龄三位宰相出面求情,结果也只是卢氏离婚后可带女儿留下。

李逸很想保下李义余,可皇帝不许。

义安王府只斩了个李义立已经是格外开恩,李孝常和他剩下的五个儿子,都必须长流岭南,遇赦不赦终身不得回。他们的妻妾儿女,也都得跟着流放岭南。

姬揔持离婚就能留下,都是法外开恩。

姬揔持本想跟着新婚丈夫去岭南流放,

姬令仪不肯,让李逸再三劝说这小丫头。她才十四岁,刚结婚还没孩子,去岭南是流放,不是贬官岭南,

而且一去就是一辈子。

姬令仪不想妹妹去受这个苦。

她在掖庭宫为罪妇奴婢五年,都已经觉得够苦了,流放岭南,还是去号称天涯海角的交趾,一个北方人如何能适应那里的气候。

“阿郎,揔持才十四,一定得劝说她留下。”

离婚,

听着好像薄情寡义,

但贵族之间相互联姻,也经常会碰到姻亲获罪的情况,一般此时,离婚便是寻常操作。

有的离婚了还能带着女儿留下。

就连皇家公主县主们,若是遇到驸马们卷入谋反等大案中被流放,也都会离婚。

姬令仪劝妹妹姬揔持离婚留下,而房玄龄妻子卢氏也劝堂妹卢从璧离婚留下。

终于,

大理寺狱门打开,

大理寺丞带着狱卒,带了两个女子出来。

“来了。”

李逸和杜十娘姬令仪下车,迎上前。

两个年轻女子站在狱门口,披散头发素面朝天,没有半点首饰。

“三娘,”姬仪仪上前抱住妹妹,

杜十娘也对着卢从璧唤了声,“嫂子,”

“阿姊!”

姬揔持也是再忍不住,抱着姐姐号陶大哭起来。

“出来就好,我们回家。”

十四岁的姬揔持点头。

卢丛璧情绪还算稳定,只是在一边默默落泪。

能走出大理寺狱,

两人都是已经和丈夫和离了的,也唯有如此才能不跟着长流岭南留在长安。

“嫂子。”

“别叫嫂子了,我已经不是杜家人了。”

卢从璧是范阳卢氏人,三年前,十八岁的她嫁给滑州总管平舆郡公杜才干,

范阳卢氏和京兆杜氏联姻,也算是门当户对。

婚后,育有一女。

本来生活是很幸福的,可突然间丈夫卷入谋反案中。

家族亲戚们劝说,卢从璧为了年幼的女儿,思前想后同意跟丈夫离婚,这样能带着女儿留在长安。

女儿才一岁多,她担心女儿根本经不住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先回去吧,蕙儿也在家等着你呢。”

卢从璧一听更是眼泪直流,她入狱后,李逸夫妇帮她把女儿先接出来照顾着。

把两人接回府,

卢氏便迫不及待的寻女儿去了。

“你好好安抚下她们,我还有事要去忙。”

“去吧,多谢郎君帮忙,否则她们也不能留下来。”

“一家人还这么客气做啥。”

李逸再次来到大理寺狱。

他来见李孝常和李义余父子俩,明天他们就要出发,流放岭南交州,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提着备好的食盒,先去看李六郎。

狱中,他一边把酒菜从食盒中取出,一边道:“我和令仪已经把三娘接回府了。”

“多谢阿兄,”李义余神情颓废。

“来,喝酒。”李逸给他倒满酒,“我也想帮你留下来,可惜。”

李义余反倒是安慰起李逸,“谋反大案,还能保全一家人性命,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我二哥”

“东市狗脊岭腰斩后,我已让人帮忙收殓安葬了。”

“多谢阿兄。”

李义立也知晓这次谋反案始末,可二兄谋逆在先是实,父子兄弟终究是逃不过牵连的,

这谋反罪是父亲背着,还是兄长背着,并没有什么区别。

而父亲背下这罪,换来一家保全性命,只是长流岭南,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因我家的事,倒是连累阿兄了。”

“吃菜,不说这些了,明天安心启程,我已经都打点好了,一路上不会太辛苦,更不会有危险。

等你们到了岭南交州,我会给你们买块地修个宅子,你们一家子在那边就安心生活。

长安的这一切,就都遗忘了吧。”

李义余是个上进的年轻人,跟他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兄长们不同,可惜,被连累了。

李逸若不是功勋够高,又是皇帝心腹,这次也得被牵连的。

李孝常兄弟几个大多不在了,如李逸嗣父是早逝,孝本等几人则是随侍江都时跟着宇文化及弑君造反,后来又想造宇文化及的反,被处死了。

他的这些兄弟们虽不在了,可这次他兄弟们的儿子却也没逃过牵连。

也就李逸能超然事外不受牵连,

其余侄子们,都得跟着流放岭南。

这就是帝制时代,谋反这样的大罪,一般都是族诛的,只满门抄家流放,已经是君恩浩荡了。

起码没有满门男丁皆斩,女子皆入掖庭、教坊。

太上皇李渊的娘舅家儿子独孤怀恩造他反,他都是直接处死,然后其兄弟子侄皆斩,女眷全都没入掖庭。

李逸妾侍独孤氏,就是独孤怀恩之女,父亲被诛后她被赏赐给了李逸。

李逸这几年行事越来越谨慎,

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为了保全一家人,一人出事,全家遭殃,儿女都不能幸免。

“替我照顾好三娘,是我对不住她。”

李义余一口接一口,刚娶了妻子,授了太子千牛这个七品官职,人生本来要开始灿烂,结果一下子就长流岭南,

婚也离了。

很快,他就醉了。

趴在桌子上喃喃道:“我原想着今年结婚,明年生个大胖小子,儿子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家福,李家福”

“到了岭南,我让人帮你再娶个妻子。”

李义余醉倒,发出酣声,这些天他就没睡好过。

拍了拍他肩膀,李逸交待狱卒替他照顾,转身离开。

他来看李孝常,

这是个被儿子坑害的老头。

本来老头没啥本事,但也没啥野心,结果儿子一个比一个坑,这也怪他家教不好。

最终自尝苦果。

看到李逸提来的食盒,

李孝常主动接过,打开,一样样拿出来,

吸了吸鼻子,迫不及待的开始倒酒。

“这是最好的剑南烧春,”

先倒满一杯,一口饮下,然后又倒了一杯,这次却只是饮了半杯,慢慢品尝回味。

“好酒啊,以后只怕再也喝不过这么好的剑南烧春了。”

满头皆是白发的李孝常放下酒杯,伸手撕下一条烧鹅腿,大口啃咬起来。

狼吞虎嗯。

上一次,李逸提着酒菜来看他,李孝常哭着不肯吃,说是断头饭。

可今天他问都没问,都顾不上李逸了。

李逸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啜饮。

没一会,

李孝常把一只烧鹅差不多都吃完了,啃剩下一堆骨头。

这时,他才终于抬起头来,

“好了,吃饱喝足,可以上路了。”

“到了黄泉地府,起码也不是个饿死鬼了。”

“你知道吗,我儿时,父亲还在隋文帝府中为监厨管事,其实也还只是奴仆。那时隋文帝还没当皇帝,官拜右小宫伯爵封大兴郡公,

我父亲是府中奴仆,我自然也是个家生奴子,那时我也常出入后厨,每每看到府中宴客时,准备的那些菜酒,总是馋的流口水,

那时我想,要是能吃到烧鹅,那该有多幸福。”

李孝常回忆往事,

“后来啊,老随国公去世,文帝袭爵随国公,我父亲也因办事得力,获得了放免为良,还获得参军事之职。待到文帝成为北周丞相时,还赐封我父亲怀昌男爵,

从那时起,我经常能吃上烧鹅了,

可是在文帝府上,杨勇杨广等人依然呼我为奴。”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往事,

“什么时候上路,是赐毒酒,还是赐白练,又或是等到半路驿站里动手”

“伯父多虑了,

明日出发去交趾,会一路安全抵达流放地的。”

李孝常捏着酒杯,似有些意外,沉吟了会,“安全抵达交趾,那是让我再活一两年”

李逸直言,“只要伯父亲到了交趾,把长安的事都遗忘在身后,那么就能一直安心在岭南生活。”

这让他很意外,

虽然他没谋反,可他儿子是真谋反了,他在金殿上当众承认了意图谋反想要称帝的罪行,

还能活命

本从皇帝说免死长流岭南,只是不直接处死。

李孝常一口气卸了,

整个人反倒没了精气神。

“当今天子,确实不凡,若是太上皇或建成,绝不会手软。”

“放心吧,我既然认下的事,就不会反悔的,不该说的事,我会彻底烂在肚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