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2章 王孙公子逐后尘
第742章王孙公子逐后尘
平康坊。
南曲,一座幽静小院门口,一辆豪华马车停下。
青衣家丁掀开车帘,从车上下来个身著锦衣的男子。
小院门口的一名瘦高男子立即迎了上来,点头弯腰恭敬道:“给郡公爷请安。”
李义立冷哼一声,“你个龟孙,耶早就不是什么狗屁郡公了,耶现在只是个县子而已。
下次再胡咧咧,舌头给你割了。
问你,元大郎和长孙三郎来了没”
“来了,正在喝茶呢。小院新到了一批好茶,从杭州西湖运来的散茶,全是芽头。”
“,你们这小院啥时也开始喝起散茶来了”李义立道。
马五奉承著道,“李司徒引领了喝散茶之风,这散茶稀有,我们小院也是好不容易才弄来一些。”
“散茶有什么稀有的。”李义立甩甩衣袖往院里走去。
马五笑著跟隨,“天下最好的散茶都出自李司徒家,您可是李司徒的从兄,自然是不缺好散茶的。”
过去散茶喝的少,以喝饼茶为主。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茶叶製成饼茶后易於保存和运输,而散茶易损坏还容易霉变,尤其是绿茶。
一般也只有茶產地,会有些人制些散茶喝。
如长安这样不產茶的地方,一般是喝不到散茶,也没人喝。
传统的饼茶,也带来了煎茶这种饮茶法,也只有李逸喜欢喝散茶,他这些年也了不少心思和钱財在这上面,在各地买茶园,建茶坊,製作散茶、饼茶、砖茶等,他自己喜欢喝散茶,於是又有绿茶红茶等。
在长安倒是慢慢引领了一股风潮。
只不过散茶在长安確实还是比较稀有。
“你们不会拿高沫来糊涂耶耶吧”
“那哪能啊,都是上等的杭州西湖绿茶,还有湖州紫笋,全是嫩芽头,都是过筛了的,没有一点碎末,都是完整的条索扁平带点自然弯曲,边缘还可见细微鱼叶呢。”
李义立和他边走边说,来到了內院。
这间小院,是妓家。
但不是北曲那些卖肉的,这是极高档的,一个小庭院,一位绝美的年轻姑娘,琴棋书画皆懂,每次只招待一桌客人。
迎来送往的都是达官贵人,王侯公子。
费自然也是极贵的。
但能来的,那都是有身份的,没有身份,就算有钱的商人,还不接待呢。
小院幽静雅致,琴声悠扬。
“元兄、长孙兄,某来晚了。”
插焚香的厅里,柳青青正在抚琴,两名年轻男子在
“李兄,你可来晚了啊。”
“那我自罚三杯酒。”李义立道。
长的五大三粗的元大郎笑著招手,“我们正听柳七娘弹琴呢,喝茶,不喝酒。”
“对,今天喝西湖绿茶,清清淡淡。”长孙三郎也道。
李义立落座。
那边柳青青却自顾自的弹琴,对这几位顾主却是连头也没抬。
三人却是一点不在意,仍痴痴的看著。
等到一曲毕,三人连声叫好。
只是夸来夸去也就那几个词,没啥新意。
美人过来,重新湖了一壶新茶,紫檀茶盒,白银茶罐,配上其它银制茶具,再加上这位出身江南,天生丽质娇小玲瓏,虽处风尘却一尘不染的美人,三位公子呼吸都急促几分。
李义立痴迷的打量著这个美人,平康坊中曲南曲的美人他见的多,也玩的多,甚至连北曲的他都尝过。
可能让他如此痴迷的却只有这个来自江南水乡的柳青青。
据说她家本是杭州西湖畔一个官宦世家,到她祖父时辞官隱居西湖畔,靠著丰厚的祖產日子过的也悠閒舒適。她从小便受名师薰陶,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没人知道她家经歷了什么,为何会来到长安,成为了平康坊南曲卖艺不卖身的才女。
她初来乍到,却很快用自己的美貌与才华,贏得了许多王公贵族、文人雅士的青睞,她就如同那西湖的烟雨朦朧,让人沉醉著迷。
尤其是对李义立、元弘善、长孙涯这样的贵州子弟而言,越是这样的越让他们痴迷。
她就像一朵在尘世中盛开的清莲,出淤泥而不染。
越是不可得,越让他们心动。
三位公子哥,都想追求柳青青,都想把这美人征服,纳为妾侍。
可惜,他们就算捨得砸钱,柳青青也不接受。
美人湖一壶茶,三人如喝美酒一样,讚不绝口。
“三位公子慢慢品尝,奴再去弹奏一曲。”柳青青敬完一杯茶,便又回去弹琴。
三人痴痴望了许久,这才回过神来。
三人是好友,兴趣相投,爱好打猎,喜欢打马球,也更喜欢美酒和美人。
“近来家里遇到些事,实在没空。”李义立道。
“理解,你阿兄的事我们也听说了。”元弘善替他抱不平,“那司徒李逸可是你叔父的继嗣子,遇这事他就不帮忙”
“是啊,你跟他可是同祖父的堂兄弟呢。”长孙涯也道。
三个紈綺子弟凑在一起,从李义宗之死,说到司徒李逸不帮忙,再说到朝廷新政,“来点酒吧。”元弘善道。
这散喝喝的还是太寡淡了。
一旁伺候的婢女,便立马去取酒来。
有酒自然也得有下酒菜,叫上滷肉烧鹅等,此时三人情绪上来,一时也顾不得那位出淤泥而不染的弹琴美人了。
几杯酒下肚,三人声音渐高。
“这课税都课到咱们功勋贵族头上了,真是过份。”
“哎,要是太上皇在位,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发生!”
“太上皇退位了,原来朝中相公们也都被贬外,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李义立道:“这新皇挥起刀来,那是自己人都砍啊。你们家这次打算捐献多少田多少粮,又打算出售多少地给那些田舍儿”
元弘善嘿嘿冷笑两声,“老子凭什么捐粮卖地,什么要把地卖了这义仓粮亩税二升,我认了。
朝廷要清量田地,查大小亩、隱田,我也认了。
该纳多少咱就纳多少,可让咱捐献田粮、卖地,不可能!”
“就是,凭什么”长孙涯也道。
这两人一个是右武卫统军,一个是千牛备身,本身也都是五六品的官员,元弘善出身河南元氏,舅父是右武卫將军刘德裕。刘德裕舅甥俩是武德初从洛阳归顺李唐,此后一直就在秦王府任职的,宫变后,刘德裕任太子左內率,再升右武卫將军,也是极受重用的,元弘善也升任了统军。
长孙涯那就更不一般,长孙皇后是他姑母,皇帝是他姑父,他爹是皇后的同父异母兄长孙安业,右监门將军。
刘德裕和长孙安业,都属於秦王府旧部。
可两人此时却都在抱怨新皇,抱怨新政。
甚至怀念起太上皇来了。
“官绅一体纳粮,亩纳二升义仓粮,这究竟是谁想出来的我等勛戚贵族,凭什么也要纳这粮
连点免课的特权都没有,还叫什么贵族”
刘德裕、元弘善家都是贵族名门,家中田產很多。
亩纳二升,一年怎么也得缴纳千八百石的粟。
对於他们这等贵族来说,千八百石粮食真不多,如今粮价,斗粟十钱,一石不过百钱。
千石粟,也不过百贯钱而已。
元弘善今日在平康坊南曲请客,这可不是二百钱就能消费一次的北曲贱。
这里预订就得三千二百钱,茶钱还要三千二,一桌酒菜,又得三千二。
然后柳青青的曲子,一曲是又是三千二。
还得给柳青青打赏钱,给僕婢打赏,等等。
在这里消费,没个两三万钱是不够的。
一石粟不过百钱,这里一场消费得二三百石粟。
可元弘善来这里挥金如土,一次二三十贯钱,眼都不眨一下,但朝廷让他一亩纳两升粟,他就跟猫被踩了尾巴一样炸毛了。
长孙涯也在那叫个不停。
“有些人啊,就是不念亲情,你那堂弟李逸如此,我那亲叔叔长孙无忌也是一样。
就连我姑母贵为皇后,可都胳膊肘朝外拐呢:.”
几人渐渐醉了,骂的也更厉害了。
“还是太上皇待下优厚,要是太上皇还在位,我仍还是郡公呢。”李义立道。
太上皇还在位,他大哥肯定不会因为杀个小吏就被处死,甚至死后还要大卸八块悬掛城墙上。
他家的地也不会一下子没了两成家產。
“想当初,太上皇一日便封十八王。”
“对功臣更是优厚,裴寂一次便得赐良田十万亩。”
“而如今,皇帝却尽在想法子从宗室功臣贵族们手里征粮抢田了。”
酒醉的三位紈公子说话越发没有拦。
不远处,柳青青轻抚琴弦,琴声优雅动听,可惜如对牛弹琴。
听著那三位常客那些大胆的言论,她暗暗记在心间。
许久之后,三个醉倒的公子,被假母带著高大健壮的崑崙奴给背出了门,送上各自马车,让他们的隨从送回家去了。
这小院消费虽高,可却从不会留客的。
客人走了,小院彻底安静下来了,这座占地只有数亩的小院不大,却装修的很有江南水乡的韵味。
“阿嬤,以后不要再接待他们三人。”
假母一听,惊讶道:“为甚,这三位可都是名门贵公子,出手又阔绰的了,今日可是直接扔下五两黄金,还赏了两匹细布呢。”
柳青青拆散髮髻,让满头青丝垂散开来。
“这三人不久將有大祸临头,我们早些远离,以免惹祸上身受到牵连!”
“他们会有啥大祸啊,人家一个是义安王府公子,一个是皇后外甥,一个也是三品將军的外甥嘞,这三人年纪轻轻,还都有五六品的职事官在身的嘞。”假母道。这样的人可得罪不起,何况人家哪次不是大方的很。
“你听我的不会错,下次再来你就帮我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