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压力(4k)
朱斯特的目标既不是基兹,也不是间桐池。
枪口微微上扬,他的眼中没有一丝犹豫,手指稳定地扣下扳机。
他的目标,是光之剑士。
并非出于什么高深的策略,亦或是想要制造某种奇迹,他只是单纯地在清除这些妨碍起源弹落点的障碍。
“砰——!”
枪声在“停滞”的世界中接连响起,每一次扣动扳机,子弹便撕裂沉滞的空气,携带着剥离魔术的概念径直贯穿目标。
即便世界的时间被基兹牢牢束缚,起源弹却不受限制。
那是对魔术师绝对的“克星”——不论你塑造怎样的规则,这枚子弹终究会击穿一切桎梏。
一道光之剑士倒下,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它们或许仍然拥有某种模仿人类的本能,在起源弹逼近的瞬间下意识想要回避,然而这已然毫无意义。
只要是以魔术构筑而成的存在,就注定无法抵挡这枚宝具级别的子弹。
朱斯特无视基兹的声音,无视光之剑士的坠落,也无视那仍旧停滞的空间,只是不紧不慢地继续射击。
这片固有结界中,响起了宛如丧钟的枪鸣。
此刻之所以每一枪的落点都精准指向基兹,并非是因为朱斯特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凭起源弹直接击杀这位古老的魔术师。
——他只是要逼迫光之剑士主动献身罢了。
尽管宝具级的起源弹足以一击抹杀这些光之分身,但它们并非无脑的傀儡,而是具备高度作战经验的高等使魔。
即便是在“停滞”的状态下,它们依旧会依据战术执行最优选择,而此刻,这些选择的终点,正是将自己挡在基兹身前。
但这正是朱斯特的目的。
每一发子弹,都精准地引导这些光之剑士走向自我毁灭。
他不去刻意瞄准那些剑士,而是让它们主动迎上子弹,将它们从规则之中一一剥离。
于是,密集的弹幕倾泻而出,仿佛无需考虑弹药消耗似的,一轮接着一轮地轰击基兹所在的位置。
光之剑士们前赴后继地挡在基兹身前,然而每一个踏出的瞬间,迎接它们的便是彻底的消亡。
如果卫宫切嗣看到这一幕,说不定也会露出欣慰的神色——这才是正确的“魔术师杀手”的作法。
“砰!”
一百零七。
一百零六……
“砰!”
九十七……
朱斯特的子弹依旧精准地贯穿战场,宛如无声计数一般,一枚接着一枚,稳步削减着光之分身的数量。
那些剑士身形炽白,在“停滞”的时间里宛如凝固的雕塑。但只要枪声响起,他们便会瞬间破碎,化作光的尘埃,在原地消散。
“砰!”
七十三。
五十八。
每一次扣动扳机,都是一场无声的清算。
朱斯特的手没有丝毫迟疑,他的眼睛盯着光之剑士,计算着、调整着,宛如一台精准至极的灭杀机器。
“砰!”
四十六。
“砰!”
三十三。
“砰!”
二十一。
朱斯特的手臂纹丝不动,枪声连贯得如同时间的脉搏,在这片“停滞”的世界中维持着唯一的流动感。每一枚起源弹都精准地穿透光之剑士的胸膛,使他们如同破碎的琉璃般炸裂。
——二十。
——十七。
——十四。
基兹站在光辉之后,静静地凝视着这一幕,眼中浮现出一抹异样的神色。
眼前的男人,自己的子嗣,血脉的尽头,与他有着相似的轮廓。名为朱斯特的家伙,此刻却仿佛一具濒临破碎的人偶,裂痕正缓缓蔓延在他的身体之上。
基兹当然明白对方的特质——能驾驭宝具级别的起源弹,意味着他与某位英灵有着极深的联络。
毫无疑问——
这副身躯之中寄宿着一位亡者的灵魂。
而那位英灵的身份,基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在数年前销声匿迹的魔术师杀手,“卫宫切嗣”。
这样的召唤方式他未曾亲身体验过,但在某些隐秘的文献与传闻之中,却并非没有类似的记载。可即便如此——
就算是英灵,如此高频度地使用宝具……
基兹的目光微微下沉。
哪怕是最强的英灵,也不可能毫无代价地释放如此超规格的攻击。若没有庞大的魔力供应,单凭英灵自身的灵核根本无法支撑如此高密度的战斗。
那么,朱斯特究竟是用什么在填补这个缺口?
基兹不由得低声嗤笑了一下,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
答案显而易见——
不是别的,正是朱斯特自身的生命力。
不依赖魔术回路,而是彻底燃烧自己的躯体,将血肉、骨骼,乃至灵魂一同化作燃料,仅仅是为了多扣动几次扳机。
那副本该属于凡人的躯体,此刻却呈现出如同瓷器般的裂痕。每一次扣动扳机,都会有新的裂纹浮现,蔓延,扩张,而那缝隙之中,隐约透出不属于现世的苍白光辉。
基兹站在光辉中,目光沉凝,心中翻涌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疑惑。
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
这份极限的坚持,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
是否是心中的信念?那种强烈的使命感,或者是某种至高无上的目标?
不,不对!
基兹的思维在极速转动,几乎是立刻便推翻了这一结论。
如果仅仅是为了信念,朱斯特不可能如此不顾一切地牺牲自己。
就算是魔术师们心中那份天生的执念,或者血脉中那份偏执的力量,也无法推动他走向这种自我毁灭的极端。
基兹非常清楚眼前这个人,能迅速识别出他们的相似之处。
他不自觉地微微皱眉。
朱斯特的一切行为,虽然疯狂,但却有着某种强烈的逻辑支撑。
就像他自己所做的事——他愿意为了达成目标,用尽所有时间、所有精力,甚至是生命来铺垫自己的计划。
然而,与他不同的是,基兹从未打算用生命去献祭自己。
他不怕死,但他知道,只有活着,他才能创造更多的机会,去完成更多的规划。
他是彷徨海的魔术师,独立于星球之外,几乎与时间脱节。
时间,对他来说,不是枷锁,反而是一种自由的延续。
只要他活着,他就可以一直重新开始,去改写那些错过的、错判的、失败的选择。
而这个眼前的孩子,朱斯特,却在毫无后悔的情况下将自己推向了一个无法回头的死局。
基兹的心中疑问渐渐积压,他不禁再次审视朱斯特那近乎疯狂的行为——他用燃烧自己生命的方式,来成就一些他无法看透的目标,明知这种自我牺牲毫无意义,甚至根本没有价值。
他试图从自己的价值观出发去理解这个人的行为,但结果却只是一次次的碰壁。
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而如此执着?
基兹微微低头,眯起眼睛,心底的困惑愈发浓烈。
他无法理解,眼前的朱斯特,为什么会选择这条注定走向死亡的道路——这种极限的坚持,甚至是死亡本身,已经不能交换任何回报了。
同样作为重视“价值”的魔术师,他无法理解这个选择,因为这不是一个符合“价值交换”的行为。
在基兹眼中,朱斯特的这一切,根本毫无意义——甚至,这种自我牺牲的行为,简直无法用理性去衡量。
甚至就眼下的行动来说,这是丝毫不合理的,没有任何价值的博弈。
基兹已经看明白了——朱斯特的攻击从未指向自己,或者说,“杀死基兹”这个目标的优先顺序并不高。
他只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地消耗着光之分身,逐个击破,如同一场毫无收益的交易。
完全不对等!
这样的行动,彻底背离了魔术师的基本原则,抛弃了等价交换的铁则。毫无价值的牺牲,毫无回报的损耗。
那么,为什么?
这种看似不合逻辑的行为,一定有某种更深远的考量。基兹深知,眼前的孩子并非莽撞之徒,而是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士——拥有着超高速思考与分割思考能力的怪物。那群隐于世界暗处的理性至极之人,从不会做无意义之事。
炼金术士的思维方式决定了他们几乎可以演算未来,每一个变数都在他们的脑海中被剖析、拆解、排列、组合,直到找到最优解。
他在计算什么?
基兹不解。他当然明白这个孩子的天赋,天生适合炼金术的领域,甚至超越常规魔术师。以他的才能,哪怕不遵循传统魔术师的道路,也能在炼金术士的领域中攀登至顶峰,甚至——
不会输给阿特拉斯院六源。
这个判断并非夸大其词,而是基兹在观察、推演、计算后得出的结论。
六源,象征着阿特拉斯院的巅峰,是炼金术的极致具现。而朱斯特,虽尚未达到那个层次,却已经站在了那扇门前,甚至有可能……将之推开。
然而,如今这个孩子却用一种最愚蠢、最低效、最不符合自身价值的方式,将自己逼入死地。
这意味着什么?
基兹心头浮现出一丝不安。
他还能用出多少次宝具?
炼金术士从不做无谓的牺牲。
那么朱斯特究竟看见了怎样的未来,才会甘愿以如此方式献祭自己?
这一切都过于反常,甚至让基兹心中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感——一种近乎疙瘩般的情绪,不安地浮现。
但即便如此,他的动作依旧不慌不忙,依旧从容地排程着剩余的光之分身。
他的每一个指令都精准无比,犹如棋局上的落子,将那些由魔力凝聚的战士逐步调整至最优位置。
无论是拦截、包围,亦或是直接迎击,所有的行动都丝毫不乱,仿佛从未受到朱斯特那疯子般攻势的影响。
——冷静至极。
但冷静之下的东西,是否真的没有丝毫裂缝呢?
——七!
枪声再次炸裂,回荡在这片停滞的空间里。
光之剑士的数量已然肉眼可见地锐减,每一次扣动扳机,朱斯特的子弹都精准无误地夺走一名分身的存在,而代价则是他自身的不断崩解。
他的身体已经溃散了大半,肌肤如同被风蚀的雕像,裂缝沿着四肢和躯干蔓延,魔力与血肉一同剥落,露出底下摇摇欲坠的骨骼。
但他仍旧没有停下。
枪口微微上扬,黑洞洞的枪膛之中,名为生命的最后几颗子弹静静地躺着,仿佛也在等待命运的审判。
朱斯特再次扣动扳机。
几乎是同时,又一具光之剑士化作灵子光辉,在空气中消散,如同被骤然吹灭的烛火,毫无挣扎的余地。
——六!
基兹的声音在停滞的空间中回荡,带着一丝近乎焦躁的低沉:“疯子!你这么做有意义吗?就算你依旧想要拯救人类,为何要在这里送死?”
枪声没有停歇,朱斯特依旧在精确地射击着每一具光之分身,仿佛他的生命此刻只剩下扣动扳机这一件事。
基兹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莫名生出几分烦躁。
这不像他自己。
纵然活过不知多少岁月,历经彷徨海的秘奥与冷寂,他的情绪本不可能在战局中产生波动,更不会因对手的行动而产生动摇。
然而,此刻的朱斯特却让他隐约生出了一种错觉——
他仿佛在面对自己的影子。
“砰!砰!砰!”
——五!
——四!
——三!
回应基兹的,唯有那连续不断的枪响,每一声都如同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鲜明的痕迹,划破沉寂的空间。
每一击,光之剑士便如同被铁锤打中的玻璃般,瞬间崩碎消散。
而此时,随着时间悄然流逝,基兹才猛然意识到,不知不觉间,眼前的局势已经变得极为微妙。
只剩下最后两个光之剑士,稳固地拱卫在基兹的身旁。其他的分身早已在朱斯特的枪火下化为光辉,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种情境之下,基兹的心中开始泛起了某种复杂的情绪——他犹豫了。
他不知道此刻已经残破不堪的离群炼金术士朱斯特还能开出多少枪。
对人宝具虽然在魔力上的要求并不太高,但是连续用出几乎上百次也足够吓人了。
就算是把细胞反反复复的压榨,甚至就连灵魂、记忆什么的都压缩排去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到底哪里来的魔力?”
这疑问在基兹心中盘旋,他本能地觉得,朱斯特的身体已经走到了极限,已经没有多余的魔力支撑。
但他依旧犹豫了。
因为如果对方能开出第三枪的话,或许真的会被他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