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章 质疑(4k)
当这个冰冷的结论在思维中彻底成型的刹那,即便是以间桐池的心性,也不由得感到一股寒意,如同无形的冰刺,悄然爬上脊髓。
好大的手笔……
他心中暗自凛然。
时钟塔此次行动的图谋之深远、野心之磅礴,已然超出了寻常魔术师想象的边界。
这已非简单的资源掠夺或知识探索,而是要将一具承载着“活性”概念的最古龙骸,强行锻造成服务于人类魔道的终极兵器!
然而,就在这震撼的余波尚未平息之际,一个更加尖锐、更加深邃的疑问,如同深渊中探出的利爪,骤然攫住了他的思维:
时钟塔的目的……真的仅仅止步于此吗?
仅仅是为了图谋一件——
纵然其威能足以比肩、甚至可能凌驾于部分神灵权柄之上的——
超规格“概念礼装”?
这看似宏伟的蓝图,在间桐池那对魔术本质异常敏锐的感知中,却隐隐透出一种……不协调感。
那些盘踞时钟塔顶端的千年魔道贵族,他们的欲望、他们的执念、他们那深植于血脉与刻印深处的“冠位指定”
……真的能被一件需要共享的、庞大而难以完全掌控的“兵器”所满足吗?
这件“兵器”的诞生,固然能带来无与伦比的威慑与力量,但它同时也是一个巨大的、需要十二家共同维护的“靶子”,一个可能引发无尽内部倾轧的祸源。
那些精于算计、视家族传承高于一切的君主们,会仅仅满足于这样一件……集体所有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掌控的“权杖”吗?
然而,这份质疑并未在间桐池心中停留太久。冰冷的理性如同齿轮般迅速啮合、转动,将新的要素纳入考量。
时钟塔……
这个念头如同幽影掠过。
考虑到时钟塔那跨越千年的积累,其对这方世界底层法则、对诸多禁忌领域的探索,恐怕早已抵达了某个……令人不安的深度。
关于那些只存在于尘封观测记录与禁忌预言中的概念——
诸如侵蚀现实的“异闻带”,
席卷星球的“白色风暴”,
乃至扎根于世界外侧、汲取空想的“虚数之树”的枝桠……
时钟塔的顶层,那些掌握着最古老秘仪的君主们,恐怕早已不是“推测”或“怀疑”,而是握有切实的底牌与认知。
在这个认知前提下,间桐池的思维豁然贯通。
那么,在这如同暴风雨前夜、山雨欲来的“非常时期”……
掌握一件足以撕裂异闻、撼动风暴、甚至…可能触及“树”之领域的终极武力,就不再是难以理解的野心,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基于生存本能的必然选择!
一件比肩乃至超越部分神灵的“超规格概念礼装”,其代表的,已非仅仅是力量或利益。
它是一面盾牌,足以在可能到来的、颠覆认知的灾难面前,为魔术师这摇摇欲坠的文明支起一角天空。
它更是一柄钥匙,或许能开启通往更深邃秘密、争取更多生存筹码的门扉。
在这个层面上去理解,时钟塔的图谋,其动机便显得无比清晰,甚至……顺理成章。
看到间桐池陷入短暂的沉默,哈特雷斯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愈发上扬,镜片后的眼神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你此番踏足伦敦的诸多目的之中,”哈特雷斯的声音带着一种笃定的诱导,目光如同精准的指标,缓缓移向房间一隅,“其中之一,想必是为了……那个吧?”
循着他视线的指引——
那里,静置着两个截然不同、却都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容器。
一方是敞开的木箱,内里堆叠着数十枚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史塔特金币——那正是哈特雷斯用以分散“神灵”存在契约的媒介。
而另一方,则是一个造型诡异、材质不明的密封箱体。即使隔着容器,一种源自“异常”本身的微弱魔力波动依然隐隐透出。
那正是卫宫矩贤被斩下的头颅!
哈特雷斯正是利用了这位“封印指定”魔术师那具被时间魔术高度异化的躯体,以其为基盘与燃料,构筑了那个扭曲时间的固有结界。
正是那个结界,为英灵伊斯坎达尔向更高维度“神灵”的蜕变程序,强行灌注了相当于上千年的光阴!
这个资讯,如同冰冷的钥匙,瞬间开启了间桐池的记忆闸门。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曾向那位死徒二十七祖之一的梵.斐姆,探询过一个极其隐秘的课题:
“让时间齿轮咬合的方法”。
“是梵.斐姆向你透露的吗?”间桐池的声音平静无波,但眼神却锐利如刀,直刺哈特雷斯。
“并非如此。”哈特雷斯轻轻摇头,笑容中带着一丝对那位吸血鬼大公的调笑,“他?不过是个……穿梭于台面下的‘掮客’罢了。”
“掮客……”
这个称谓如同投入思维深潭的石子,在间桐池的心湖中激荡起层层扩散的涟漪,每一圈波纹都携带着冰冷的疑虑。
梵.斐姆……那位掌控着金融命脉的死徒之王,他手中也持有史塔特金币。
在间桐池此前的认知框架中,这几乎等同于确证了梵·斐姆与哈特雷斯之间,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以金币为媒介的直接交易。
然而此刻,哈特雷斯却轻描淡写地将这位二十七祖之一的存在,贬低为区区“掮客”——一个在阴影中穿针引线、促成他人交易的中间人角色。
这资讯的错位感,如同蛛网般瞬间绷紧了他的神经。
如果梵.斐姆并非交易的真正一端,那么,藏匿于这位“掮客”身后的、进行着真正博弈的双方……其身份与目的,便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一个古老而禁忌的名字,如同幽灵般浮现在间桐池的思维边缘:
thedarksix——黑暗六王权?
那位在时钟塔的传说与恐惧中徘徊了千年的、象征着最深邃暗影的存在?
这个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他清晰地记得,那位掌握着几乎堪比“未来视”的异端,茨比亚.艾尔特纳姆.阿特拉西亚,曾以一种近乎宿命的口吻向他揭示:
死徒们那指向终末的“最后仪式”,需要他这位“原理血戒.果实”的到场。
这绝非巧合。间桐池绝不相信,自己这个关键节点的存在,会与眼前这盘涉及灵墓、神灵、金币与时间禁忌的庞大棋局毫无牵连!
那么,梵.斐姆这个“掮客”所促成的交易,其真正的核心内容……
究竟是什么?是灵墓的活性?是神灵的降临?还是……指向那“最后仪式”的某个关键步骤?
一股强烈的、被无形巨网笼罩的窒息感,骤然攫住了间桐池。
他感觉自己正置身于一张由千年阴谋、死徒秘仪、神灵野望以及时钟塔权谋共同编织的、覆盖整个欧洲魔术界的巨大蛛网中央。
每一根看似独立的丝线,都在隐秘地传递着震动,指向更深邃的黑暗。
作为一位长期游离于时钟塔主流体系之外的魔术师,他对这片古老土地上盘根错节的隐秘交易、那些流淌在贵族血脉与古老盟约深处的暗流,终究隔着一层难以穿透的迷雾。
纵使他早已在棋局中落子,扶持埃尔梅罗一族作为深入时钟塔的前哨站……
或许,正是这一重关系的存在本身……
一个冰冷的念头闪过。
反而成为了埃尔梅罗派系被排斥出某些真正核心圈层的枷锁?
那些真正触及世界本源、涉及古老存在与终极仪式的交易,又怎会轻易让一个根基尚浅、且与“外人”密切关联的派系染指?
因此,在至关重要的情报领域,埃尔梅罗二世所能触及的层面,必然存在着巨大的、难以填补的缺失。
更深一层的疑虑悄然滋生:
埃尔梅罗二世……那位名为韦伯.维尔维特的君主代理,他真的能够完全、彻底地代表整个埃尔梅罗派系的意志吗?
间桐池绝非质疑韦伯个人的能力或忠诚。
然而,在时钟塔那由千年权术构筑的权力漩涡中心,“被迫”妥协、“被迫”沉默、“被迫”成为某种意志的传声筒……
这类事情,本就是这片土地上最古老也最寻常的戏码。
个人的意志,在庞大的家族利益、古老的契约压力或更直接的胁迫面前,往往脆弱得如同风中之烛。
这种被层层迷雾包裹、被无形丝线牵引、连关键盟友的真实处境都难以完全把握的感觉……
如同冰冷的毒液,缓缓渗透,带来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深入骨髓的失控感。
哈特雷斯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刀刃,精准地切入了间桐池翻涌的思绪:
“我愿意将这份‘技术’交予你,作为交换,你只需放弃阻挠我接下来的行动即可。”
间桐池缓缓收回投向虚无的视线,重新聚焦在哈特雷斯身上。
“你……倒是出乎意料地有自信啊……”
间桐池的声音很轻,尾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他没有详加解释,但他确信以哈特雷斯的智慧,足以捕捉到他话语中那未言明的、巨大的质疑。
哈特雷斯的“造神”计划,其终极目标昭然若揭:
摧毁当下这套由时钟塔主导的、在他看来已然僵化腐朽的现代魔术体系,令世界回归那力量更为纯粹磅礴的“神代魔术”纪元,甚至让普罗大众的魔术师都能触及那失落的力量。
他的矛头,直指整个时钟塔,或者说,是整个魔术协会的根基!
然而,此刻他提出的交易条件,却显得异常“克制”——
仅仅要求间桐池袖手旁观,不阻止他的造神计划,而非更进一步,要求间桐池与他联手,共同给时钟塔制造麻烦。
这看似简单的条件,却透露出一个极其关键的资讯:
哈特雷斯有着绝对的自信,即使时钟塔成功将那具“最后之龙”阿尔比恩的遗骸,锻造成一件规格与强度都足以惊世骇俗的“超规格概念礼装”,他——
以及他即将降临的“神灵”——
依然能够战而胜之!
这自信的来源,便成了间桐池思维中亟待解开的谜题。
若仅仅进行冰冷的资料对比、纸面实力的较量:
一旦时钟塔成功完成那件以最古龙骸为基的礼装,其蕴含的威能,在“规格”与“强度”的维度上,几乎必然要凌驾于一位刚刚诞生的“新生之神”之上。
这是基于材料本质和投入规模的合理推断。
那么,哈特雷斯这份近乎狂妄的底气,究竟源自何处?
是那些与他有过隐秘合作的君主或魔术贵族吗?
间桐池几乎瞬间否定了这个可能。
在这种关乎魔术协会根本存续、触及所有千年贵族核心利益的底线问题上,时钟塔内部或许有分歧。
但在对抗“造神”这种颠覆性威胁时,必然展现出铁板一块的意志。
分化瓦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是不可逾越的底线。
是那些持有史塔特金币、得以共享部分神代魔术威能的“新世代”魔术师们吗?
一群掌握着神代魔术力量的群体,确实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但若要以此去撼动时钟塔这棵根深蒂固、底蕴深不可测的参天巨树?
这想法本身就显得过于天真。
要知道,即便时钟塔最终未能完成阿尔比恩的改造计划,其当前所掌握的力量——
包括透过大圣杯降灵仪式所攫取的、数量可观的强力英灵名额——也绝非此刻的哈特雷斯及其追随者所能比拟!
一个冰冷的结论在间桐池心中愈发清晰:
若非时钟塔那个将阿尔比恩改造为概念礼装的宏伟计划,其成功的某个关键环节,恰恰需要哈特雷斯的“造神”计划作为催化剂或必要步骤……
这位胆敢挑战整个协会根基的“前现代魔术科”讲师,恐怕早已被时钟塔动用其终极武力之一——
那记录着人类史侧面、蕴含着无穷可能的“境界记录带”——彻底抹杀,连存在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所以——